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轟鳴一聲接著一聲,一輛布加迪威龍16.4跑車飛馳在馬路上。
車內音樂聲開得很大,震耳欲聾。
許至央不吭聲,手指卻用力到幾乎要摳進真皮座椅里。
車速很快,一路闖著紅燈飛馳,得虧現在夜深,路上車少人少。
向阮東雙手握著方向盤,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方向盤上,瞄了一眼全程沉默的許至央,笑道:“怎么,我當你司機,你還有意見?”
她不答,白著臉道:“開慢點。”
“擔心?”
“怕死。”
向阮東“嘁”了一聲:“你是第一個質疑我車技的人。”他眉毛一挑,目視前方,腳卻從油門移到了剎車上,速度緩緩減了下來。
不待許至央心落,向阮東便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停在了路邊。
他語氣一冷:“下車。”
許至央疑惑地看他一眼,這個男人,她根本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沒有猶豫,她打開車門徑直下了車。
向阮東余光瞥了眼她,看見她身子微抖眉心輕擰,握住方向盤的手驀地青筋微凸。
布加迪威龍一聲轟鳴,如離弦的箭嗖地駛離她的視線。
春末的夜路,陰森森,唯有自己的影子相伴。
許至央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環顧四周,偏偏她下車時還將包忘在車上,此刻身無分文也沒有手機。
夜路冷清,許至央沿著綠化帶慢慢走。
走了一段,她發現身后有一輛車緩緩跟著自己。
她抱緊雙臂疾走了幾步,身后便響起刺耳的鳴笛聲,同時后車打開超強遠光燈。
許至央腳一頓,身后的車便“轟”的一聲開過來,緊接著猛地剎車停在她的身側。
“上車。”向阮東的聲音從車內飄了出來。
許至央緊抿著唇,站在原地不動。
向阮東眉心皺在一起,臉色很難看。
他是真的走了,只是繞了個圈又回來了。他終究不放心她,也狠不下心。
見她倔強不上車,他單手解了安全帶,打開車門,繞過車頭,輕易就攔住她的去路。
許至央全身都在打戰,向阮東別過視線,打開車門,語氣依舊冷:“上車。”
“向阮東,走了又回來,何必呢?”她看向他,帶著淡淡的鼻音。
是啊,既然走了,為什么還要回來?還不是因為他對她狠不下心。
看著她瑟瑟發抖的樣子,他眼眶泛紅,話語卻仍是一把劍,刺得彼此千瘡百孔:“我就想知道,這樣逗你有沒有趣?”
“有趣嗎?”
“非常有趣。”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四個字,一手搭在車門上,另一只手去拉她,命令的口吻,“上車。”
許至央幾乎是被他連拉帶拽進車內的。
她不愿服從,掙扎著想要下車,卻被他緊緊按住雙肩。
他低吼:“許至央!”
看著他如洪水猛獸的樣子,她竟然安分下來,卻突然笑了,眼里閃著淚花,不知道是被夜風吹澀的還是怎么。
“你愛我嗎?”
向阮東顯然一怔,他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他喉結滾動幾下,像是極力咽下想要脫口而出的回答,轉而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按住她肩膀的手不禁用力。
車內兩個人各坐一邊,像是深夜的司機和旅客。
車窗擋住向阮東的臉,他眼眶泛紅,在心底深深地嘆氣。
坐在車里的許至央目視著前方,心很沉。他沒有回答,她倒松了一口氣,答案無非愛與不愛之間的一種,她卻怕聽到他的答案。
過了幾分鐘,向阮東長手往后一攬,將一個女士包粗暴地丟到許至央的懷里:“我不喜歡我的車里有女人的東西。”
許至央沒說話,將包抱在懷里。他的怪癖有時張口就來,她全當耳旁風,聽了就忘。
向阮東心里積怒,拼命地按著喇叭發泄。
車內的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不開口。
將她送到家后,向阮東便絕塵而去。
又是一場不歡而散,他們在一起的這兩年,不歡而散是家常便飯。
可她為什么不瀟灑地轉身就走?還要目視車子漸遠的方向?
她吸了吸鼻子,打了個寒戰,雙手緊捏著包,卻覺得指尖無力。
02
曾伶起得早,趕著去幫客人定新鮮的厄瓜多爾玫瑰花。
她走到廚房,不經意地掃視一圈——咦!她放在冰箱頂上的五彩花瓶怎么塞在了冰箱旁的架子下了?
腦補了一下昨晚看到的旖旎場面,她捂著嘴笑得八卦,然后輕輕地關門出去了。
陽光特別暖,灑在人身上容易滋生倦意。
夏未站著曬太陽,曬得有些犯困,于是躲到樓道陰涼處。
昨天睡得太遲,她止不住地打著哈欠。
早上起床的時候,曾伶已經離開了,洗漱間隙接到了左仕宏的電話,他說他來接她。
在樓道等了兩三分鐘,左仕宏就來了。
他穿著一件拼接襯衣,順毛的樣子顯得乖巧極了,他邁著長腿,站定在她面前。
“夏未,”他半彎腰,視線與她齊平,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盯著她,似要把她卷入眸里,“等很久了?”
“沒有。”
“今天我還要繼續水下拍攝,”他頓了頓,視線有些飄忽,他怕她拒絕,“我還能喝到你煮的姜糖水嗎?”
風夾雜著陽光的香氣,混合上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這是一個美好的清爽的早晨。
“嗯。”夏未只覺得自己在他毫不躲閃的注視中差點融化,匆匆點頭。
他站起身,瞇笑著桃花眼,朝她伸手:“走吧。”
夏未幾乎是被提拉起來。和他靠得近,他身上的清爽氣息更濃郁,夏未耳根微紅,頭頂傳來他好聽的聲音——
“再不走,你就要遲到了。”
03
ED集團大堂內,周信著黑色西裝,氣宇軒昂,單是站在那里,便能引人注目。
前臺的兩個小姑娘無心工作了,紛紛從抽屜里取出小化妝鏡,偷偷看自己臉上的妝是否花了,余光瞄向他這邊,內心隱隱期待著能引得他的注意。
無奈,有著“冰山總監”稱號的周信絲毫不為所動。他頭微偏,視線倒被門口的景象吸引了,眉頭忽而一皺。
一輛帕加尼Huayra跑車停在公司門口異常惹眼,而從副駕駛位置下來的人他并不陌生。
左仕宏手微搭在車門上,替夏未打開車門,囑咐她小心頭。
夏未拘謹地挎著包,神情極為不自然。昨天剛成公司的八卦對象,今天又招搖地坐左仕宏的車來上班,是她考慮不周了。
“怎么了,左顧右盼的?”左仕宏當然知道她在擔心什么,可他是故意大張旗鼓地執意送她到公司門口,他巴不得全世界誤會他們有關系。
看她一副窘迫的樣子,他忍不住打趣:“怕你男朋友看見?”
“我沒有男朋友。”夏未本能地否定,一抬眼,就撞上讓她隨時可以溺斃的桃花眼。
他抬手,手掌輕摁在她的腦袋上,像是撫摸一只小貓似的:“快進去吧,不然就真的要遲到了。”
“嗯。”夏未攥緊包,低著頭逃離他的手掌,小跑著進了公司。
她一路低著頭,也沒有看見前臺兩個面面相覷的小姑娘。
掌心下柔軟而蓬松的觸感離去,左仕宏望著自己的手掌笑了笑,轉而插入褲兜里。
看著夏未進入公司大門的身影,他抿唇笑,這場景真像是送女朋友上班。
女朋友……他在心里輕喃了一句,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
一路低頭走的后果就是會不小心撞上人——夏未撞上了周信。
前臺的兩個小姑娘笑出聲,隨即在周信眼神掃來時立刻噤聲,低頭假裝忙碌。
“對不起。”夏未趕緊鞠躬道歉。
周信抿了抿唇,話到嘴邊卻不說了。
正巧,他等的電梯到了。
看他走進電梯,夏未剛還提著的心落下了。
“不進來?”他溫潤的聲音在電梯里響起,本要闔上的電梯門再次打開。
夏未心里暗暗叫苦,她本想和他錯開乘坐,可總監開口了,她總不能沒個回應吧。況且,她和他一個公司的……
她硬著頭皮踏進電梯。
平時這個點電梯里挺擠的,這會兒倒很寬敞。
夏未輕抿著唇大氣都不敢喘,仰頭看著緩緩上升的數字,默默地在心里數著時間。
她平時和周總監幾乎沒有交集,她也不確信他是否記得她是ED集團的員工。
“你不按樓層?”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一邊開口一邊伸手替她按下樓層。
總監辦公室比他們高一層,而他按下的正是她要去的樓層。
看著緊挨著亮起的兩個樓層鍵,夏未吞了吞口水,原來他知道她是ED集團的員工。
“夏未。”
她的名字從他口中出來的一瞬,夏未的心“咯噔”了一聲。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夏未。”他又喊了一次。
“周總監。”夏未轉過身,大大方方地打招呼,雖然晚了點。
他輕點頭,算是回應。
然后,便又是沉默。
她的樓層到了,電梯門一打開,她趕緊出去,旋身朝周信鞠躬:“周總監再見。”
周信還沒來得及反應,電梯門便關上了,她的身影也被阻隔在外。
他回過神,不自然地輕咳一聲。他是怎么了?她剛才沖他一笑,他就失了神。先前在大堂看見她和左仕宏親昵的樣子,他心里也莫名有幾分不快……
在電梯里,他是脫口而出喊她的,到現在才想明白,大概那沖動的行為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吧。
自己這是怎么了?他煩躁地伸手拽了拽襯衫領口。
04
因為董哥臨時出差,再加上旭姐軟磨硬泡,夏未勉為其難地接下了給左仕宏做臨時經紀人的任務。
其實一開始簽左仕宏,公司已經替他找了一個經紀人,但不知什么原因,那個經紀人突然主動提出辭職。
左仕宏已經開始拍攝廣告了,這就意味著他需要一個經紀人替他做流程、接通告,而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所以只能暫時安排一個臨時經紀人先頂著。
這個任務原本是交給董哥的,但董哥身兼數職又要出差,實在忙不過來。
后來他想讓旭姐先頂著,但旭姐一聽是給左仕宏做經紀人,興奮得眉毛都要飛起來,硬要讓給夏未。
董哥本十分為難,夏未雖然工作出色,可這方面經驗實在欠缺。
旭姐給董哥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并偷偷告訴了他夏未和左仕宏是認識的,以“熟人之間更好溝通”為由說服了他。
當經紀人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時刻跟在左仕宏的身邊,打點他的行程,對接合作方,照顧這位大爺。
夏未打車到了左仕宏拍攝廣告的地點,卻被工作人員攔住,她好說歹說又給旭姐打了電話求證后,才被放進去。
室內恒溫游泳館很大,說話都有回聲。
夏未挎著包,在忙碌的人群中搜尋左仕宏的身影。
聽到有人喊左仕宏的名字,她順著聲音望去,就看到他坐在白色椅子上。
他身穿一套白色西裝,沾濕的劉海隨意搭在額前,化妝師正在給他補妝。
她所站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左仕宏的側臉,他的下頜線像是天賜的禮物,有棱有角,剛毅堅硬。
她怕打擾到他,在沒有任務的時候,就靜靜地站在角落里。
導演一喊開始,左仕宏便站去泳池邊緣,仰墜入如天空般湛藍的泳池中,濺起不小的水花。
她嘴唇輕輕抿起。雖是春末,泳池也開了熱泵,可這樣反復入水出水,也是很容易感冒的。
就這樣拍了五次,這個場景才過關。
左仕宏游到池邊,雙手撐在池邊上,上半身用力,一個完美的側轉便坐在了泳池岸上,單手撩撥濕透了的額發。一個隨意的動作,已足夠讓人移不開眼。
左仕宏用力閉了閉眼,左眼進了水,有些睜不開。
一個紙杯遞到他眼前,有溫度,他沒抬頭,禮貌地開口:“謝謝。”
“還好嗎?”
唇剛觸到紙杯沿口,就聽到夏未的聲音,他猛地扭頭,紙杯里的水都差點抖出來。
“慢點。”夏未生怕他燙到手。
左仕宏半瞇著桃花眼,臉上還掛著水滴,嘴角一彎:“你怎么來了?”
“來看著你。”
聽到她這句話,他心里輕輕一喜。
“你來監場?”左仕宏將紙杯輕擱在泳池邊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劉海上有水滴沿著他刀刻般的臉頰墜落。
他打趣道:“那我要好好表現。”
夏未臉驀地一紅,看著他身上濕透的衣服,關心道:“冷嗎?”
“不冷。”左仕宏雖然嘴上逞了強,可身體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寒戰。
夏未四處看看,見白色躺椅上有白色浴巾,幾步跑了過去,跑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條浴巾。
她將浴巾給他:“候場的時候披著,省得著涼。”
左仕宏接過浴巾,眉眼里都是笑:“喝了你煮的姜糖水,一點都不冷。”
他本還想再逗逗她,但看到她耳根慢慢變紅,想了想還是算了,拿浴巾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眼神卻一刻都不離開她。
接下來的拍攝很順利,幾乎都是一條就過,還剩下最后一組鏡頭,廣告內容就全部拍完了。
在左仕宏拍攝的時候,夏未就安靜地站在角落里,等他結束一個鏡頭的拍攝,她就一手拿著浴巾一手端著水,做好經紀人的分內工作。
左仕宏的嘴角從她來了之后就一直往上翹著,動作也完成得格外到位、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