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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懷疑

森葦到醫院病房時,爺爺的尸體已經站著默默滴淚的二嬸、沛姨,眼眶通紅的大伯、二叔和森晴、束叔叔,還有趴在老爺子遺體邊痛哭流涕的大伯母付晶和森蘿。

她拖動著沉重的雙腿走到爺爺身邊。顫抖的雙手輕輕掀起那張慘白的白布。

這時候就連遺容整理也做好了。卻在額頭、臉上依稀能看的到那慘烈的撞擊傷痕。

森葦不忍直視。不敢去想爺爺和森晨經歷的這場車禍有多可怖。

她沉痛的閉上雙眼,將白布重新蓋上。

睡在那里的那個老人,是她最親最親的人,是將她細心呵護著長大的人,是每次放假回來她最先擁抱的人,是第一次送她去外省上大學,嘴硬著不去送她,卻在門口注視著她的背影、不肯進屋的人。

睡在那里的那個老人,似乎,似乎只是睡著而已。

森葦的雙腿重重地跪了下去,膝蓋和地板的碰撞,沉悶的響了一聲。

她似乎感覺不到知覺似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表情。她眼前的整個世界像慢慢在變暗,她視線模糊了,心臟也變得異常沉重。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也像開始失重了一樣,像要落入黑洞般的恐慌。

可她始終死死咬著口腔里的肉,似乎嘗到一絲惡心到反胃的血腥味,卻仍舊一滴眼淚也不肯流下來。

她在逼自己頭腦清醒,逼自己冷靜,將自己緊繃成一根弦。

付晶卻聲淚俱下指責她:“你還肯來啊!電話也打不通,開會開會,開會就那么重要嗎?錢比你爺爺還重要嗎?”

“您最好先給我閉嘴!”

森葦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她。

眼睛像充了血似的鮮紅,再加上她那副狠戾的表情,活像一只陰森又怨氣沖天的狼。

森葦那眼神帶著無盡的恨意。

那樣的恨意直到他們把爺爺的從病房推走,都沒從付晶身上移開。

不知怎么,付晶居然一陣心虛,背后直逼上一陣涼氣。

爺爺的去世給他們帶來巨大的悲慟。

可心里跟明鏡的森葦,比起悲傷更多得其實是恨和憋屈。她的爺爺,那么豁達樂觀的爺爺本該頤養天年、死于安樂。卻以因為這樣的意外死于非命。她怎么可能不懷疑。

喪事葬禮交給長輩們處理。她明面上在昨夜守了森晨一夜,眼下已是一片青色。可只有森晴知道她連夜去做了些什么。

森晨還沒醒,是輕微腦震蕩,左腿骨折,森葦覺得這或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后面傳來森晴的聲音:

“去睡一會兒吧。”

他手里拿著一個保溫桶,揭開蓋子這個病房飄滿了香味,“阿孃知道你肯定一夜沒睡特地給你熬得補虛益精,清熱祛風,益血明目的枸杞豬肝湯。”

“阿孃回來了啊。”

“對。小叔叔、小嬸嬸還有小束今天下午應該都能到。”

森葦眼里依舊沒什么掀起波瀾,心里卻已經有了別的想法,森晴跟著她走到外面走廊上。

只聽到她淡淡的聲音:“老劉還活著嗎?”

老劉是爺爺的司機,自森葦記事起,不管去哪都是老劉開著車接送的他們。

這次車禍,車也是老劉開的,他駕車載著森晨和森老爺子行駛在高速路。

森葦昨晚去了一趟律師事務所,聽和爺爺關系不錯的秦律師說,出事那天他們爺爺去過他那,他短暫的看到過老劉,就感覺他與往常不同,像心里一直有事。

果不其然在行駛過程中,心里裝著事的老劉盡管快速反應過來,與車尾后面的越野車拉開車距保持直行,可面對著突然從匝道別過來的大貨車,還是避閃不及,最后相撞。

森晴從沒有那么沉著一張臉面無表情過,他說:

“沒搶救過來。昨天夜里就走了。”

森晴聽到森葦說了一句讓他極其不可思議的話:

“老劉家的賬戶查了嗎?”

他驚愕地低呼了一聲:“你懷疑老劉?”

“葦葦,警察都說了。視頻你也看了,這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只是我們家倒霉了一點。兩個沒保住性命,昏迷了一個。再說就算有什么,也已經人亡車毀死無對證了。”

森葦聲音一直很平,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在里頭:

“那也得查。其他的等森晨醒了再說。”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疲憊沙啞的陌生女聲怒氣沖沖的從他們背后響了起來:

“你什么意思,你們仗著森家有錢就隨便懷疑人嗎!”

森晴一轉頭,便揉了揉眉心,很無奈地給她介紹:

“這是老劉的妹妹。老劉沒兒沒女,只有一個親屬。”

誰知森葦依舊冷漠,不留絲毫情面地說:

“順便也查查這位女士的賬戶。”

劉佳慧站在她面前,才因為失去親人的哭過,淚水還凝在面上沒擦干凈,聽到有人這么貶低自己哥哥,恨得面目都有些猙獰:“你,簡直是個混賬!”

“我哥因著老爺子曾經供我讀過書對我們家有恩,對他老人家一直畢恭畢敬,鞍前馬后,從無二心。是,他沒顧好老爺子和你弟弟,可他自己也搭進去一條命!他都走了!你還侮辱他!你!不要太過分了。”

森晴把森葦擋到自己身后,安慰道:

“劉阿姨,不好意思。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都不好受。我們知道您也很難過。您別在意,她還小,一時接受不了事實。實在是抱歉。”

回頭對森葦好言相勸:

“葦葦,你也別太沖動。”

可森葦卻依然不松口:“不管怎樣。我還是會查。就算我今天冤枉了好人,但是我會再賠禮道歉。”

劉佳慧梗著脖子,通紅的一雙眼瞪著森葦。

“這是我們家的全部家當。你去查啊!”

說著便拿出自己的錢包,憤恨地用力扔到森葦身上,轉身走開。

森晴這還是第一次見識森葦這么固執冷漠地時候。她的眼神堅定得似乎一直燃著一團火一樣。特別是在病房盯著付晶那個眼神,兇悍得他都吃了一驚。

可他其實也是意識到她為什么這么懷疑這次車禍有蹊蹺。

有些看似巧合的事情,反而解釋不清楚。

比如說,森晨和老爺子是要去哪?他們現在不得而知。

比如說,這次他們都不在京城。森葦在Z市出差,醫院有個為期一個月的支援下級醫院的項目,本來派的森晴,誰知臨時委派李文琦和森寧巖一起去了。

太多的巧合聚在一起,難免會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而為。

森晨下午便醒了,森葦叫來主治醫生檢查了一番,終于放下心來。

給二叔二嬸打了個電話,讓他們不用再擔心森晨。

一轉身便聽到森晨虛弱的聲音:

“爺爺和劉叔還好嗎?”

森葦起身坐到他的床邊,輕輕將臉貼在他胸口,聲音很沉靜:

“小晨,爺爺走了。劉叔也走了。”

森葦聽到森晨嗚咽地哭出來聲,二十一歲的倔強跋扈的森晨,此時哭得像個委屈的孩子,像小時候一樣,脆弱、可憐。

這是他們經歷的第一次感受死別,這滋味實在太沉重、太難以接受。

“爺爺他走得難過嗎?”

森葦坐起來為他擦那止不住的眼淚,他眼睛絕望地緊緊閉上,淚水從眼睛縫里像流水一樣淌了下來,森葦緩緩開口:

“二叔說,沒有,爺爺走的一點也不辛苦。”

森晨卻說:

“我是我好難受。為什么我要這么晚才回來。或者如果我不出國爺爺是不是就不會忍受那些憋屈呢。”

森葦怔住了,她心里的懷疑因為森晨的話果真得到了證實。

森晨還得在醫院住一段時間院,慢慢恢復。

或許連葬禮那天也回去不了了,森葦只在醫院待了一晚上加一早晨,就被請假回來的夏希冉替換了回去。

森葦覺得森晨有好朋友陪著應該不會那么壓抑,便把森晨托付給了夏希冉。

看著森葦一步三回頭的樣,夏希冉終于出來催促:“趕緊回去吧。你還擔心我會吃了他嗎?”

森葦眼神里一片寡淡,累的實在沒有精力再去琢磨什么表情最合適表達感謝,只沖夏希冉說了一聲:“謝謝你啊。”

夏希冉站在門口看著她背影漸行漸遠,勉強地牽起唇角苦澀地笑了一下。

“你還喜歡我姐啊。”

夏希冉把他扶起來坐好,把水杯里放了一根吸管遞到他嘴邊,看著他喝完,然后坐好回他:

“我就算喜歡,也不會再讓她知道、在意了。她心里裝太多東西了。我不能再給她造成困擾了。”

“別喜歡了。再也沒戲了。她如今為了公司連喜歡小束哥沒準都能放棄。”

“你們家真的太多破事兒了!果然是豪門不易啊。”

森晨垂下頭,眼神中有看不到的恨意和憋屈。

然后聽到夏希冉的聲音如嘆息一般的從自己耳邊傳來:

“森晨。你怎么還不長大啊。讓她休息一下吧。”

森晨只覺得這小孩,自己還是個小屁孩呢還嘆息他的成長,實在有些詭異。

不過,他也說得沒錯。她真的為他承受了太多了。他若在不成長快點,為她承擔、讓她依靠,她就真的成了扶弟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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