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轉(zhuǎn)過街角時，她余光瞥見一個灰色身影閃進(jìn)小巷。身體先于大腦做出反應(yīng)，她追了上去。

小巷盡頭站著那個穿灰色風(fēng)衣的人，背對著她。

“你是誰？“金婷的手按在配槍上，“轉(zhuǎn)過身來！“

那人緩緩轉(zhuǎn)身，帽子下是一張模糊不清的臉——不，不是模糊，而是她的眼睛無法聚焦。風(fēng)衣領(lǐng)口處露出一截紅色絲巾，在暮色中如血跡般刺目。

“你不該繼續(xù)調(diào)查，金探長?！奥曇舻统辽硢?，性別難辨，“為了你家人的安全?！?

“是你寄的信？“金婷的手指扣在扳機(jī)上，“為什么？“

“不是我寄的?！澳侨溯p笑，“是你?！?

金婷的槍口微微下垂。“什么？“

“問問土先生吧?！盎乙氯撕笸艘徊?，融入陰影，“他記得一切?！?

金婷沖上前，但小巷已經(jīng)空無一人。只有墻上一行用粉筆寫的小字：“午夜鏡子會告訴你真相“。

她的手機(jī)突然震動。是木探員發(fā)來的消息：“查到了。水女士三個月前確實購買了Coco Noir，但收件地址是您家?！?

金婷的世界傾斜了。她扶著墻，胃里翻江倒海。手機(jī)又震動起來，這次是丈夫：“婷，我提前回來了。家里為什么有這么多安眠藥空瓶？“

她抬頭看向漸暗的天空，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懼——不是對某個未知的綁匪，而是對自己，對那些消失的時間，對那些她記不起來的事。

回到家時，丈夫已經(jīng)睡了。金婷輕手輕腳走進(jìn)書房，打開電腦。屏幕藍(lán)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她輸入警局?jǐn)?shù)據(jù)庫密碼，調(diào)出自己的執(zhí)勤記錄。

上周三晚上，記錄顯示她在辦公室加班到凌晨一點。但她清楚地記得自己七點就回家了。

“這不可能...“她顫抖著打開抽屜，里面躺著一本陌生的黑色筆記本。

（第十回）

午夜十二點整，金婷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水龍頭滴落的水珠在寂靜中如同定時炸彈的倒計時。鏡中的她眼窩深陷，像是幾天沒睡。

“荒謬。“她對著空氣說，卻無法移開視線。

粉筆字跡說鏡子會告訴她真相。但此刻鏡中只有她憔悴的倒影。她伸手觸碰鏡面，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

“土先生是誰？“她低聲問。

鏡中的影像突然模糊了一瞬。金婷眨眨眼，再看向鏡子時——她的倒影穿著灰色風(fēng)衣。

她踉蹌后退，后背撞上瓷磚墻。鏡中的“她“卻紋絲不動，嘴角緩緩上揚，露出一個她從未做過的冷笑。

“你好，金探長。“鏡中人開口，聲音低沉沙啞，與她自己的嗓音相似卻又截然不同?！敖K于正式見面了。“

金婷的喉嚨發(fā)緊，手指深深掐入掌心。疼痛告訴她這不是夢?！澳?..是土先生？“

鏡中人優(yōu)雅地點頭，風(fēng)衣領(lǐng)口的紅色絲巾微微晃動?！澳愕谋Ｗo(hù)者，你的黑暗面，你拒絕承認(rèn)的另一半?！?

“不可能...“金婷搖頭，太陽穴突突跳動，“分裂人格只存在于電影里。“

“那你怎么解釋那封信？“土先生歪頭，動作流暢得不像鏡像，“你怎么解釋那些消失的時間？那些你不記得做過的事？“

（第十一回）

鏡面突然泛起漣漪，如同水面被攪動。金婷眼睜睜看著一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從鏡中伸出，然后是灰色風(fēng)衣的袖子。她無法動彈，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

土先生完全走出鏡子，站在她面前?，F(xiàn)在她能看清“他“的細(xì)節(jié)了——同樣的身高體型，但姿態(tài)更為挺拔；同樣的五官，但表情冷峻如石刻；右腿微微拖行，正是水女士描述的樣子。

“你創(chuàng)造了我。“土先生說，手套指尖輕觸她的太陽穴，“在你七歲那年，當(dāng)你看見父親用槍打穿自己的頭時?！?

金婷的視野突然被一片血紅淹沒。記憶如決堤洪水——那個下午，父親書房的門沒關(guān)嚴(yán)，她透過門縫看見他舉起警用配槍。槍響前一刻，父親轉(zhuǎn)頭看見了她，嘴唇蠕動說了什么...

“不！“她抱住頭蹲下，像要壓住那些噴涌而出的畫面。

土先生蹲在她面前，聲音異常柔和：“他說'別看，婷'。但你看了，于是你的大腦做了唯一能做的事——把我創(chuàng)造出來，替你承受那些無法承受的?！?

金婷抬頭，淚水模糊了視線?！澳欠庑?..是你寫的？“

“是我們寫的?！巴料壬m正道，“你的失眠越來越嚴(yán)重，我開始占據(jù)更多時間。你潛意識里察覺到了危險，所以用這種方式警告自己?！?

“我的家人...真的安全嗎？“

“目前是?！巴料壬酒鹕?，俯視著她，“但如果你繼續(xù)抗拒我，我不保證以后。畢竟...“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為什么要有兩個金婷呢？一個就足夠了——更強(qiáng)硬、更果斷、不會為案件失眠的那個。“

金婷感到一陣眩暈。土先生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

（第十二回）

“記住，“他的聲音如同遠(yuǎn)處回聲，“下次我出現(xiàn)時，可能就不會離開了?！?

灰色風(fēng)衣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存在過。金婷癱坐在地，瓷磚的冰冷透過衣物滲入皮膚。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晨光透過磨砂玻璃照進(jìn)來。

手機(jī)鈴聲驚醒了她。是木探員。

“探長？您還好嗎？我在您家門口?！?

金婷掙扎著站起來，雙腿麻木得像不屬于自己。她跌跌撞撞走到門前，打開門鎖。

木探員站在門外，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當(dāng)他看清她的狀態(tài)時，眼睛瞪大了?！袄咸?，您看起來糟透了?！?

“進(jìn)來吧?！敖疰玫穆曇羲粏?。

木探員跟著她進(jìn)入客廳，目光掃過散落的安眠藥瓶和空咖啡杯。“我查到了些東西...也許您應(yīng)該先坐下。“

金婷倒在沙發(fā)上，頭痛欲裂?！瓣P(guān)于水女士的香水？“

“不止?！澳咎絾T打開文件袋，“水女士確實訂購了Coco Noir，但收件人是'土先生'。快遞記錄顯示這半年共有七次送貨，都是深夜簽收?！?

金婷的指尖開始顫抖?！斑€有呢？“

“我調(diào)取了您家門口的監(jiān)控?！澳咎絾T猶豫了一下，“錄像顯示...有時您深夜回家時穿著灰色風(fēng)衣，走路姿勢很奇怪，拖著右腿?！?

房間突然安靜得可怕。金婷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

“探長，“木探員輕聲問，“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金婷看向窗外，陽光刺得眼睛生疼。“如果我告訴你，我可能有第二人格，你會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