陸酒酒連著一月都會去葉貴妃宮門外站著,每一次只等一個時辰。
偶爾楊妃還會特意來嘲諷她,“呵呵,人家都不待見你,真沒眼力見。”
陸酒酒有沒有眼力見先不說,但楊妃挺沒眼力見是真的,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楊妃還是樂此不疲地每日來氣她。
有一日楊妃居然沒來,陸酒酒倒有點不習慣了,“那楊妃怎么回事?今日不來了?”
春杏似乎想憋笑,但沒成功,面色有些猙獰,“楊妃娘娘染了風寒,過不來。”
陸酒酒“噢”了一聲,“真可憐。”
偏偏就是這一日葉貴妃開了宮門,有宮婢迎了陸酒酒進去。
“婉妃莫惱。”那宮婢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甜甜的梨渦,“我家娘娘喜靜,讓娘娘多等了一些時辰。”
春杏偷偷撇嘴,哪里是“一些”,分明是一個月多!
葉貴妃吃齋念佛,身上有股子平和氣,見著陸酒酒的時候有點懵,“婉貴妃?”
陸酒酒這才知道,原來陸婉當年已經坐上貴妃了。
她盈盈下拜,“臣妾是陸酒酒,第二個陸婉。”
這樣說,葉貴妃就懂了。
“你來問我陸婉的事?”葉貴妃讓人把她扶起來,“你不必知道。”
陸酒酒不起,她深深伏下去,哽咽道,“我的哥哥陸潤被皇上拘禁,我想救他可我沒有法子……求葉貴妃幫幫妾身。”
起碼,告訴她一點陸婉的事,好讓她知曉為何李巖一直抓著陸潤不松手,非要置他于死地。
“原來你就是陸潤撿回來的那個孩子。”葉貴妃細細看了她的眉眼,“怪不得他將你護的這樣好,確實與陸婉模樣相像。”
葉貴妃指了指凳子,“反正你是陸家人,告訴你也無妨,坐下聽吧。”
葉貴妃慢慢思索著,“陸婉是后來進宮的,聽說當時已經有了婚約,可皇上心中歡喜,用了些法子將陸婉原來的親事攪黃了,再然后陸婉就進了宮。”
她嘴角有了笑意,“陸婉性子嬌憨,是錦繡堆里寵著長大的小姑娘,往往這邊剛吃完點心,又去那邊蹭風箏玩,所以就算皇上日日寵幸,也鮮少有人真的要去害她。”
陸酒酒越聽,越覺得她與陸婉不相像。她年少受苦,一有行差踏錯便會被爹爹打罵,后來得陸潤可憐被帶回侯府,才算真正安穩下來。
可浸入骨子里的謹小慎微卻改不了,始終戰戰兢兢地接著陸潤對她的好,十年里從來不敢主動向他提什么要求。
半路養出來的閨閣小姐,同真正的金枝玉葉,到底是不同的。
葉貴妃繼續道,“后來陸婉有了身孕,皇上很高興,說是等她生下孩子,便封她為皇貴妃,我們都很高興,畢竟陸婉性子和順,若是真的封皇貴妃,我們這些普通妃子的日子自然會好過一些。”
葉貴妃抿了一口熱茶,似乎是說不下去了。
“后來,老侯爺病逝,陸潤小侯爺進宮過一趟,與陸婉見面時被皇上撞見,本宮估摸著他那時便覺得陸婉與陸潤有私情,每每見著陸婉便發脾氣摔東西,她心氣高又懷著孕,哪里受得了這樣的委屈,生產時便沒熬過去……”
她嘲諷地笑笑,“人沒了皇上才開始后悔,還說按皇貴妃禮制下葬……陸潤素來將陸婉放在心尖上寵,拎著劍就闖入勤政殿,非要帶著陸婉的遺體回陸家,當時陸家在朝中地位很高,陸潤也是個有本事的,逼的皇上松了口,讓他把陸婉帶回去了。”
“不過梁子也算真結下了,這些年他一直和陸潤較勁,想盡法子要讓他死,陸潤一個人能和皇上抗爭十余年,還把你護的這樣安穩,已經很不易了。”
“皇上怎么會這么想?”陸酒酒臉色慘白,“他們是兄妹啊。”
葉貴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嗎?陸潤是老侯爺的養子,不是親生的。”
陸酒酒愣在那里,她很少出門去,總擔心自己會給陸潤惹麻煩。一般她只會安靜待在院子里和芙蕊說話,很多事情她都不知曉。
葉貴妃似乎是不忍,憐愛地看著她,“我不知道皇上會對陸婉執著至此,也不知道你生了這張臉,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
陸酒酒眼底血紅,心揪成一團,“自然是好事。”
因為這張臉,她才會被陸潤看中,因為這張臉,她才能護陸潤周全。
陸酒酒腳步踉蹌地出了承德殿,春杏見她臉色不對立馬趕過來扶她,“娘娘你怎么了呀?”
真奇怪,陸酒酒只能看見她嘴巴一張一合的,卻聽不著聲音,后來她就連春杏的臉也瞧不見了,眼前一片黑。
陸酒酒這一月在外面瞎跑的報應來了,躺在床上高燒不退,嘴里迷迷糊糊喊著的都是“皇上”。
李巖聽的心里軟和,耐著性子哄她,“久久乖,喝藥好不好?”
陸酒酒眼里水汽彌漫,霧蒙蒙的,啞聲道,“我不是久久。”
她一板一眼,“我是阿憐。”
“又說胡話。”李巖把她扶進懷里,方便他喂藥,“乖,張嘴。”
陸酒酒靜靜地看著他,然后把頭偏向一邊,鼻音很重,“我不喝。”
李巖眉頭微皺,“久久,你不要胡鬧。”
陸酒酒仰起頭看他,鼻頭紅紅的,可憐的要命,“你兇我,你就知道欺負我,你一點兒也不好……”
她哭的悲痛欲絕,好像李巖真說了什么讓她難受的話。
李巖連忙低聲哄她,“朕沒有,朕怎么會兇你呢,朕最喜歡你了。”
陸酒酒不理他,小聲啜泣著,將他身上的龍袍都打濕了。
李巖抬起她的臉,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淚,“怎么總哭呢,像個哭包。”
陸酒酒聲音嬌軟,“因為你總氣我。”
“朕可不敢。”李巖一下一下輕撫著她的背,“朕疼你都來不及。”
他哄了半天,陸酒酒才算是肯喝藥了,等她睡熟了李巖才輕手輕腳地起身,去處理那堆積的奏折。
等李巖一走,床上的陸酒酒的便睜開眼睛趴在床邊吐了好一陣,春杏被她嚇得半死,“奴婢替娘娘去傳太醫。”
陸酒酒擺手,靠在床邊無力道,“我沒事。”
陸婉,應該是她剛才那個樣子的吧?又嬌又軟,說話帶著三分無理取鬧,卻讓人舍不得責備,只覺得她就應該這樣被寵著。
陸酒酒病著,李巖放心不下她,便把奏折搬來永安殿批,時不時便過去看一眼她。
陸酒酒正喝著清粥,見李巖來了還喂了他一口,眼睛又清又亮,“皇上覺得這粥味道怎么樣?”
李巖抿抿唇,“有些寡淡。”
陸酒酒扁起嘴,“皇上也覺得淡對不對?臣妾都吃了三日這樣的粥了……”
李巖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笑了好一陣,“久久這是和朕抱怨著沒有肉吃嗎?”
陸酒酒臉上浮起薄紅,“民以食為天……皇上您別笑了!”
李巖吻了吻她的眉心,“等你好了,想吃什么朕都讓御膳房做,現在先忍一忍。”
陸酒酒點點頭,“那皇上可不要忘記。”
李巖抱她抱得很緊,“不會忘的,朕一定會好好待你。”
陸酒酒指尖掐進肉里,兩個人都在扮演著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