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晌午十分，小歌還是沒有醒來，醫館里陸陸續續來了幾個求醫問藥的人，王大夫一個人忙活起來。

“你們在這兒照顧她，我出去買一輛馬車，不管她是否醒來，今晚咱們接著出發。”杜靈蕓說道。

“你放心吧。”小蓮回應道。

目前來看，浮屠宗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找到這里來。段蘇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不過還是強忍住睡意，守候在小歌身邊。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杜靈蕓便回到醫館，還帶了一些熟食過來。王大夫今天提前關上了院門，眾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聊天。

“你們接下來準備去哪里？”王大夫問道。

眾人皆是低頭吃飯，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畢竟杜靈蕓已經與他多年未見，并不能付與完全的信任。

“無妨。”王大夫微笑著說道，“你們不愿說，就不必說了。我知道這女子的來歷很特別，行走異鄉，本該留個心眼。”

杜靈蕓也是抬頭一笑，問道：“你就一個人打理這醫館？”

“自從她走以后，我便一直是一個人，無父無母，無兒無女，每日開開藥，喂喂雞，倒也自由自在，已經習慣了。”王大夫舉起一碗酒水，一飲而盡。

接下來的氣氛再次變得沉默而古怪。杜靈蕓雖然來此求靠王大夫，卻始終沒有對他放下戒備，要說他完全不在乎，那是不大可能的。

待得杜靈蕓將碗筷收拾干凈，已經是傍晚了，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正當眾人商議著今夜的路線之時，一旁的草席上忽然傳來幾聲輕微的咳嗽。

“小歌？你醒了！”

杜靈蕓和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小歌用雙臂撐起身體，睜開眼睛掃視了一圈屋子，頭發凌亂地散在肩頭。

“你感覺怎么樣？”杜靈蕓問道。

“這是哪里？”

“這里是姑蘇城，我們在一家醫館里，你昏迷一整天了。”小蓮說道。

小歌在杜靈蕓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接著問道：“浮屠宗的人沒有追來？”

“他們目前還不知道我們在這里。”段蘇答道。

“我們要去宣泱城，那里是七級派的地盤，浮屠宗追不來。”小歌說道。

浮屠宗在寧國幫眾甚多，特別是在前任皇帝寧玄帝的極力推崇和任意放權之下，其威勢增長極快，大肆發展自己獨立的軍力，甚至隱隱有了蓋過朝廷的勢頭，這讓當今寧武帝深感不安。而七級派，本是十多年前，一個浮屠宗叛徒在宣泱城所創，據說這件事情與朝廷有著莫大的關系。起初，浮屠宗總部自然是派了許多高手前來圍剿，可是不僅沒能消滅七級派，反而損失慘重。據說，當時有許多大內高手前去援助七級派，其原因不言自明。

從那以后，出于朝廷的威懾，浮屠宗不再踏足宣泱城。而七級派在朝廷的扶持之下日益壯大，這幾年在全國幾個主要城池都設立了分派。表面上是江湖門派，實際上卻是寧國朝廷制衡浮屠宗的一個工具，這些事情普通百姓不盡清楚，但多少都知道兩派之間水火不容的關系。

“出發吧。”小歌起身整了整衣冠，走出了門口。

“你的傷勢……”

“沒事。”小歌說道。

就在這時，正在清掃庭院的王大夫看到小歌走了出來，便將掃帚放到一邊，眼露驚異之色。

“王大夫，多謝你的照料，我們還有急事，不便久留，這些錢財算是診治的費用吧。”杜靈蕓掏出一疊銀票遞給王大夫，很厚的一疊，單張面額卻不大，也算是低調行事。

“不不不，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更何況您是我恩人，我絕不收你的錢。”王大夫連忙回絕道。

在杜靈蕓的堅持之下，王大夫最終還是收下了這些錢。

“對了，你們先等等。”王大夫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踏著小碎步跑回了藥房，出來時手里拎著兩個籃子。

“這是一些滋補的草藥，藥房我已經寫在里面了，對你的身體有好處。有條件就用小火煮服，實在不行，直接咬碎吞下也是可以的。”王大夫說道。

小歌接過籃子，看了看其中的藥物，抬頭笑著說道：“謝謝你。”隨后便轉身離去。

王大夫一直送到門口，看著幾人遠去的身影，直到春風送來幾分寒意，才緊了緊單薄的衣衫，轉身回房。

“他值得信任嗎？我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小蓮爬上馬車，微蹙著眉頭，開口說道。

杜靈蕓欲言又止，其實，她也并非沒有這樣的擔憂，只是在這偌大的姑蘇城，除了王大夫之外，實在不知道還能投靠誰了。

“不用擔心。”小歌說道：“他既然救了我，那便算幫了大忙了，不用管別的。我餓了，我們先去吃頓飯，然后再上路。”

馬車來到姑蘇鎮一條繁華的夜市，這里人來人往，與青陽縣紫檀樓下的街巷十分相似。

眾人來到一家面館，填飽了肚子，又買了一些隨身的干糧，這才再次上路。

“這里離宣泱城還有五百多里，我們要盡量避開浮屠宗的耳目，選一條最安全的道路。你們睡吧，我來駕車。”小歌一躍便上了馬背，在她的執意要求之下，眾人不得不進入嶄新的車廂里，任由她安排。

隔著車廂后的窗子，段蘇可以看到小歌略顯蕭索的背影。她驅馬的動作非常嫻熟，并且洋溢著一種自由而灑脫的氣息，就像是自己年幼時騎在父親脖子上的那種感覺一樣，不受拘束，無憂無慮。仿佛他們一行人不是在逃難，而是在旅行。

段蘇躺在車座上，怔怔地看著小歌的背影，一陣倦意襲來，便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等到段蘇醒來時，已經是黎明時分。杜靈蕓正坐在馬車門口，而小蓮還在夢鄉之中。

掀開簾幕，外面有一條流水潺潺的溪流，岸邊雜草叢生，蟲鳴之聲不絕于耳。而小歌正蹲在溪流邊，捧起溪水飲了幾口，隨后又把淡綠色的衣裙浸透，掀起來擦了擦臉。

“你醒啦。”小歌轉過頭來，眉毛上都是水漬，微笑著看著從馬車中探出腦袋的段蘇和杜靈蕓。

段蘇忽然覺得，從她身上看到了之前隱藏起來的另一種美，或許她從來都是她，而改變的是自己的心境吧。

“嗯。”段蘇答道。

“過了這片森林便是風淵城，是我們到達目的地前經過的最后一座城市，只要度過風淵，你們便安全啦。”小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