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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蠱曲

沈景辭瞇起了眼睛,看向云翟,琥珀色眸子里閃動著隱隱慍意,面上雖未有過多表情,陰冷的眼神卻使眾人不寒而栗。

一語激起千層浪,眾人再次愕然!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沈景辭在幫步予歌說話解圍,也瞧得出來沈景辭因此事怒了

一向溫潤性子和善的太傅大人因為步予歌,生氣了!

眾人頓時想來前段時間圣上意向賜婚于沈景辭和步予歌,此事之前被傳的虛虛實實,不甚清晰。現下就這情形看來也并非是空穴來風。

眾人目光在沈景辭與步予歌之間來回審視,再次嘖嘖驚嘆,前有朝歌才女陷害姊妹,后有太傅一怒為紅顏……想必今日宮宴發生的一切,明日就會傳遍朝歌的大街小巷!

步予歌并不理會旁人別樣目光,只怔怔地看著沈景辭,心跳驟然激烈起來,心中酥麻悸動,說不出是何滋味。抬眸望向那青色身影的眼眸里,逐漸有了一點點笑意,唇角梨渦若隱若現,笑意越溢越多。

不惜與云翟撕破臉也要還她一個公道,她的沈景辭啊,真的是……很傻??!

眾人各懷鬼胎,眾口紛壇,人聲籍籍。云翟卻差一點沒被沈景辭氣死,反應了好大一會才緩過神來。沈景辭年少有為,多年來身居高位,靠的不僅僅是奢睿才華,還有雷厲風行的手段。他明白這個青年太傅遠不如表面這般平淡溫和,一直對他另眼相看。也明里暗里地暗示拉攏他入伙,他皆是不冷不淡的回絕,抑或是裝聾作啞裝不解。同朝為官多年,他二人之間也一直是大路朝天各走一方,互不干涉。如今卻為了一個小小公主……

云翟粗啞嗓子良久才迂了一口氣,形銷骨立的身子顯得愈發晃蕩,下巴上的糶須也被氣的直顫,梗著嗓子顫顫巍巍道:“沈太傅何處此言?可是在奚諷老夫畸輕畸重,刻意袒護自家人了?”

可不是嗎!步予歌嗤笑。

沈景辭修長指節若有若無磨蹭過酒盞杯沿,眸色暗沉,聲音卻是一如既往地平穩低沉,有條不紊道:“云丞相多慮了,我只是覺得,既然云丞相方才也說是姑娘家的小打小鬧,沖撞了昭卿殿下,那為何自開始作為長輩不出面制止,要到如此地步才肯出頭?”頓了頓,挑眉笑道:“如此這般,云丞相不給在座的諸位一個合理解釋么?”

眾人聞言恍然大悟,看向云翟面露諷刺。這云儲玉步輕妍可以說成年紀小不通事,那云翟呢?云儲玉為云府的嫡系孫女,步予歌乃云妃所出,也算的上半個云家人,最后又橫插一個云翟。老的小的,林林總總快將云府上下湊整齊了,皆欺負一個無權無勢的公主,可謂是真真不要臉!

云翟濁目赫然瞪得圓溜,吭哧了半晌沒也不見得憋出一句話,最后差點吐血三丈而亡,趔趔趄趄倒退幾步,被云騫勝一把扶住。云翟伸出一雙枯黃干瘦的手對著沈景辭顫了許久。

沈景辭倒是一臉淡定,低頭抿了一口酒,滿臉戲謔,從容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一個癲瘋的傻子。

云翟顫了半晌,終是撲通一聲,對著步蒼離長磕而下,聲音凄切,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聲悲鳴長嘆:“陛下啊——”

步蒼離起始被他這一舉動驚地一愣,又被他這一聲長喚生生噎了一口氣,迂久長舒呼吸,一臉正色道:“云愛卿何事直說便是,這般喊叫……朕還沒駕崩!”

席間眾人聞言都竭力憋笑,一些下首的小官或女眷實在憋不住,嗤嗤笑出聲來??聪蛟频缘哪抗庥X可笑,方才欺辱了人家最疼愛的孩兒,又向人家老爹討公道,這云家的腦子怕不是一脈相承吧?

云翟不理,繼而痛心疾首老淚縱橫道:“陛下!老臣入朝為官多年,對陛下,對昭安一直忠心耿耿,兢兢業業任勞任怨,毫無怨言……”

步予歌差點被這厚顏無恥的老不要臉給氣笑,笑意吟吟,似為貼心道:“云丞相還是有事便說事罷!”把自個給夸成花兒是為那般?

饒是一向沉穩的步尋胤聞言也楞是沒憋住,拂袖沉悶地笑出聲來。

云翟繼續裝聾作啞,可歌可泣道:“……沒料想今日卻被當眾污蔑,老臣、老臣無臉再……”

“嘿!”一聲大喇喇的嘲笑,眾人連帶著步予歌的視線皆瞧向男眷席間某處。男子帛帶束發,手執一柄水墨折扇,一身極其明艷風騷的大紅衣袍,翹著二郎腿,出聲揶揄道:“嘖,云大人口口聲聲的污蔑冤枉,我倒是覺得沈大人說的話挺在理的啊!何來污蔑?”折扇扇的颯颯生風,一派風流姿態。

此話碰巧道出了席間諸多眾人的心聲,引得不少公子哥紛紛附和。

步予歌輕笑,此人正是戶部侍郎蘇鈞的長子蘇瑾亦,朝歌有名的紈绔風流浪子。上一世也是沈景辭的至交好友,為人并不壞。

“逆子!”蘇鈞一聲低叱,手下暗暗掐向蘇瑾亦翹著的二郎腿,一臉恨鐵不成鋼:“凈胡說些什么,這哪有你的事?!”隨即看向眾人賠笑道:“小兒不懂事,諸位勿怪!勿怪!”

被這般三番兩次地打攪,就是臉皮堅如城墻的云翟也掛不住老臉了,本就窩著一肚子的怒火,終于逮著一個無官職無權勢的閑散人,頓時斥聲發泄道:“哪來的蠻橫小兒,竟敢對老夫指手畫腳!教養何在?!”

此話一出,還未等蘇瑾亦發怒,蘇鈞先火了。

蘇鈞這人才不顯德不揚,戶部侍郎的官職還是從蘇老爺子手中繼承來的,蘇瑾亦一身風流毛病一半就是隨了年輕時的蘇鈞。此人平平無奇,卻是朝歌出名的護犢子。蘇瑾亦風流在外闖了禍,那是外面鶯歌燕舞迷人眼,自己兒子沒錯!蘇瑾亦同別家公子哥鬧架惹了事,那是別家公子先找的事,揍回去!蘇瑾亦在外……

堪堪應證了那句“自家兒子自家揍,旁人動也不得動!”

蘇鈞老早便瞧著云翟不順眼了,礙于位高權重也不曾得罪過,平日也無交集。可今日他卻當眾辱罵他蘇鈞的兒子無教養?!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欺人太甚!

“云丞相所言甚是!”蘇鈞瞇眼笑道,一臉笑里藏刀:“蘇某家第寒門,論家教確是比不上貴府,今日得以一見,貴府的家教……也的確讓蘇某大飽眼福!”硬生生從牙縫擠過著幾個字,皆是譏諷!

“話雖如此,但蘇某也真心贊同犬子所說,覺得沈大人句句在理,何來污蔑這一說?”說完昂首理了理衣領,面對兒子投來的欽佩目光頓時有些飄飄然,卻還是側首對蘇瑾亦用微不可差的聲音低聲呵斥道:“孽障!如若下次當眾還是這般口無遮攔,就給立馬給老子滾回府關祠堂抄家規!”

蘇瑾亦雖知他八成只是口頭說說而已,事后便忘,卻覺得適當時還是應賣給自家老爹一個面子的,于是小雞啄米般地點了點頭,并保證往后不會再犯。

蘇鈞很是受用,云翟又幾乎被氣到吐血,枯黃干癟的臉頓時沒了血氣。

步予歌相信,若再來個人上前說道兩句,這老頭必然會兩眼一閉雙腿一噔駕鶴歸去。

“夠了!”步蒼離見他如此鬧騰也失了耐性,撐頭頗為不耐道:“沈愛卿不過也是實話實說罷了,何來污蔑?……今日宮宴,云愛卿還是安心坐下歇著吧!”莫再無事鬧事了!

最后一句步蒼離沒說出來,給云翟留了三分情面。

云翟見他如此發話,俱也無可奈何,被云騫勝扶著忿忿不平地坐下,滿臉的不甘心。

步蒼離冷冷乜斜了一眼,移開視線,看向下首眾位,沉聲道:“今日乃是宮宴,還望眾卿好生玩樂,勿再說些無用之言……若眾卿無事便……”

“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步輕妍不知何時已立于大殿中央,眉目狠戾,略顯狼狽,已不復往日神采,又銳著嗓子重復道:“兒臣還有一事相求,望父皇成全!”

云妃暗知她下一步要作甚么,徹底無望了!若要換做以往怎樣都行,可現下這時候當真不是個好時機!

云妃被這個沒眼力勁兒的蠢貨氣的發了狠,狠狠剜了她一眼,示意她退下,步輕妍裝作沒瞧見,仍然定定地杵在殿央,等著步蒼離發話。

步輕妍何嘗不知現下不是時候,可她名聲,她的暗慕之人,她苦心經營的一切皆在今日瞬間土崩瓦解!

都是她,是步予歌,那個賤人!從小奪去父皇的全部寵愛,如今又毀了她的一切!

她恨啊!嫉妒地發瘋癡狂,尤其剛才看到連沈景辭都幫著步予歌說話,愈加癲狂,恨不得現在就親手手刃了她泄憤!

憑什么連她的心悅之人皆也向著那個賤人?!她不甘心!她只剩最后一張底牌了,一個最后壓倒步予歌的機會!若能抓住此次機會,她還是那個受眾人矚目敬仰才情了得的五殿下,沈景辭也就能傾心于她了!對!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

這般想著,已全然不顧自己猙獰的面容。

剛才因她刁難步予歌,心懷叵測之事,步蒼離已對她心生齟齬,現下都不愿抬頭瞧上她一眼,礙于當著眾人的面,只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厭煩道:“你還有何事便開些說!”

“回父皇,兒臣前些日子得了一支舞曲,取名“折柳舞”,想借著今日宮宴獻于父皇,望父皇成全!”

話音剛擲地,眾人看步輕妍眼神愈加微妙。若在擱在以前這席間定會有眾多人鼓掌附和,現下卻凄清一片,好不冷清。

步蒼離眼神凝了凝,神色微變,輕輕擺了擺手,算作應允。

步輕妍得旨俯身作了一禮,期間稍稍側首看了一眼步予歌,目光狠戾。

勝負未定,鹿死誰手還未可知,走著瞧,步予歌!

步予歌注意到她的視線,手執茶盞朝她虛虛一舉,眉眼含笑,極為愜意。

步輕妍見狀恨意更甚,轉身拂袖離去,朝外著手籌備舞曲。

步予歌咂嘴,一臉玩味,微微傾身對身后服侍的青念悄聲念道:“嘖,稍后可要瞧仔細些,他日這舞曲可是會譽滿五洲呢!”

青念覺得好笑,打趣道:“殿下怎知的?莫不是會預料將來?”

是啊,她是怎么知道的啊。呵,無論相隔多久,今日的一切她可記得輕輕楚楚,半分不曾忘卻!前世她云妃母女二人就是以這支折柳舞為引作局,一支折柳舞,將步輕妍推崇至盛名高臺,把她踩入了卑賤塵埃。一支折柳舞,世人將步輕妍捧成了千古才媛佼人,她淪為了眾人嗤之以鼻的萬年愚鈍癡子。

步予歌沉沉低頭思忖良久,復又抬首時,目光清明,一臉認真道:“我猜的!”

雁回:“那奴婢便真誠愿您猜錯了!”

青念:“……”

步予歌:“……”

雁回翻了個白眼,哼唧道:“殿下您這是漲他人志氣滅自個威風!……她這般,可是連您的一根手指都比不得呢!”

青念聞狀急忙捂住了雁回的嘴,壓低聲音輕叱道:“這么多人,切莫胡言亂語!”

雁回委屈地眨了眨眼,抿住了嘴。

步予歌輕笑,正了正身子,隱隱瞟見殿外已有眾多懷抱琵琶桐箏的樂師恭候著,不多時,殿外一個裊娜多姿地款款走進。

步予歌眼神微動,紅唇輕勾,心中默念:三、二……一,落!

大殿上方驀然飄落片片芳菲,暗香四溢,殿內頓時被一股馥郁侵浸。眾人驚奇,都被這憑空出現的花瓣吸引去了目光,步輕妍便是趁這時款款舞入殿央。

宮影凄迷,露華露落,柳腰輕細,鶯舌婉轉,殿央不知何時現出一名月白攏煙水袖裙的娉婷佳人,隨著悠悠琴聲宛轉舞動。

花瓣凌空而下,飄搖曳曳,一瓣瓣,引著一縷縷沉香。

眾人皆沉醉于眼前佳人美景,漸漸意亂。正沉溺其間,但見那佳人忽的將月白水袖甩將開來,衣袖舞動,暗馥幽香。

步輕妍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云手,一雙盈盈波眸頻頻向男眷席那抹玄青色身影灑去,卻奈何沈景辭只顧低首,不知在思量甚么,連抬頭瞧她一眼都不曾有。她憤恨,舞的愈發熱烈。

步予歌大略環顧四周眾人陶醉的情形,眉心沉沉地瞧向了立在角落不甚起眼的樂師們。

輕攏慢捻,手指翻飛,錚錚鳴響。

蠱卦曲!她上一世閑暇無事,曾在沈府的藏書閣中捯飭出一本老舊古書,書中就曾有此曲的記載:傳聞源于北疆,北疆人擅制蠱,蠱毒、蠱蟲、蠱藥還有……蠱曲。此一類的蠱曲能用于蠱惑人心,樂聲入耳,使聞者放松警惕,煽動人心最脆弱之處,直達內心,一擊潰敗!此曲也區分等第,高等的蠱曲若驅蠱者使喚地好,可以直接令人喪失心智,制為傀儡。至于低等的……就譬如現下的這曲蠱卦曲,只能惑人一時的心智,曲罷蠱散。

所以令眾人沉溺的根本不是步輕妍那所謂美妙的舞姿,而是琴聲!

北疆于百年前已被滅國,關于蠱曲的記載也大多已失傳,后來的眾國即使得此秘術也會盡數銷毀,因為他們覺得凈是些上不得臺面的物件,根本不屑一用。后來這蠱曲便逐漸匿于世間,鮮有人知。

嘖,這步輕妍既能尋著此曲,本事倒還不??!

不過……步予歌再次咂嘴,她上一世好歹領教過了這蠱曲的厲害,這一世又重新見識了一番……當真頗有淵源!

步予歌還在沉思如何擾亂曲子,卻被一聲不大不小的動靜給捷足先登。

“嘣”的一聲脆響,沈景辭席間的酒盞落至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瞧著似是不小心而為。宮人忙上前清掃。

雖是聲音甚小的動靜,卻無端擾亂了那錚鳴的琴聲,原本協和的曲調微微走偏,樂師中一人亂了心神,擾亂了整體協調,后越發雜亂無章。隨曲舞動的步輕妍也亂了陣腳,舞姿僵硬,甩袖時更是差一點被裙裾絆倒。

酒盞碎裂的動靜也頓然將眾人的心智扯回,大夢初醒般,眾人回神,不知所然,再看向步輕妍的水袖舞時已全然沒了方才的驚艷,總歸歸于平淡,竟還有一些人看著那舞曲愈加索然無味,心生無端的厭煩。

沈景辭的席上又換了一套嶄新的酒具,仿佛對方才的變化渾然不知,正襟危坐,一副清心寡欲的淡然模樣,自顧垂首倒了一杯酒,全然沒去看殿中舞的熱烈的人。

步予歌知曉他席間的酒盞定然不會是無意蹭倒的,沈景辭也聽出了曲子的異樣,故意而為之的!

步予歌在“她家男人就是聰明”和“她家男人坐懷不亂正直剛阿”之間猶豫不決,最后總結出了精辟:

她家太傅,真好!

又抬頭悄悄瞄了他一眼,遮藏般低首掩袖輕笑,如同一直偷了腥的貓,煞是可愛!

喏,還要再添上一句,她家太傅不僅人是極好的,長得也是極為好看的!秀色可餐!

思及此處,瞇眼笑意更濃,最后眼眸都快彎成勾了。

這一幕恰巧落進沈景辭眼底,不禁被她這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給逗樂了,握拳輕咳掩飾住了歡愉的笑聲。

他家小姑娘真好看!他的卿卿,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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