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蘇將杜靈蕓帶回家中，憂心忡忡。

此時她的眼神呆滯，神色僵硬，血紅的臉面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段蘇還是能夠感覺到，娘親正在忍受著一種痛苦，她試圖掙脫，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自從少年時父親去世后，自己便一直與娘親相依為命，共同經歷了許多患難，養育之恩尚且來不及報答分毫。

他無法接受，母子二人會以這種方式訣別。

段蘇坐在杜靈蕓的旁邊，不言不語，心中依舊在尋求著希望的苗頭。

自從小歌出現后，改變了他對世界的認知。只要娘親還活著，他寧可相信，她的身體還有挽回的余地。

既然連宣泱城最好的大夫都說無法醫治，那么，很顯然，找大夫是行不通了，只能靠自己。

根據衛休所說，小歌身上背負著一種奇怪的詛咒。然后通過血液，將這樣的詛咒傳給了自己。

那么，小歌在救自己之前必然會將這件事情告訴娘親。而她們由于半信半疑，選擇將這件事情對自己隱瞞。

這樣一來，小蓮突然離開的原因也就可以解釋了。

段蘇很想立刻去找小蓮確認一下自己的想法，可是又不敢在這種時候離開娘親。

“算了，事實如果是這樣的話，小蓮又能有什么辦法？”他搖了搖頭。

能救娘親的，恐怕只有小歌了。可她早已遠游，蹤跡渺然，就算知道她在哪里，也必然是極其遙遠之地，依舊是于事無補。

“對了。”

段蘇迅速爬上樓，從自己的床頭衣柜里取出了小歌所留下的那只手鐲。

她說過，可以憑借這只手鐲找到她。

這些日子以來，段蘇常常觀察思索，希望找出這只手鐲中隱藏的秘密，但是一無所獲。似乎，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手鐲。

傍晚時分，段蘇去街市上買了一些熟食回來，可是娘親一點都沒有吃。

他們就在這樣在床邊一直坐到深夜，他最擔心的事情，似乎正逐漸迫近。

今夜的天氣一如既往地晴朗，月色皎潔，可段蘇卻始終揪著心，眉頭緊鎖。

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到了后半夜，杜靈蕓臉上的血斑竟然開始消退。

借著月光，段蘇看得不大清楚，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從隔壁取來兩盞油燈，這才確認了這個事實。

“娘？”段蘇欣喜地開口。

沒有回應，杜靈蕓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很顯然，她并沒有恢復神智。

“至少這是一個好兆頭。”段蘇心想。

黎明時分，曙光從天邊透出。

杜靈蕓的臉色幾乎已經恢復正常，白皙如初，但段蘇心中的欣喜卻逐漸被擔憂所取代。

盡管血斑已經消失，但她依舊是靜靜地坐著，對他的呼喚沒有任何回應。

從這樣正常的臉色中，段蘇更清楚地看見了娘親的表情，呆滯僵硬，仿佛木偶一般，這讓他難過不已。

他猶豫了片刻，叫來一輛馬車，帶上杜靈蕓再次前往清源醫館。

“排異反應消失，說明毒素已經與她的身體完全融合，你做好準備吧。”衛休嘆了口氣說道。

段蘇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嗎？”

“我存留了你娘體內這種毒素的樣品，這幾日晝夜研究。雖然取得了一些進展，但要研制出解藥，卻是難上加難。運氣好的話，需要數年時間，但更可能，終我一生還是一無所獲。”衛休搖了搖頭。

“對了。”衛休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救你的人，可是用她的血？”

段蘇心頭一震，答道：“不瞞你說，確是如此。”

“雖然我不抱樂觀的期望，但你倒是可以試一試，用你的血，救你娘。”

這確實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不管結果如何，總要試一試。“好，我該這么做？”

衛休微微一笑道：“盡管交給我便是。”

盡管段蘇并不清楚衛休的底細，但在這樣的關頭，他不想錯過任何機會。

在衛休的帶領下，段蘇和杜靈蕓來到醫館內部的一個陰暗的房間。衛休點燃四面的燈火，便亮堂起來。

這個房間的布置有些古怪，四周陳列著許多奇怪的器械，屋子里還有一種特殊的氣味，有點像血腥味，卻又夾雜著類似葷油一樣的味道。

“之前我做過嘗試，出血的時候我會……”

“昏過去？我知道。”衛休微笑著說道，“你體內的血液很稀少，但流速極快，很小的傷口便會導致身體供氧不足，因此而暈倒。”

“你知道？”段蘇問道。

“我讀過相關的典籍，自然知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有事的。”衛休換上了一身白色的大褂，看起來儀表堂堂，斯斯文文，但興奮的臉色卻讓段蘇有些詫異。

這張鐵床很寬大，很冷。段蘇剛躺下來，就感受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放松。”衛休說道。

他從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只注射器，注射器中是一種亮黃色的不明液體。衛休將其夾在手中，笑著向段蘇走來。

“這是增強體質的藥物，可以減少你因為失血而對身體造成的傷害，還能幫助你快速恢復。”

“你是要將它注射進我的身體？”段蘇從未見過這種東西，免不得有些害怕。

“不錯。”衛休點點頭，“會有一點點疼，但是放心，對你沒有害處。”

段蘇一咬牙，閉上了眼睛。

肩膀上被針刺一下而已，確實不是很疼。

“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片刻之后，段蘇就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渾身乏力，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他想開口說話，可是什么都說不出來。

等到恢復清醒時，衛休正站在他的床邊微笑看著他。

“結束了嗎？”段蘇問道。

“不不不，還沒有開始。這種藥物會影響你血液的成分，我要的是最純凈的血液。”

“什么意思？”段蘇想要站起身，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四肢已經被鐵床下的鏈條鎖住。

“你在干什么？放開我！”段蘇一陣不安，劇烈掙扎，可是顯然起不到任何效果。

“安靜，安靜，接下來，咱們就開始吧，你不是想救你娘嗎？我說過的話自然會算數的。”衛休薄薄的嘴唇微微揚起，眼泛異光。他從段蘇的頭顱旁邊掀起鐵質的卡箍，鎖住段蘇的脖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她！真想不到，她竟然愿意用自己的血救你，而你卻主動送上門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