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保持低頭的姿勢，走到靠窗角落的空位坐下，然后，開始把書包里的東西往抽屜和桌子上倒騰。

他叫李斐，比班上的平均年齡還要小上三歲，是位跳級生，也是紀雨同桌。

以前，是學校公認的天才，每次考試都穩定在年級前三名。

直到跳級淪為紀雨同桌后，變成了和紀雨一樣的混子，成績勉強維持在班級前十的樣子。

當然，這一切并不是紀雨造成的，李斐是因為身體抱恙，一周五天半的課，經常缺席兩三天才導致的成績迅速下滑。

“好久不見，身體沒事吧？”紀雨扭頭觀察了陣子后道。

李斐目光往紀雨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迅速收回，小聲回道:“沒事。”

兩人簡單的打過招呼后，沒有繼續寒暄的意思，沉默著各忙各的事。

他們雖是同桌，實際上在日常和學習上，都沒有過多的交集。

上午的課程一晃而過。

紀雨站起來舒展筋骨，準備享用他最愛的休閑用餐時間。

“一起吃午餐？”身邊傳來突兀的邀請。

紀雨歪過腦袋，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先在周圍看了一圈兒，隨后盯著李斐:“你是在問我？”

“是的。”李斐目光不自然的挪開，抬手撓著被帽子遮住的后腦勺，“沒別的意思，如果不行就算了！”

“可以啊！”

“帶飯盒了么？我們去食堂？”

紀雨立即給出回應。

他今天其實準備端著泡面去窗臺打望的，但為了照顧面黃肌瘦的李斐，決定去食堂排隊。

“我帶了的。”李斐從書包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飯盒。

紀雨見狀，也取出他在抽屜里藏了許多日子的飯盒。

......

“阿姨，我要這個...這個，謝謝！”

“阿姨，手手手...別抖，求你了，就這全部，哎～舒服，謝謝阿姨！”

二食堂人并不多，很快就輪到了紀雨和李斐。

兩人對要吃的食物都很明確，點完餐，就找個座位對著坐下了。

“上午數學課講的那道題怎么樣？”紀雨率先打破沉默。

“還行吧，也就那樣！”聊到學習，李斐整個人的氣質變得自信許多，話也開始多了起來:“其實還有一種更簡單的解法。”

“還有更簡單的解法？”

“嗯，就是先...”

兩人在食堂，不顧及其他學生的顏面，繪聲繪色的討論起了學習問題。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謝謝，我很久沒和人這么聊天了。”李斐削弱無神的臉龐，難得露出陽光的笑容。

“我也受益匪淺。”紀雨板著臉平靜回應，沒有故作虛假的笑臉。

刷完碗，兩人走回教室才十二點半，離午休還有一段時間。

紀雨簡單的跟李斐打了個招呼，獨自去教學樓的天臺透氣。

蔚藍的天很明朗，天臺雅座上成雙成對的基友情侶，紀雨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眺望。

腳下流動的人群在眼里模糊，眨眼之后又開始清晰。

他喜歡這樣純粹的觀察、發呆，所見一切都是過眼云煙，不用去思考任何問題。

鈴鈴鈴～！

直到午休鈴聲響起才將他拉回。

自身也投入人群之中。

下午的課對紀雨來說很乏味，老師重復講述的都是基礎知識點。

他全都記得。

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班長，到現在也沒在教室出現，課后時間，許多同學都在捕風捉影的討論，沒人出來解釋原因。

紀雨保留自己的好奇。

他不會生起無端的顧慮，無論是關于班長還是昨晚發生的事。

想不通還去想，不累嗎？

習慣每天的驚喜和事與愿違，閑著摸摸魚，睡睡覺，發呆打望不好嗎？

當然，此觀點僅代表紀雨個人自己的想法，從沒想過讓任何人茍同。

望著窗外，小歇片刻，下午的課又混過去兩節。

第三節，自修課，紀雨也順利的躺到鈴聲響起。

現在，是放學時刻，教室又開始嘰嘰喳喳了起來。

“昨天張安琪的父母駝著背從我家門前路過，我過去問了他們有女兒的消息么，他們布滿血絲的雙眼黯然無光，只對我搖了搖頭，就扭動門握把進屋了！”

“他父母才四十多歲啊！看上去像60多歲的老人一樣！真是...哎...希望只是場鬧劇，張安琪不要真的出事！”

“嗯嗯，一樣！”

“不說這個了，小龍，你那邊有流浪漢的消息么？”

“我昨天回去的時候那個流浪漢就站在天橋哪兒，我去打聽了，他同伴還沒回來。”

“他的同伴是他的老伴兒，前晚深夜他犯病了，老伴兒去給他買藥，約定好在天橋等她，可疼暈過去后他醒來已經是清晨了，他找了一個白天也沒找到她，所以去報告給治安員了。”

“他們沒生兒女么？這么大年紀了還...”

“他們有個兒子已經結婚了，兒子現在過得很幸福，他認為自己沒必要給兒子添麻煩。”

“可出來后，年近六十，找不到工作，于是就開始流浪，也算換個方式實現和老伴兒結婚時、環游世界的約定！”

“勇敢又浪漫，挺佩服他們的！”

“離別時，我塞給他錢他不要，于是我買了瓶礦泉水和一桶泡好的方便面放他旁邊，他道了句謝謝，繼續在那里等待著。”

“嘖，又是個悲傷的故事！”

“不聊這些，愿他們一切安好！”

“嗯嗯！”

“一切安好。”

“......”

教室的人越來越少，剛睡醒的紀雨伸了個懶腰，看著打開的窗戶愣了會兒。

有些意外，今天出奇的沒下雨。

“你在等我？”紀雨轉身看著自己的同桌還在解題。

“嗯，我們其實前面半段挺順路的！”李斐手中的筆沒停下。

“哦！我以前都沒發現呢！”紀雨實話實話，開始收拾東西。

在教室檢查了一圈兒后，李斐也解完最后一題，開始收拾。

鎖掛在門上沒有動過。

兩人離開教室，由紀雨鎖門。

嗒...嗒嗒...嗒嗒嗒！

兩人剛走到教學樓一樓，雨已經愈下愈大。

“你帶傘了么？”

“帶了，你呢？”

“我也帶了的。”

雨中，多了撐起的兩把黑傘。

“你覺得我人怎么樣？”兩人沉默著走了許久，李斐突然冷不丁點兒的問了句。

“呃...有點兒內向的天才少年吧！”紀雨答的是第一感受。

“天才少年？呵呵...”李斐似在自嘲的笑了兩聲，沒在說話。

紀雨撇了他一眼。

李斐一直戴著的羽絨帽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被他揚下了，走路的姿勢也不在畏畏縮縮。

好像換了個人一般。

紀雨不動聲色的抬頭。

昏沉沉的天，內心五味雜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