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記流水賬一樣的生活工作，沒畢業(yè)時是學(xué)校、公司兩邊跑。

再后來，照了畢業(yè)照，領(lǐng)了畢業(yè)證，學(xué)校也不會再給他們安排宿舍了。

她也就搬出去了。

畢業(yè)之后森葦還是在S市的分公司再待了半年才回的京城，正式進(jìn)入了森氏。

可他們這么久卻從來沒打過電話。

連他一下飛機(jī)，就只給她發(fā)了條“安全到達(dá)”的消息報平安。

她知道家人朋友都和他開過視頻。

可她從不。

他也從沒主動過。

他們只發(fā)信息，就連信息也只是互相發(fā)最短的節(jié)日祝福語。

從不多聊。

她不敢。

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會忍不住去找他。

她如今在公司的地位逐漸穩(wěn)定了，她也想過今年的工作過了最忙的那段時間，給自己放個年假，打著旅游的名義去看看他。

真的，就只是看看。

她還能再做什么呢。

她如今已不再敢對他們的感情抱有多大的期許了。

不管是地圖上的距離，還是心上的距離，都隔的太遠(yuǎn)了。

這是他離開她的第二年又四個月。

他在國外念完了研究生。

才滿23歲的她已經(jīng)有近5年的工作經(jīng)驗(yàn)，憑著她能力和爺爺給她的股份，正式進(jìn)入了森氏的領(lǐng)導(dǎo)層，連一直不喜歡她也不服她的森蘿都不得不在員工面前都得叫她一聲小森總了。論能力她確實(shí)不如森葦，森葦不僅又能力，而且還拼，這是公司每個人都有目共睹的，她比森蘿位高權(quán)重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她過幾天要去Z市出趟差，特地回了趟森家。一開門是一位陌生的阿姨，森葦知道阿孃休了假，這是每一年的老規(guī)矩，每年到圣誕這段時間阿孃就會去移民到英國的女兒家玩。

“您就是宋阿姨吧。我是森葦。這段時間阿孃不在，我也不在京城，爺爺就麻煩您了。”

“別客氣，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

這位阿姨笑瞇瞇地回答，看起來倒是很和善，據(jù)說是二嬸親自選的人。倒是值得信任。

“爺爺。我過幾天要去Z市出趟差。可能要去待半個月。”

森葦放下包就在客廳喊道，卻沒聽到老爺子的聲音。

她便在屋子找爺爺?shù)纳碛埃詈笤诤笤嚎吹皆诠嗄緟怖锓艺业睦蠣斪印?

“您這是干嘛呢？”

老爺子頭也沒抬，彎著腰弓著背，急切地說道：

“葦葦你回來了啊。快來幫我找找。”

“找什么啊。”

森葦還是先把老爺子扶起來，聽他說：

“咳，小烏龜不見了。昨個兒還在屋里滿屋爬呢。別爬院兒外給凍死嘍。”

爺爺這兩年年紀(jì)越大似乎記憶力沒從前好了，說話也不如從前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話說急了就一個勁兒的喘不過氣來。

倒是比起從前多了幾分孩子氣的天真。的確是越活越像老小孩兒了。

森葦便輕聲細(xì)語的哄他：

“不會。您看，這步出院兒的臺階太高。小烏龜沒那么大本事，出不去。”

老爺子任由著孫女兒攙扶著回了屋子，嘴里喃喃自語道：

“那它能上哪去了？”

“不過只要還在家里邊兒就還好。要是出了這房門，跑外邊去了，肯定得凍得嘎嘣脆，指定活不嘍。”

森葦笑著回答他：

“保不齊躲在哪個犄角旮旯窩著冬眠呢。它不是每半年都喜歡自個兒躲幾天嘛。它也需要自由活動、清凈幾天，您甭?lián)乃！?

萬物皆有靈，這烏龜養(yǎng)久了當(dāng)然也有靈性。

每年都這樣，有一段時間會躲在哪兒，叫他們找不見。她還小的時候，是她和森晨滿屋子的找，老爺子也是這么勸他們。

后來習(xí)慣了，他們也就不找了，反正它會自己爬出來。

現(xiàn)如在怎么倒過來了，變成了勸老爺子了。

她笑著跟森晨說這些話。

森晨在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才帶著笑意跟她說：“我們長大了。爺爺也老了。”

不知怎么，聽著這話，看著悠悠然躺在書房藤椅上聽著收音機(jī)的老爺子。

森葦心里竟泛起了一陣酸澀。

生活、人生總是一直朝著前方走的，年輕一代人在成長的同時必然伴隨著有一代人在老去，那么一代人便會取代上一代人的角色，重復(fù)做上一代的事。

森葦有時候看著爺爺?shù)穆刈兝嫌X得挺憂傷的，他們長大了，把他們養(yǎng)大成人的老爺子卻逐漸老成了需要他們照顧的小孩。

可她因?yàn)楣ぷ鲄s越來越來忙，回家陪老爺子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如今每一次她回家能和老爺子相處都覺得彌足珍貴，格外珍惜。和爺爺待在一起的生活太愜意，安穩(wěn)，她她甚至產(chǎn)生了在家陪爺爺寫字兒、喂烏龜、喝茶的這種愜意日子往后能一直持續(xù)著的錯覺。畢竟，她還去上大學(xué)的時候，只要沒出去玩、束羿沒來森家，她大多數(shù)時間也過著的這種生活。

她如今也一直向往著能再有那樣的歲月。

可有些想法總是事與愿違。

森葦在Z市待了15天了，今天正和一家公司談合作。

會才開完，森葦面帶微笑，謙遜地聽著合作方的夸獎。

然后目送他們離開。

合同談成，終于松了一口氣。

進(jìn)了辦公室，陳秘書這才慌張的跌進(jìn)來：“小森總。剛剛您哥哥打電話來說，老爺子和您弟弟出車禍了。”

森葦聽到這么一句話，腦子里一片迷蒙，先是不可思議地挑眉看了一眼表情凝重的陳秘書，突然意識到這或許是真的，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可是還是面帶著寒氣，不敢相信地質(zhì)問了一句:“你說什么？！”

陳秘書看到森葦一臉冷漠和殺氣，這位小老板，平時是連個黑臉都少有的。這突然一瞬間的暴躁，嚇得她反應(yīng)都慢了半拍，這時剛好森晴的電話打來。

森晴知道她接受不了事實(shí)，耐心極了，說:“葦葦你盡快回來，小晨右腿骨折，可是，爺爺如果今晚醒不了，可能……葦葦，你快回來，小叔叔小嬸嬸那里我爸已經(jīng)在聯(lián)系了，機(jī)票陳秘書應(yīng)該訂好了。”

陳秘書看到接完電話后，轉(zhuǎn)過身的森葦眼眶紅紅的。她手忙腳亂的拎起手提電腦，急急忙忙的出了門。

還不忘在關(guān)門的瞬間用顫抖地聲音對她說了句：“抱歉。沒控制好情緒。”

森葦她沒有哭，也沒有說一句話，表面上依舊是那個處事不驚的小森總。

可陳秘書不知道為什么居然在反光鏡里看到后座的她眼神中感覺到她從未見過的壓抑和恐懼。

森葦恍惚的來到了機(jī)場，這么多年沉淀出來的冷靜似乎被狗吃了，她不管給自己做了多少次心里安慰，依然控制不住胸腔里那顆沒用的心臟亂得毫無章法。

她忽然想起她接電話森晴電話時看到好幾個未接來電，就在那一瞬間森葦忽然抬眼看著陳秘書。

那一霎那的冷冽，陳秘書只覺自己的寒毛全部豎了起來，只聽森葦說：“你進(jìn)門時似乎很倉促？在進(jìn)門之前我哥就給你打過電話是嗎？”

陳秘書終于想起來她要跟森葦說的話了：“是的。我本想直接進(jìn)會議室直接把電話給你。可是……”

連她也察覺到了異樣，陳秘書自覺自己的聲音似乎也低沉好幾分，她嚴(yán)肅著一張臉，告訴森葦，

“王經(jīng)理他出來跟我說，里面那個會議關(guān)乎森氏明年一年的收益。讓我等您開完會在告訴你。”

她從未聽見過森葦用這樣毫無感情，甚至用得上冷酷無情來形容的語氣：“先幫我起草一份解聘王偉的合同。”

“小森總，會不會太果斷了。王偉是老員工了，業(yè)績也一直很不錯。”

森葦嘆了口氣：

“我也希望是我果斷了。”

她希望此時她心里的想法都是猜測。也希望，那起車禍不是人為。

終于到了京城，飛機(jī)一降落，手機(jī)才開機(jī)，手機(jī)屏幕上顯示來自森晴的電話，她反而不敢接了。

急促地電話鈴聲停了又響，震的她頭疼，她無論深呼吸多少次，還是控制不住顫動的手，終于劃過綠色的接聽鍵，傳來聲音，“森葦。”

電話那頭傳來地聲音不是森晴，那個聲音，極其熟悉，聲線極其低沉，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才敢確認(rèn)：

“束小羿？”

因?yàn)闀r差的關(guān)系，束羿是在凌晨兩點(diǎn)接到周沛的電話的，他還在忙學(xué)業(yè)上的事，還沒睡覺。

他還沒說話，就聽到周沛帶著哭腔跟他說：“小束，森爺爺剛剛因?yàn)檐嚨溔ナ懒恕！?

束羿心猛顫了幾下，又問了幾句前因后果，得知森葦現(xiàn)在可能還不知道，頓了幾秒后，冷靜地說:“我盡快把我學(xué)校的事情處理好就回京城。”

然后便給森葦打電話：“森葦。”

“束小羿？”

那一瞬間，束羿覺得自己是真沒出息，一貫的冷靜不驚，居然在聽到她聲音那一刻亂了思緒，有無數(shù)的懷念在刺痛他的心臟，心亂如麻。

然后森葦便聽到束羿淡定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森葦，爺爺走得沒有痛苦，沒關(guān)系，知道嗎。”

那是陳秘書第一次看到，森葦那樣示弱的表情，符合她年齡的柔軟脆弱。

她眼里滾了一滴淚出來，飛快的被她擦干，只聽她對著電話說了一句：“好的。我沒關(guān)系。”

然后她將電話掛斷，那一瞬間的脆弱想從沒出現(xiàn)過一般。冷靜地對她說：“公司要辛苦你和Caden一段時間了。”

“好的。小森總。”

“以后，沒必要再加個小字了。”

爺爺雖然從不過問她的工作，但是只要他在，森葦便覺得她孤身一人在偌大的如戰(zhàn)場般的商界、森氏，也不必害怕。可從今往后護(hù)在她身后的那位老人不在了，她便必須的獨(dú)立面對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