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鯨也不是不愿意幫,如果只是保護提俟家,她十分樂意,但如今的情況,只怕還有更糟的,他們那么多雙眼睛都期待的看著她,長鯨輕聲道:“恕我直言,我是漢人,我還有自己的親人在那里等著我,我不可能幫著你們攻打的,另外,我是受過提俟大人的恩惠,但我的報恩僅限于提俟家,其余的,恕我無能為力。”
眾人一片安靜之后,又開始議論起來,隨后吏或又同長鯨道:“我們理解姑娘的難處,但我們也不想打仗,我們的情況你也知道了,我們必敗,只是如今我想爭取較少的傷亡,這也是提俟家一貫的宗旨,我們只想請姑娘幫我們保管這份秘籍……雖然是不情之請,我還是想對姑娘說,姑娘打敗里圖的事很快會傳過去,我們民族只認實力不管出處,你若能進軍營,必能振奮人心,我們不是想打仗,只是想爭取一些時間,少一些傷亡,以此獲取可以公平談判的機會,希望姑娘可以考慮考慮。”
長鯨摸著狐貍道:“若是幫你們代管秘籍是可以的,若是進軍營的話,我一介女流,你們還是考慮考慮換其他人去吧。”
眾人見長鯨的話沒有可回圜的余地,便都沉默了,吏或把秘籍交到長鯨手上,長鯨收下了。過后幾天里,來提俟府的人變多了,有來看長鯨的,也有來商議的,也有借機挑事的,若是家仆能應付的長鯨便只顧著逗狐貍玩,若是家仆對付不了的,長鯨幾腳把人掃地出門又帶著狐貍去休息了;她有時心情不好還會直接把人從墻里扔出去,死活不論。想來也是,這些人追殺了她一路,如今殺到提俟家里來了,還敢這等明目張膽囂張跋扈,委實氣人。
長鯨的名氣逐漸大了起來,外人對提俟府的敬畏也多了很多,不似之前提俟府的家仆走路說話十分小心謹慎,如今倒能挺直腰桿同人說話玩笑了,長鯨抱著狐貍感慨著,虎落平陽被犬欺大致也就是這樣了。長鯨沒有打開秘籍看過,但她想,那些人敢如此放心的把這等重要秘籍交給自己,那里面肯定也是他們的語言,料到自己看不懂,才會如此慷慨。
這天長鯨抱著狐貍在屋頂曬太陽,聽外面鬧哄哄的,便探頭看了看,很多傷員被抬著回來了,哭喊聲一片,想來是雙方交戰了一場。隨后吏或就來屋前喚著長鯨,長鯨裝聾,小狐貍也跟著長鯨裝聾,吏或嗓子都快叫啞了,長鯨才抱著狐貍躍下去。
長鯨:“吏或先生又有何事需要我勞心勞力了?”
吏或帶著長鯨去往大廳,那些人一看到長鯨大部分都跟排練好的一般齊齊的跪下去,嘴里說著長鯨聽不懂的話,不過看樣子是在祈求,長鯨小聲道:“雙方交戰,死傷在所難免,我又不是神醫,拜我也沒用啊。”
吏或道:“他們只是需要一個信仰,而姑娘你,就是那個能凝聚他們信仰的人,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往軍營一站,打幾套拳法,他們就能稱你為英雄,為著這個微乎其微的勝利的希望而有拼下去的動力。”
長鯨:“自古成王敗寇,朝代都更迭了那么多,我改變不了任何,與其把我當成信仰倒不如好好去練兵,養馬,發揮你們騎兵的優勢,可能獲勝的勝算還大些。”
吏或感慨道:“我就知道姑娘是懂一些時局和兵法的,我們雙方都沒有錯,可是領土之爭歷史上從未停止過,我們也有無辜的百姓,他們的親人被帶上戰場或死或傷,還有一些根本連尸體都帶不回來的,這些不止我們有,你們朝廷那邊也有,這是人間煉獄啊,姑娘宅心仁厚,必不會想看到此番景象對么?”
長鯨看著吏或這只老狐貍,他看著自己最近保護提俟府,想著自己滴水之恩涌泉相報,自然他也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把她說到軍營去,長鯨認真的聽完他說的后回道:“我之前就說過,兩軍交戰,死傷難免,我也知道自己的國家也有人正在經歷著你們正在經歷的,可我不是神,我改變不了任何。”
提俟剛要說話,一個人跑進來傳話,看樣子是吃了敗仗,長鯨一想到是鐘侯川在后面搞鬼讓自己陷入兩難境地,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哪家的夫妻能做成他們這樣?如今這年頭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什么事都讓她給遇上了。
聽那人報完消息,吏或又召集了很多人一同商量,隨后十分悲傷的同長鯨道:“就當我求姑娘了,我們愿意求和,只要姑娘能看著提俟家的面子幫忙去談判,賠的不要太狠就好。”
長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這么厲害,這么全能,看著他們病急亂投醫,只好勉強答應了,其實剛好她也想見鐘侯川了,趁此讓他想個辦法折衷一下,既能保全提俟家,又能收復塞北,以他的聰慧,大概也不成問題。
長鯨答應了以后,他們派人前去議和,本身傷亡慘重去議和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然而,冷將軍拒絕議和,長鯨一想就知道是鐘侯川的主意,小兔崽子真是欠收拾了。隨后長鯨便道:“我去軍營,先陪他們打一仗再說。”
對方不議和,吏或一個頭兩個大,眾人都愁眉苦臉的,好不容易統一了大家的意見去議和,還被拒絕了,如今再打也是強弩之弓,可萬萬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長鯨突然改了主意,決定去軍營,大家雖然歡喜,但也有些不解,明明是朝廷贏了為何這個漢人姑娘反倒為他們出頭了?
長鯨的理由很簡單:“我答應過會保護提俟府,但是如今的情況議和不成,只怕提俟府也會危在旦夕,我愿意去軍營,若能僥幸勝出,到時在議和,也能對提俟府有一定幫助。”
眾人只當她為了報恩,都十分感激,吏或這只老狐貍不放心,請命一道跟去軍營了。長鯨并未換上他們的衣服,還是原來的裝束,這樣一個抱著狐貍出沒在塞北外族軍營的漢人姑娘也算十分出彩了。
吏或為了鼓舞士氣,想盡辦法讓軍營的人去挑戰長鯨,也不知他是真的為了激勵將士還是在給長鯨樹威,念在他是諾戶的漢語先生,長鯨就當是松松筋骨了,也都陪他們比試,長鯨贏的越是輕松,軍營的訓練就越是來勁兒,大家都以打敗長鯨為目標。
長鯨仔細觀察過這邊的情況,的確如吏或所說,統治者的失德無能,導致部落人心渙散不齊,這樣的情況就算上天派個神將下來也救不了他們,俗話說的對啊,就得了病救不了命。軍中有幾個得力能將在上一場戰役中不是被俘就是受傷,難怪吏或主張求和,原來是無計可施了,他把長鯨帶到軍中就是為了反向刺激士兵們,這些好斗的民族總有股不服輸的勁兒,只要有人稍稍一帶頭洗腦,個個都如虔誠的信徒視死如歸。
長鯨看著營帳中傷亡人員實在很多,軍醫都累倒了好幾次。她自小生長的環境就有外商,對這些外族人也沒有什么成見,看見他們也如看見漢人一樣,沒什么太大的生疏感。吏或說的對,他們這邊是如此境況,冷將軍那邊大概也只好那么一些,是得想個辦法迂回一下,能見到鐘侯川最好,反正交代一句那家伙自會處理妥當。
長鯨前后思索一番便去同吏或商量,吏或起初很是懷疑,但是看長鯨很有把握的樣子,且她的這個辦法確實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也說不好就出奇制勝了呢。于是便同意了長鯨的請求,從軍中挑了四個各項都十分出色的士兵給長鯨,長鯨帶著他們訓練了幾天。
感覺那四個人差不多了,長鯨又讓吏或層層選拔,不要騎兵,要步兵,分出兩撥來,一批精英兵一批尋常兵,進行不同的操練,又讓他們往臉上抹上一些顏料,長鯨本想換下他們的旗幟,吏或極力阻攔,長鯨想了想又放棄了,只好又另想辦法,吏或說的也對,寧可戰死也不可自降旗幟,這也是一種信仰吧。
吏或始終不完全相信長鯨,所以他又讓長鯨訓練的那四名士兵當場給大家表演長鯨交給了他們什么,長鯨知道吏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同他計較,反正自己也沒安什么好心,就讓他們演練了起來。
眾人看呆了,不過幾天時間,這四名士兵的輕功突飛猛進,長鯨又讓他們其中一方拿著旗幟與另一個人對打,赤手空拳的一方總能空手奪旗,吏或看著這一出,似乎理解了長鯨的意圖,反倒十分信任她了,過后長鯨說什么他就信什么,讓他怎么做就怎么做。
這手空手奪刃還是長鯨同游四方嬉鬧時學來的,那游四方雖然總喜歡這些在別人眼里不入流的東西,但不得不承認,十分有用。為了鼓舞士氣,吏或還讓長鯨訓練的士兵和其余比試,在長鯨休息之余讓那幾個士兵去訓兵,似有要傳播長鯨的訓練之法。長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搭理他,只要吏或不來找她,她能樂得清閑的抱著狐貍玩就很滿意了。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長鯨便同吏或商量出兵偷襲。
吏或:“大清早去偷襲?你確定么?這樣會不會太草率了。”
看著吏或十分懷疑的樣子,長鯨道:“沒有光亮怎么看清旗幟,怎么出奇制勝?再說了,那時正是酣醒時刻,戰斗力較弱的時候,你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吏或想著長鯨說的也對,長鯨見忽悠成功,便親自去做了一頓部署,讓他們全部換上統一的黑衣,趁著夜色就慢慢靠近冷將軍的駐扎地,看著天色乍亮之時突然發動偷襲,冷將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鐘侯川也十分茫然不解,怎么前幾天還卑微求和的人突然膽子那么大敢來偷襲了?
長鯨首先派出的是普通軍隊,頗有田忌賽馬的意思,那群人確實被收拾了一頓,在他們逃回自己陣地的時候,冷將軍果然氣不過又帶著兵打過來了,兩軍在交戰地激烈奮戰時,長鯨瞅準時機發出第二支精銳兵,頗有圍攻之意,冷將軍突然意識到自己中計了,但形勢由不得他反悔了。
冷將軍的軍隊大概是在鐘侯川的重新規整之下,很是訓練有素,臨危不亂,長鯨這才派出那四個士兵,不過交手片刻就奪得對方的旗幟,旗幟被搶,軍心就容易渙散,眼看冷將軍就要落下風了,長鯨又在心里罵道:“兔崽子怎么回事?這還看不出來么?還要怎么明顯?”
長鯨擔憂之際,冷將軍的援兵才緩緩趕到了,冷將軍在援兵的支援之下突圍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營地。冷將軍十分后悔道:“都怪我輕敵了,以為上次給了他們一擊重創,那群蠻娃子就不敢隨便進犯,哪知人家還讀過史記,給我來了一出田忌賽馬,甕中捉鱉。”
冷將軍查看了傷員的情況,還算好,沒有特別嚴重,冷將軍還是想不通同鐘侯川商量道:“怎么他們突然之間這么有膽子來偷襲?難道有什么神人相助不成?”
鐘侯川陷入了思考,有些驚喜又有些擔憂,冷將軍見鐘侯川不說話又問阿墨道:“你跟著公子那么久,你來說,這怎么回事?”
阿墨聳聳肩道:“我跟著公子那么久公子的腦子也不可能變成我的呀,再說了,公子一開始就勸你不要追,你自己非要去,如今吃了虧,我們又能怎么辦呢?”
冷將軍氣道:“讓我知道是誰給他們出了這個餿主意,我非揍得他爹娘不認。”
鐘侯川眼神微妙的看了冷將軍一眼,笑了笑道:“只怕你打不過她。”
冷將軍委屈的大聲吼道:“公子怎么這般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當時是讓我別去,可你沒有很堅決啊,你要是在強行命令我一下,我不就不會去了嘛,公子你明明是有意試探,怎么如今我們吃了虧你倒向著那群蠻族人了?”
鐘侯川笑了笑道:“我會給你個交代的,阿墨,給我準備紙筆,我要找徐老爺幫忙。”
鐘侯川讓徐老爺幫忙調查當初收留長鯨的那個獵戶的身份,又讓他細致打聽長鯨如今的蹤跡,又傳了個消息給二叔。
外族人突然小勝了,的確很大程度上鼓舞了士兵們的士氣,長鯨坐在自己的營帳前,抱著狐貍看著他們載歌載舞的圍著火堆慶祝,大家知道長鯨不愿與他們往來,送了些吃食來便走開了。長鯨摸著狐貍,思索著鐘侯川到底有沒有認出自己了,她都做的這般明顯了。
以前鐘侯川給阿墨講兵法的時候,他經常會和阿墨分敵我兩方對峙模擬出戰,阿墨總輸長鯨便總是站在阿墨這邊,她總是出其不意的想出很多稀奇古怪的點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鐘侯川都有些晃神,都是思索一番才應對出來。長鯨仗著自己輕功好,便同鐘侯川說過,要打贏一場仗可以先擾亂軍心,她只要換上敵方的衣服,奪下對方旗幟,那些士兵自然就會失去方向,跟著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