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隔壁的拉面館被洗劫一空,整個地下廣場的美食店和小超市都慘遭肆虐。
還有個體形肥胖的男人想進我所在的涼皮店,發現門被反鎖了,他氣憤地踢了一腳玻璃門出氣。
他一屁墩坐地上,嫌地面太涼,不知從哪兒弄來兩張紙皮鋪地上大搖大搖躺上去,以臂為枕雙腳撓著不停抖動。
胖男子一臉兇相,看起來就不太好惹,周圍人都縮著脖子默默離他遠點。
大概一小時過去了,也許是覺得安全了,不少人咝咝沙沙拿出食物開吃。
最惹眼的是背手站的筆直穿迷彩服的兩個人,他們在廣場人群最密集處邊上站崗,另有小隊手持棍棒和護體盾牌在廣場內巡邏,以防有人滋事。
地下廣場很大,至少2000平方米,盡頭有廁所和熱水。
半夜,幾乎所有人都睡著了,包括我和鐘靈運。
突有人爭吵的聲響起,大家都被吵醒了。
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和個把臉化得比墻還白耳朵上戴著兩個金耳環的矮瘦中年女人在對罵。
罵戰愈演愈烈,無人勸阻。
連站崗的迷彩服都當過眼云煙,連眼神都沒給一個。
最后有個穿黑色T恤衫的男人過來呵止,兩人仍在對罵,不把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男人放在眼里。
黑衣男怒了,他讓白臉女人走開,然后抓著中年男人的衣領惡狠狠道:“閉嘴,我讓你閉嘴聽到沒有,再吵吵把你丟出去喂喪尸,我還治不你了是吧?!?
中年男人囂張氣焰頓時一熄,秒慫:“不是……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個女人故意找茬?!?
黑衣男:“我不管你們誰干嘛,出去,你現在滾出去?!?
中年男人怕了,他出去就是死路一條:“我錢包丟了,被人偷了,心情不好,我不是故意吵的?!?
圍觀群眾聽著覺得是借口,不知真假。
黑衣男不留情抓著他胸口的衣領推他往廣場門口走:“出去,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中年男被往后推,踉蹌幾步才站穩,怕的聲音都在顫抖,哀求道:“我錯了,不要趕我出去?!?
“這次放過你。”黑衣男松開中年男人衣服,他目光環顧廣場一圈,揚聲警告道:“誰再給我惹事,不管男女老少,我弄死他?!?
黑衣男警告完就走了,中年男人不甘心灰溜溜離開這片區域。
風波停止,我拍拍身邊眼睛睜得老大的鐘靈運的臉蛋:“睡吧。”
他靠著吧臺,調整一下坐姿,閉上眼睛歪頭重新入睡。
坐著睡實在難受,盯著他看了一會,我站起來走向沙發。
一出吧臺,有人透過門口的玻璃看到我,仿佛不經意間看了一眼,沒什么表情,抬手拉緊外套背過身去。
經過剛才一事,我光明正大躺沙發上。
門口地上胖男人格外響的鼾聲聲也沒影響我再次入睡。
第二天早上一陣呼啦啦的騷亂把我吵醒,穿迷彩服的軍人指揮廣場里的人往一處走。
我叫醒鐘靈運,抓緊時間把冰箱里的黃瓜裝滿背包,然后和他跟在隊伍后面。
“阿姨,我們這是去哪兒呀?”我問離我最近的一位女士。
她扭頭看了看我,說:“你剛才沒聽見嗎?坐火車呀?!?
火車?
我有點意外,火車我是沒坐過。
走著走著我才發現這里居然是一個火車站的地下廣場。
思來想去,我決定跟著去好了,反正也無處可去。
坐火車必須得出地下廣場回到地面從安檢口進入。而突然間成千人出現在火車站口,必定會引來喪尸,我抓緊鐘靈運的手,怕他到時候走失。
大家也意識到危險,又心急怕人多擠不上火車,通通都紅了眼往前沖,特別是后面陸續出現喪尸時。
當走到狹窄的地下通道,更是發瘋了你推我擠。
這時候什么尊老愛幼是不可能的了,踩踏事件發生,老年人和小孩子是受害最嚴重的,地下通道亂成一鍋粥。
好不容易擠出地下,火車近在眼前,鐘靈運卻不見了。
“鐘靈運?”
我心急火燎走回頭,但迎面奔來的人群推我不得不后退。
我大聲呼喚鐘靈運,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就是沒有他的身影。
“姐姐。”
我轉頭一看是他,來不及高興就拉著他沖上火車。
此時火車上已經沒有位置了,一節節車廂找過去,所有位置上都有人,無奈只好站著了。
有很多人都沒有位置,站也沒地方站。
我和鐘靈運就把洗手臺霸占了,打定主意不挪地,一走開就無處落腳,連廁所門都被人堵住,有人想上廁所都要一堆人擠到一邊去才打得開廁所門。
我把包里剩下的三個饃拿兩個出來和鐘靈運一人一個。
吃的時候周圍人都盯著看,有幾個還偷偷咽口水了,還好沒到要搶的地步。
我用手肘不動聲色撞撞旁邊低頭啃饃的小東西。
鐘靈運抬頭看看姐姐,又看看四周餓狼般的眼睛,再低頭飛快把饃吃完。
坐火車是十分漫長而無聊的,更何況沒有目的地。
沒有任何可供打發時間的事或物,真是煎熬。
火車經過某個站時偶爾會停車,只停幾分鐘,但下車的人寥寥可數,始終沒能等到空位。
在洗手臺上坐久了就腰酸背痛,時不時要換個姿勢松松筋骨。
時間越長,人就越麻木,能想到打發時間的辦法就是睡覺,眼睛一閉一睜,時間就過去了。有人鋪張報紙倒地就睡,有人什么都不鋪照樣睡,他的衣服比地面還臟,也沒有鋪墊的必要了。
途中醒醒睡腄,睡睡又醒,發展到站著也能睡。
等再一次睡醒時已經天黑了,我猛然間發現一個空位,立即叫鐘靈運去坐。
“你去吧。”小東西禮讓了下。
“哦好?!蔽覜]有猶豫走過去就坐下。
一抬頭,看見鐘靈運在對面目瞪口呆,他顯然沒料到我會這么干脆,我笑噴了。
……
搖搖晃晃一天一夜過去,下午到了某個站,火車停下,我決定和鐘靈運下火車,跨過鐵路朝周邊的村莊走去。
背包里還剩一根黃瓜,這兩天吃黃瓜吃到反胃,無奈目前能緩解饑餓的只有這根黃瓜。
我們分了最后這根黃瓜,走在田野上,走幾步咬一口,味同嚼蠟,鐘靈運也是一臉生無可戀。
我突然想起包里好像有鹽,解下背包翻找一下拿出一袋鹽灑一點在黃瓜上。
我試吃了下把鹽遞給鐘靈運:“沒那么難吃了,你要不要試一下。”
鐘靈運半信半疑接過鹽粉,最后很愉快的解決掉手里吃了半天都沒吃完的半截黃瓜。
很幸運,我們找到一間無人居住的小樓房。
這個村莊沒見喪尸,可能是人口太少,喪尸跑到別處去了,所以在這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
今天天氣好,我洗好衣服拿到陽臺上晾。
遠處傳來孩子的笑聲,我轉頭看了一眼,是三個小孩子走在路上。
家長心也太大了吧,居然讓小孩子單獨出門,就不怕被喪尸一口吞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我正拎起桶打算進屋,幾個孩子的笑聲戛然而止,哭喊聲突兀而起。
一擰頭,剛才那三個小孩站在水泥路上哭,而他們對面十米開外兩個高大的男性喪尸慢慢朝他們靠近。
怎么就知道哭不知道跑,我朝他們大喊:“快跑,快跑呀。”
三個小孩經我提醒終于停止哭泣,最小的男孩率先邁開腿跑起來,兩個差不多大的女孩看到男孩跑也知道要跟上。
孩子們即使已經很努力加速,但人小腿短,怎么也拉不開距離。
這兩個喪尸四肢靈活,不像初級喪尸那樣僵硬,很快就追上跑在最后的小女孩。
女孩在慘叫中被兩個喪尸分食殆盡。
跑前頭的兩個男孩借此間隙跑到陽臺正對面的巷道。
那兩個喪尸吃完女孩仍不罷休,循著氣味繼續追上去。
眼看兩個喪尸就要追上,兩個孩子回頭一看嚇得驚厥尖叫。
我正猶豫要不要救人,一聲熟悉的呼呵,就見鐘靈運舉著菜刀沖出門。
不好!
我丟掉桶沖下樓梯,急急忙忙中看到門口的扁擔,抓著扁擔就沖上去。
此時鐘靈運已經砍斷一只喪尸的腿,另一只喪尸抓住他的兩只肩膀正俯身欲咬。
我揮起扁擔朝尸頭拍去,扁擔在空氣中“呼”一下飛速擊中喪尸頭,喪尸連頭帶身體歪一邊倒地。
它只是倒地,沒死,來不及拍爛它腦袋,因為那只斷腿的喪掙扎著要去吃其中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女孩。
我抓著扁擔往前面刺,擋住喪尸張開的嘴,扁擔微微后退又猛拍中喪尸的脖頸并將它的脖子死死壓在地上。
“快,砍它的脖子?!?
我高聲大喊。
鐘靈運聽了舉刀砍下去,有點嚇人,他不敢看,于是閉著眼睛砍了一刀又一刀,數不清具體多少刀,直到砍斷脖子為止。
其中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看被扁擔拍倒的另一個喪尸又要起來,他左右看了看,一眼相中一米外椰子大小的石頭,他站起來噠噠噠跑過去抱起石頭兩條小短腿噔噔噔又跑回來,舉起石頭把睡在地上要抬頭的喪尸朝它頭部一下子把它給砸回地上。
戴包子砸了就跑,跑了幾米回頭看看喪尸在地上抽搐,他想了想,鼓起勇氣又回來抱起滾邊上的石頭又朝喪尸腦袋砰砰砰砸幾下,喪尸在重擊中陣亡。
看鐘靈運把喪尸砍死,我正要轉身收拾另一個喪尸,發現小男孩已經用石頭把喪尸砸死了,腦殼都砸地稀巴爛。
漂亮,我欣慰道:“你叫什么名?”
“戴包子?!彼麃G掉石頭抬頭望著我說。
“帶包子?”
好奇怪的名,不過好可愛。
“是穿戴的戴,包子是可以吃的包子?!贝靼咏忉尩?。
“哦,外面不安全,暫時先跟我回去吧?!蔽铱钢鈸I先走。
走了幾步聽到后面有聲音,回頭看看,差點忘了還有一個孩子。
另一個小孩看著比戴包子大一點,七八歲的樣子,是個女孩,她正縮在墻腳瑟瑟發抖,任戴包子怎么勸都不肯起來。
“姐姐,快起來呀?!贝靼涌嗫嘞鄤?,抓著堂姐的手又拖又拽。
堂姐戴真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肯起來。
我走過去皺眉看她:“嘿,你為什么不肯起來,發什么脾氣呢?”
戴真真充耳不聞,硬是掙開堂弟包子的手,低頭抱著膝蓋誰也不理。
呵?
我氣笑:“不想走是吧,那你就留在這里喂喪尸好了。”
戴真真聽到喂喪尸抖了一下,緊接著把頭埋進兩膝之間。
“走了。”我牽著鐘靈運的手回去,懶得理這種破小孩。
戴包子看大姐姐真的走了,低頭看看還是坐著沒反正的堂姐,他心急催促道:“姐姐,她們真的走了,我們快跟上呀?!?
“你怎么這樣?。亢?,不管你了?!贝靼託獾盟κ峙芰恕?
戴真真看三個人走遠不管自己,委屈的眼睛立馬紅了。
“哇~”
背后傳來女孩子的驚天哭喊聲。
我扭頭盯著哭聲的源頭,好氣哦,我快步原路返回。
“哭呀,再哭大聲一點,喪尸聽見出來好把你給吃了。”
哭聲頓時止住。
但她的眼淚還在嘩嘩流。
“我怎么救了你這種東西,早知道不救了。”
“你就乖乖呆在這吧,最好別走開,不然喪尸來了找不到你怎么辦?”
兩姐弟,一個懦弱煩人,一個勇敢可愛,兩人相差甚遠。
“包子,你是陪著你姐姐等喂喪尸還是跟我們走?”
一邊是膽小鬼的堂姐,一邊是好像挺厲害的大姐姐,戴包子皺著臉左右為難。
鐘靈運對這個小弟弟挺有好感的,伸手去拉拉他的手:“我們走吧?!?
戴包子轉頭去看堂姐,最后再問一次:“姐姐你真的不走嗎?”
小女孩可能意識到這次堂弟說的是真的,她驚慌站起來抱住弟弟:“嗚嗚~,不要丟下我,我害怕?!?
噢no,我的天哪。
我后悔不已捂住臉,早知道不多管閑事好了。
一個拖油瓶發展為三個拖油瓶,其中一個還漏油。
那個恨呀,這下想甩都不好意思甩了。
沒辦法,只能帶著三個拖油瓶回去。
等回去一進門想起還剩小半缸的米,我更加后悔了,自己一個都都養不活,現在居然要養三個,作孽呀。
不要,我還是個孩子呢。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我把關上的大門又打開,揚起微笑彎腰對戴真真說:“你剛剛不是不愿意來我家嗎?要不,你……還是回去吧?”
戴真真一聽,眼神警惕盯著我抱著弟弟不撒手。
我默默把門關上,捂住胸膛,噢~,我的良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