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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習得性人格

注意這里的用詞,不是“訓練”,而是“習得”。

和心理動力學理論或特質理論皆不一樣的是,行為主義理論認為人格不過是一套習得的(受制約的)對刺激的反應。心理動力學和特質理論以不同的方式把人格看作可決定行為的、連貫性的個人特性,行為主義者不屑一顧,認為這些說法是“神秘主義”,不應在科學心理學中享有任何位置。斯金納以其一向不留情面的風格將人格或自我叫做“一種闡釋性的虛構……一種策略,表示反應系統在功能上的統一”。他說,特質只是一組相似反應,會在不同情境下導向相似的強化。它不引發行為,只是一套相似的條件反應的標簽。

可嚴格的行為主義觀點在解釋眾多人類行為時總不免捉襟見肘,甚至在解釋一些動物的行為時也無法自圓其說。盡管托爾曼是一個行為主義者,但他看到,他的老鼠面對迷宮中的左右選擇點時,表現得就好像它們在記憶、權衡信息,然后作出決定。甚至在20世紀中葉之前,他和其他行為主義者就在嘗試將內部的心理過程囊括進刺激-反應模式之中。

耶魯大學的兩位科學家在此方面頗有建樹,一位是社會學家約翰·多拉德,另一位是心理學家尼爾·米勒。他們在20世紀40年代合作研究出一套“社會學習”理論,作為對行為主義的擴展。在一定條件下,他們說,老鼠表現得與桑代克的實驗相反,它們會彼此模仿,顯然不是通過刺激-反應式的條件反射進行學習,而是通過認知過程。多拉德和米勒認為,人類的很多學習帶有社會性,不但發生在構成動機的內驅力和需要中,還發生在高級的認識過程中。

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其他行為主義者繼續進行社會學習理論的研究,特別是其中的認知方面。在所有版本的理論中,一個重要的概念是,人類的人格和行為不僅形成于得到回報的動作,而且形成于個人的預測或期盼。這些預測和期盼基于他們的觀察,即某些具體的行為方式將得到一定的回報。盡管這個觀點比嚴格意義上的行為主義更具認知性,但它并不等同于特質理論和心理動力學理論,原因在于,它仍將經驗和情境——外部的影響——視作人格和行為的主要決定因素。

但在20世紀50年代,朱利安·羅特(1916—2014)對人格的社會學習觀點進行了特質式的修正。他當時三十五歲左右,是俄亥俄州立大學教授。羅特既是心理治療師,也是實驗主義者。盡管他在實驗室里是位行為主義者,但作為一位治療師,經驗卻讓他更尊重認知的過程和情感,而這一點是天天與老鼠打交道的研究者們常常缺乏的。跟大多數臨床醫生一樣,羅特發現,病人的基本人生態度通常產生于一些關鍵性的經歷,而這些經歷有好有壞。若按行為主義的術語對其進行重塑,那就是,當某個特別的行為得到或沒有得到回報時,人們會對某種情境或行為能否產生回報形成“總體期望”。一個經過認真學習而得高分、得獎并自我感覺良好的學生,可能會形成這樣的預測,即在其他情境下如果同樣努力,也能得到相應的回報。而一個經過認真學習但沒有得到高分,也沒有得到與之相聯系的任何好處的學生,可能會形成這樣一種看法,即總的來說,努力也是白搭。

羅特和他的研究生們進行了一系列的實驗來顯示這些總體期望所產生的普遍影響。在一項典型研究中,他或他的合作者會告訴志愿者——該大學的男女本科生——他們接受的是超感實驗(這是掩蓋真正目的的幌子)。實驗者舉起一張卡片,卡片背對志愿者,上面是一個方形或一個圓圈,讓志愿者猜測是哪個,而后由實驗者評判對錯。進行一組10次實驗后,他讓志愿者預測在下一組10次實驗中能猜對幾個。一些學生通常預測說,他們將猜得更差,因為,如后來在問卷和面試中所顯示的,他們自認為是憑運氣猜中的。其他人則預測,他們將猜得更好,因為他們將正確的猜測歸因于自己在超感方面的技能,他們預測,技能會隨著練習而提升。

約在同時,羅特督導一位接受培訓的心理治療醫師E.杰里·費里士。費里士有位二十幾歲的單身病人,他總是抱怨自己沒有社交生活。費里士敦促他參加一個免費校園舞會,他去了,而且有幾個女孩跟他跳了舞。但他告訴費里士:“這次完全是撞大運——這樣的事再不可能發生。”當費里士向羅特報告此事時,一直縈繞在后者腦海里的一個念頭突然明朗化。30年后,當他回憶起那個時刻時,他說:

 

我意識到,在我們的實驗中,總有受試者和這位病人一樣,他們即使成功,也不能產生期望。我和我的研究生先前進行過各種實驗,對受試者的成功與否進行操縱——我們在超感系列實驗中和在角度匹配實驗中都是這么做的。在角度匹配實驗中,我們能控制可能“正確”或“錯誤”的反應的數量,因為角度非常接近,看起來差不多,志愿者完全相信我們所說的一切。有些志愿者,不管我們在大多數情況下告訴他是對是錯,他們總認為自己在下一輪實驗中會表現得更糟。另一些人,不管我們告訴他什么,他總認為自己下次會干得更好。

就在此時,我把自己工作的兩個方面——作為執業醫生和科學家——合并起來,得出假設說,有人感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由一種或另一種外部力量決定的,另有人則感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自己的努力加技巧的結果。我和費里士于是編制出一套測試法,用以測量一種程度——任何個體認為是否得到回報是自己的行為結果,還是與自己的行為毫無關系。

 

羅特將這一重要態度——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發現——稱作“控制點”(locus of control)。他和費里士為測量它而設計的測試,即內外控量表(Internal External Locus of Control Scale, I-E Scale),由29個項目構成,其中每個項目都由兩句話構成,凡接受該項測試的人都要說出每對陳述句中哪句最適合自己。

下面是一些典型的項目:

 

2.a.人生不幸多為運氣不佳所致。

b.人生不幸多為自己犯錯所致。

4.a.從長遠意義上看,人總會得到應得的尊敬。

b.不幸的是,不管多么努力,人的價值經常遭到埋沒。

11.a.成功是努力工作的結果,與運氣無關。

b.得到一份好工作主要依靠合適的地方與合適的時機。

25.a.我常感到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無能為力。

b.我幾乎不相信運氣在我的生活中起過什么作用。

 

選擇2a、4b、11b和25a表明,受試者感到他或她對事情無能為力;選擇其他選項則表明受試者感到自己可以主宰生活。在外部控制點得高分者傾向于將成功和失敗歸結為命運、運氣或他人的力量,在內部控制點得高分者傾向于將成功和失敗歸結為自己的智力、勤奮或其他人格特質。控制點是影響人格和行為諸多方面的總體態度,因此與奧爾波特方案中的“中心特質”和卡特爾方案中的“根源特質”相似。

控制點概念和I-E量表在人格心理學家中引起很大反響。自從1966年該量表出現后,約有2000多份研究報告使用該量表。在此后的至少20年中,它都是很受歡迎的人格測試法之一。后來,它在很大程度上被其他更復雜的測試法所代替,但控制點理論仍是人格評估的主題。許多使用I-E量表的研究體現了控制點期待是如何影響行為的。比如,在小學里,內在型的學生的平均成績將高于外在型的學生。“無助的”孩子(外在型)在某次包含困難問題的考試中考砸后,將表現得越來越差,而“能把握自己的”孩子(內在型)將更努力,也會做得更好。在一些實驗中,志愿者將面對困境,內在型的人多半尋找有用信息,而外在型的人大多依靠他人幫助。在患結核病的住院病人中,內在型的人對其病情的知情度更高,向醫生提問的次數更多。內在型的人刷牙、用牙線潔齒的次數比外在型的人多。與外在型的人相比,內在型的人坐汽車時更易系上安全帶,他們接種疫苗,參加體育鍛煉,進行有效的生育控制。

在消極的方面,一些研究發現,內在型的人比外在型的人更不可能同情需要幫助的人,因為內在型的人相信,這些人咎由自取。而且,內在型的人在成功時雖然感到自豪,卻可能在失敗時感到羞恥或負疚。相比較而言,外在型的人對于成功與失敗的感覺則不那么強烈。(有些研究認為,擁有正常健康人格的人會在內在型和外在型之間尋求平衡,往往用某種自我保護的方式來解釋自己的生活。社會心理學家弗里茨·海德曾說,他們會告訴自己,“好事是我努力的結果,壞事是外力強加于我的”。)

社會學習理論和控制點研究使人格理論和臨床心理學研究取得了一些引人注意的進展。其中一個是,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不僅是無意識的態度和想法,有意識的態度和想法也能在很大程度上解釋一個人的特質和行為。被心理學家喬治·凱利稱為“個人建構”的東西是人格和行為的重要決定因素。它包括個體對自己能力和人格的一系列有意識的想法,不同情境下人們對我們行為的預測,他人可能對我們作出怎樣的反應,他們說的話是什么意思,等等。

以此觀點為基礎的研究活動已有了有趣的發現。1978年,愛德華·瓊斯和史蒂文·伯格拉斯進行了一項有關自我保護策略的實驗室演示,他們稱其為“自我設障”。自我設障者面對一個可能失敗的情境時,會作出一些安排,讓別人以為失敗是由不可控的力量造成的,以此保護自尊。一位中等水平的網球手也許只選擇水平明顯比他高的人做對手,這樣一來,即使輸球也算不了什么。一個面臨期末考試的學生,可能不去學習,而是突然背上許多校園雜務,這樣,如果考不好的話,也能找到自我辯解的理由。自我設障者為了保護自己而打敗自己。

控制點理論有個特別值得注意的副產品,它可以解釋一種叫做“習得性無助”的失能現象。大家知道,絕望和消極的人,即便擁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源,也無法努力解決問題。許多臨床醫師對這種消極情形的成因進行過猜測,而在1967年,賓夕法尼亞大學的21歲的研究生馬丁·塞利格曼突發奇想,經過多年的努力,這個想法成為對上述消極性的有價值的理解。

塞利格曼第一次來到教授的實驗室,發現教授及其研究生助手異常苦惱。他們的實驗狗總是不按指令行動。他們對狗同時使用音調和電擊兩種條件刺激,直至它們能將音調與電擊聯系起來。然后,這些狗被關在一個“穿梭箱”里,即一個大籠子,里面被一排矮隔欄分成兩段,它們在這里只接受音調實驗。當狗被放進這樣的箱子,且在一個隔間里受到電擊,而在另一邊不受電擊時,狗很快學會翻過隔欄以逃避電擊。實驗的目的在于查明它們在聽到聲音而不被電擊時是否也會做出同樣的舉動。然而,狗聽到聲音后,仍舊蹲著不動,嗚咽著。沒人能理解這種現象,但年輕的塞利格曼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當聽到聲音并被電擊時,狗無法逃避電擊,它們已經知道無論自己干什么都無濟于事。現在它們雖然處于一個能夠逃脫電擊的情形,但仍像以前一樣行事,似乎不管自己干什么,都沒有用。

塞利格曼進行了一系列創造習得性無助的實驗。他的合作者起初是一位名叫史蒂文·梅爾的同學,后來是同事布魯斯·奧弗米亞。他們所做的一項核心實驗是,把狗一次一只地放進籠子里,將它們拴上,使其無法逃脫。然后,他們通過金屬地板對狗爪子施以電擊。接下來,他們將這些狗及其他幾只沒有經過電擊處理的狗關在一個穿梭箱里,關狗的那一端有一只燈不時打開,之后10秒內會有一次電擊。所有的狗都很快將燈光與即將到來的電擊聯系起來。當電燈打開時,沒有經過電擊處理的狗狂躁地爬來爬去,并很快發現可跳過隔欄跑到籠子的另一端以逃脫電擊,而那些曾遭到不可避免的電擊的狗,只是待在原地,聽任電擊的折磨,根本不去做任何努力逃避。它們已形成預測,即不管做什么,終究難逃被電擊的下場。它們已習得了無助感。

這個實驗似乎可以解釋人類和狗身上的習得性無助現象。然而,奧弗米亞和塞利格曼繼續深入探索。他們大膽假設,人類存在的抑郁感,可能更多是由于這種習得性無助——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或看法,而不是因為真的無法應對問題或傷心事。這個理論立刻遭到心理學家和精神病學家的反駁,他們指出,有些人在遭到不幸時從不感到無助;有些人的確感到無助,可很快又會恢復至以前的狀態;有些人不僅在給定的情形里感到無助,而且在新的和不同的情形里同樣產生這種感覺;有些人將不幸歸咎于自己,有些人則把不幸歸咎于他人。

塞利格曼與他的評論人之一,英國心理學家約翰·蒂斯代爾及另一位同事合作,著手尋找更好的辦法以解釋人類的抑郁感。他們提出一種新的假設,將習得性無助和控制點理論結合起來。當人類有了痛苦的經歷時,他們不是將其歸咎于外力,就是歸咎于自己,而后者這種錯誤想法往往導致抑郁。這個小組通過一整套復雜的控制點問卷來驗證這個假設。結果,所得信息支持這個假設。1978年,他們的研究公之于世,引發了許多類似研究和確認性研究——接下來的20年內,此類研究超過300種——受試者有狗,也有老鼠,人們通過實驗確認并擴展了這一理論。

比如,有一例研究基于人格測試對一組孕婦進行評定,將其歸類為內在型或外在型兩種。他們發現,在內在型的人中,產后抑郁癥發病率較高。這些婦女把這一時期的困難歸咎于自己的個人特質;而那些外在型的婦女往往聲稱環境不好,她們雖也感到無助,但不會特別抑郁。

后來,塞利格曼進一步擴充其理論,形成他稱為“解釋風格”的東西,用以解釋表現為總體樂觀或總體悲觀的人格中的基本方面。按塞利格曼自己的話說:

 

以一個糟糕的情形為例,如生意或戀愛失敗。悲觀主義者將它歸咎于長期或永恒存在的原因,它們將影響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而所有這些全是自己的過錯。樂觀主義者認為失敗的原因是暫時的,且只限于目前這件事,并認為是環境不好,運氣不佳,或他人從中作梗所致。

樂觀主義容易產生遠高于悲觀主義的成就。我們發現,樂觀的人壽保險代理員的銷售業績要遠遠優于悲觀的代理員,堅持做這個行當的時間也更長。樂觀的奧運會級別的游泳運動員在被打敗后會游得更快,悲觀的游泳運動員在被打敗后則游得更慢。樂觀的職業棒球隊和籃球隊的成績要好于悲觀的球隊,特別是在其被打敗之后。

 

在這個基礎上,塞利格曼發展了他自己獨特的看待人格的方式:無助和悲觀主義可以被習得(一如狗習得它一樣)——但是反過來也一樣,樂觀主義也可以被習得,人可以習得心理技能,改變人生態度,積極自主地生活。“習得性樂觀主義”成了他眼中的一種新學科——積極心理學——的基礎,這種新學科旨在研究積極情緒、積極人格特征和能夠獲得這種情緒與人格的療法。自2000年起,這個學科就成了塞利格曼的主要興趣所在,他在賓夕法尼亞大學領導著一個培訓和研究機構,機構的名字就叫“積極心理學中心”。

社會學習理論引發的另一個新見解是,男人和女人有著人格方面的差別。自古以來,表面上非常聰明的人就喜歡談論這個話題,其中多半是男人,他們稱贊自己的性別,詆毀另一種性別。他們上引柏拉圖對女人的微詞(柏拉圖認為,自然賦予兩性的東西是差不多的,但總的來說女人比男人要低等),下引亞歷山大·克雷芒關于女人罪惡本質的長篇大論,還引用了切斯特菲爾德勛爵居高臨下地對女人的心理和人格進行嘲笑的話:

 

女人只是長得體積稍大一點的孩子,她們只會說些笑話逗人,有時候略有一點智慧;但要得出什么站得住腳的、合理的推斷,我一輩子還沒有見過哪個女人具有這個能力……有頭腦的人只是跟她們逗樂,與她們玩耍,逗她們笑,奉承她們,就好像他在逗一個活蹦亂跳著往前奔跑的孩子。

 

傳統上屬于女性的特質——多愁善感、膽小、貪圖虛榮、善養育、敏感、善變等——一直被認為是與生俱來的。在心理學的早期,大多數心理學家,包括弗洛伊德在內,均相信是女性激素、生物稟賦和由這兩者引發的特殊經驗使女性擁有了這些特質。直到1936年,劉易斯·特曼和同事C.C.邁爾斯才以自己的實驗為依據,發表了一篇大受歡迎、影響力強的研究報告《性別與人格》,就男女人格進行了論述。給受試者的打分方法建立在對性別差異的傳統看法之上。例如,在這項測驗的詞語聯想部分,如果受試者對tender(嫩、溫柔)一詞產生的聯想是meat(肉),該答案被評為男性化;如果聯想到kind(仁慈)、loving(溫情),則被評為女性化。愛讀偵探小說并喜歡化學,被評為男性化;愛讀詩歌或喜歡戲劇則被評為女性化。

盡管在今天看來它很離奇,但在以上假設被質疑之前,特曼和邁爾斯測驗法被使用了很多年。隨著近幾十年內女性社會地位的改變,女性人格的許多方面變化也很大。另外,社會學習理論家和其他學者得出的大量研究結果,也對傳統假設提出了挑戰。在研究文獻的幾百個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下面幾個例子:

——女孩的確比男孩更怕老鼠、蛇和蜘蛛,這主要因為她們早就知道,由她們而非男孩來表達害怕更容易被容忍。

——女孩比男孩更自發地玩布娃娃,這個事實長期以來就是證據,可證明女孩天生更喜歡養東西,更喜歡幫助他人。但女孩也總是收到布娃娃作為玩物,這是一種社會訓練的形式。女孩更喜歡養育的特質至少部分是后天學來的。

——在小學里,女孩要比男孩更具同情心,我們可根據她們更愿意給生病住院的孩子寫慰問信作出判斷。但男孩樂于用一些被人視作具有陽剛之氣的行為幫助他人。在成人階段,女人比男人更樂于幫助一些悶悶不樂的人,但這主要發生于在傳統中被認為需要女性援助的場合,如照顧受傷的孩子等。男性更樂于在需要冒險或需要力量的情形下幫助他人。總起來說,在助人時表現出來的性別差異,部分或主要歸因于社會學習。

女權主義者一度極端地認為,在男女之間,幾乎所有的人格和智力差別都是社會不平等、壓力和條件作用的結果。但隨著研究證據的積累,顯而易見的是,特定的認知差別和人格差別的確受生物學影響。例如:

——婦女在體育運動中、商業活動中和實驗室環境中已變得更有進取心了,但在社會生活中,她們中的大多數還是沒有男人那么有進攻性。在家庭暴力、強奸、殺人等案件中,在通常所說的罪案中,犯案者大多數是男性。男子的這種進攻性在人生早期就已出現,遠不是社會影響的結果。這些發現有力地說明,社會學習在很大程度上發揮了作用,它作用于生物學意義上的內置差異,并強化了這一差異。

——平均而言,女孩和婦女在口頭表達能力方面略勝于男孩和男子,但在空間識別能力方面略遜一籌。口頭表達能力上的差別出現在人生早期,而空間識別能力上的差別則出現在青春期之前,到了青春期,社會因素變得最有影響力。因此,兩者都在某種程度上指向大腦的結構差異。最近一項關于大腦的回顧性研究提出了一些存在于女性大腦和男性大腦之間的微小差別——其中一個差別是,女性的左右腦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這可以解釋女性在口頭表達能力上的優勢——但總的研究結論卻是“幾乎沒有數據能將大腦結構差異與功能性的性別差異聯系起來”。

——在感知非語言情緒暗示的意義方面,如姿勢、身體動作、面部表情等,女人遠勝于男人。在某種程度上,這可能是后天學習的技巧,但一些證據,如這些差異在兒童期就已顯現,表明這些差異具有進化引起的生物預先傾向性。解讀身體語言可能對女性的生存更重要。

——在最近一項費盡心力的數據調查當中,英國重要的神經內分泌學家梅利莎·海因斯報告說,巨大的差異存在于“核心性別認同”(感覺自己是男性還是女性)方面,但是在其他被深入研究的方面,差異相當小。她列舉了三維旋轉能力(對物體的圖像進行心理旋轉,以確認它們是否和其他物體一致)、數學能力、言語流暢性、空間知覺,甚至還有打鬧的能力和身體進攻性。這些標準有的有利于男性,有的有利于女性,但是總體而言,與男女在身高上的平均差異相比,男女在以上方面的差異是較小的。無論如何,海因斯給出結論說:“巨大的差異存在于每種性別內部,每一種特征分布的頂部和底部附近,都既有男性,也有女性。”

結論是,盡管上述研究結果未能證明激進的女權主義者的觀點,但許多傳統觀念,如男女人格天生有別等,也是站不住腳的。男女差異中的大多數現已歸因于社會學習,或被認為是社會力量與生物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但部分差異的確是天生的。紐約州立大學心理學家凱·多克斯對這方面的研究觀點作出如下總結:

 

女權主義者所希望的,不一定就是科學家所看到的……在學術和大眾層面上,“否認”性別差異存在的企圖,已讓位于認為差異的確存在的論點。然而,承認差異的存在不應制約我們對性與性別影響人類行為這一過程的探究。

 

凱·多克斯較為溫和的結論并未平息長久以來的爭論。在過去20多年里,許多論述男女人格差異的研究問世。有的研究認為,男女在人格方面的差異微乎其微;另一些研究則認為,男女在人格方面存在天壤之別;一些研究認為,上述差異是通過文化習得的;也有一些研究認為,這些差異大部分是與生俱來的。由于篇幅關系,沒有必要對上述觀點一一舉例說明。然而,著名研究人員斯蒂芬·科斯林及其合作者羅伯特·羅森伯格新近得出的結論值得與讀者分享:

 

總的來說,男女在人格方面的差異不是很大,尤其與同性之間的巨大差異相比,更可以忽略不計。例如,在社交焦慮、控制點、沖動、深思熟慮方面,男女之間似乎沒有什么明顯差異。

然而,一些一致性差異的確存在。女性在反映“社會聯系”的特質中得分較高,“社會聯系”關注關系的重要性,而男性的得分點則在個性和自主性方面。在與異性同伴相處時,女性更易動情,更喜歡照顧別人,也更善于發現對方的“口是心非”。

在神經質指數方面,男女有別,男性得分較低。而在發怒和進攻性方面,女性得分較低。

事實上,男女之間的確存在差異,但這并不等于告訴我們產生差異的原因是什么。究竟是文化因素在起作用,還是生物因素在起作用?盡管有證據表明,文化因素和環境因素塑造了性別差異,但是,我們必須注意,這些差異也確有其生物學上的解釋。

 

這一說法很好地解釋了一個關于心理學的普遍真理。隨著故事的進展,這一點越來越清楚地呈現在我們面前:在某種程度上,針對許多心理現象的敵對或互不相容的理論,彼此攻訐已達2500多年,但隨著知識的積累,人們最終發現,敵對的雙方都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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