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木探員沒有露出她預想中的驚訝或懷疑。他只是點點頭：“我會說這解釋了很多事。那些您不記得的加班記錄，證物室管理員說您半夜來取過檔案，還有...“他指了指文件袋最下面的一張紙，“這個。“

金婷拿起那張紙，是一份精神病院的就診記錄復印件，日期是二十年前。患者姓名：金婷，年齡7歲，診斷結果：創傷后應激障礙，伴有分離癥狀。

“我父親...自殺后，“她艱難地說，“我在醫院住了一個月。他們以為我痊愈了。“

“土先生是您創造的保護者？“木探員問，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案件。

金婷驚訝地看著他。“你...相信？“

“我見過更奇怪的事。“木探員微微一笑，“而且，作為警察，我們只相信證據。而證據表明，土先生確實存在——但不是作為威脅，而是為了保護您。“

“現在他想取代我。“金婷握緊拳頭，“昨晚他這么說的。“

木探員沉思片刻，突然從文件袋底部抽出一本黑色筆記本。“今早我在您辦公室發現的。我想...這是他的日記。“

金婷接過筆記本，翻開第一頁。熟悉的陌生筆跡寫道：

“金婷太軟弱了。她為每個案子失眠，為每個受害者流淚。如果是我，我會直接抓住那些混蛋，用他們應得的方式對待他們...“

她快速翻閱，直到最后一頁，日期是昨天：

“她終于發現我了。是時候做出選擇——要么我們融合，要么我取代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會給她最后一次警告。“

“這不是威脅，“木探員輕聲說，“這是求救。土先生在試圖保護您，即使方式很極端。“

（第十四回）

金婷的視線落在客廳角落的鏡子上。鏡中的她看起來支離破碎。“我該怎么辦？“

“首先，取消今天的心理評估。“木探員堅定地說，“局里指定的醫生會立刻停您的職。我認識一位專攻分離性身份障礙的專家， discreet（謹慎）而且不在醫保系統里。“

金婷苦笑：“你早就懷疑了？“

“自從您破獲那起連環殺人案后。“木探員點頭，“當時您三天沒睡，最后抓捕時嫌犯突然招供，說有個'穿灰風衣的警察'在他夢里威脅他。您完全不記得這件事。“

金婷的手機突然震動。是局長。她猶豫了一下，接通電話。

“金探長，火大佬剛剛投案自首。“局長的聲音充滿困惑，“他說要供認所有罪行，包括三起我們甚至不知道的謀殺。但有個條件——他只跟'穿灰風衣的警官'談。“

金婷和木探員交換了一個眼神。

“告訴他，“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土先生馬上就到。“

掛斷電話，金婷深吸一口氣。“我想...是時候見見我的另一面了。“

木探員站起身，伸出手：“無論哪個您，都是出色的警察。我們一起解決這個案子——所有的案子。“

金婷握住他的手，第一次感到一絲希望。也許土先生不是敵人，而是她遺失已久的一部分。也許那些綁架信不是威脅，而是一個困在黑暗中的靈魂發出的求救信號。

鏡子中，她的倒影似乎短暫地變成了穿灰色風衣的身影，對她點了點頭，然后消失不見。

（第十五回）

警局審訊室的單向玻璃映出金婷蒼白的臉。她整理了一下灰色風衣的領子——這是從家里衣柜深處找出來的，上面還別著那抹紅色絲巾。木探員站在她身旁，手里拿著一面小化妝鏡。

“你確定要這樣做？“他壓低聲音，“我們可以先找心理醫生。“

金婷搖頭，指尖輕觸風衣布料。“二十年的逃避夠久了。如果土先生想要對話，我們就對話。“她看向審訊室里面，火大佬正不耐煩地敲著桌子。“他為什么點名要見土先生？“

木探員遞給她一份文件。“這是他自首時說的話記錄。他說...『那個穿灰風衣的警察知道我的秘密，他說如果我一周內不自首，就會讓我像陳老板那樣消失。』“

“陳老板？“金婷皺眉，“去年失蹤的那個地下錢莊老板？“

“尸體上周在水泥樁里被發現了。“木探員意味深長地說，“法醫確定死亡時間是在失蹤當晚，但火大佬的供詞暗示他知道更多內情。“

金婷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她不記得任何與陳老板或火大佬有關的深夜調查。但土先生記得。

“鏡子準備好了嗎？“她問。

木探員點頭，將小化妝鏡調整到特定角度，確保能從特定位置看到反射。“記住，根據研究，分離性身份障礙患者的人格轉換通常需要觸發物或特定環境。鏡子可能是土先生出現的媒介。“

金婷深吸一口氣，推開審訊室的門。

（第十六回）

火大佬抬頭，油膩的頭發下那雙小眼睛在看到她的裝束時驟然睜大。“是你！“他的聲音尖利得不協調，“那天晚上...你在我家里...“

金婷慢慢坐下，將化妝鏡立在桌上，調整角度讓它對著自己。“說說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

“你...你不記得？“火大佬的額頭滲出汗水，“你站在我床邊，手里拿著...拿著...“他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那條紅絲巾！你說那是陳老板的血...但法醫說他是被注射死的！“

金婷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鏡子。鏡中的她表情冷峻，嘴角繃緊，眼神銳利如刀——一個她認得出卻又陌生的自己。

“繼續。“她說，聲音比自己預想的低沉。

火大佬開始發抖。“你說你知道我把賬本藏在哪里，知道我雇誰殺了陳老板...你說給我七天考慮，否則...“他突然抓住桌子邊緣，“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已經自首了！“

鏡中的金婷眨了眨眼——比真實的她慢了半拍。

“真相。“兩個字從她唇間吐出，卻像是兩個人的和聲。

火大佬崩潰了。接下來的四十七分鐘里，他供出了三個未破謀殺案的細節、兩處藏毒地點和一個受賄警官名單。金婷機械地記錄著，注意力卻越來越集中在鏡中那個逐漸“活過來“的倒影。

當火大佬被帶出去時，審訊室的門剛關上，金婷就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做得好，金探長。但你應該問我為什么要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