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比賽賽程緊張,中午沒有休息時間,為了方便管理,比賽場館內除了已經檢錄過的參賽隊員和教練其余人不讓進場。等候檢錄的隊員全部在隔壁的羽毛球館里休息等待。
上午十一點,比賽已經進行兩個小時。
和之前一樣,場館里四個比賽場地同時進行,每個場地會提前四場檢錄。等候檢錄的場館里一如既往吵得不行,各個學校的隊員分散在場館里每一處進行熱身,清一色雪白的道服,不仔細看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顧思南站在人群中間四處張望著。
早上集合之后總尋思著單獨找蘇憶北說兩句話一直沒機會,現在好不容易有時間,她跟故意躲著他一樣怎么也找不見。
該不是真生他氣了吧。
他有些懊惱,就想不明白了,怎么一到她這兒自己這手總愛比腦子先動呢。
又往場館深處走了兩步,目光一閃發現角落里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蘇憶北此時正穿著外套在人少的地方壓腿。她剛才問過檢錄處的人,她這個級別最早也要十二點開始檢錄,不如趁現在找個地方清靜一會兒順便活動一下。
一個豎叉下去,抬眼看見顧思南站在不遠處,兩個人目光在空中交匯,蘇憶北直接跟他不存在樣的面無表情瞥向了一邊。
顧思南啞然,不由低頭苦笑。
完了,看來這回是徹底把這姑娘給得罪了。
他干脆走過去在蘇憶北旁邊坐下,怕她裝不知道還伸手拽了拽她帽子上的尖尖。
蘇憶北淡淡瞥他一眼沒說話。
眼前人明顯在和他賭氣,顧思南慌了,手心微微冒汗的那種慌。
和白澤不一樣,他是真不會哄女孩子。長這么大雖說身邊女生不斷,可他覺得麻煩躲還來不及更別說哄過哪個,當初和秦靜在一起時平平淡淡的不怎么見面也不會吵架,根本用不著哄。
哪跟他和蘇憶北樣的,天天見面天天鬧別扭,見不完的面鬧不完的別扭。
要不先給她認個錯試試?反正自己的鍋,橫豎是甩不出去了。
顧思南偏了下頭,輕咳兩聲試圖引起蘇憶北注意:“我……我錯了,對不起啊。”
蘇憶北看著冷,其實是個嘴硬心軟的,說的是不理就不理,也僅限于她不主動理顧思南,真等顧思南先和她說話了她不理是不可能的。
話說回來,她這人還有個好處,甭管和誰生多大氣再怎么吵,腦子里總有一絲理智在線。女孩子小作怡情,大作傷感情,小情緒鬧鬧差不多得了,顧思南本就不是那種會哄人的多少還有點脾氣,等到他主動說話再不給個臺階下,真等人在她這兒沒耐心了轉身一走讓別的女生鉆了空子豈不是虧大了。
她雙手撐起地面,原地換了個豎叉方向剛好和顧思南視線對上,故作疑惑:“你錯哪了?”
她語氣隨意聲音很輕,不知是不是周圍太亂,明明和平常一樣說話卻被襯出了幾分溫柔來。
顧思南小心肝又是一顫,有意別過臉去,話都說不囫圇了,“我不……不該關門。”
他是從小身體不好沒錯,但什么時候也沒查出來過心臟有毛病,今天到底怎么了,一看見她就心慌。
蘇憶北眨眨眼問的認真,“你為什么關門,不想理我么?”
“怎么可能!”顧思南覺得自己挺冤枉的,有點急了,“我要真不想理你,哪還會專門過來找你!”
她不解,收了豎叉跪坐在他面前,“那關門是為什么?”
答案在嘴邊呼之欲出,“我……”
剎那間,顧思南猶豫了,嘴巴緊緊抿成一條線紅透了耳尖。
他不清楚早上那種莫名的心慌究竟意味著什么,更不清楚那種感覺究竟該不該說。
蘇憶北毫不知情,目光筆直看著他等他回答。
“我那會兒突然想起來白澤在換衣服,萬一讓你看見了不太好,順手給門關上了。”顧思南不好意思笑笑,抬手揉上了她頭發,“對不起啊,一直沒來得及給你解釋,沒有不理你,別瞎想了。”
算是把這茬應付上了,心里松了口氣的同時失落與不安也隨之而來。
怎么又有點后悔這么說了?這感覺應該是后悔吧。
畢竟此時的他要是能夠誠實一點,也許后來的他們不會再蹉跎那么多時間。
蘇憶北聽他說完臉色一變,哦了一聲接著壓回豎叉,“廢話說完趕緊走,別在這兒耽誤我壓腿。”
顧思南頓時頭疼撫了撫額角。
得,看這樣是又讓他給談崩了。
場館上方的音響中響起電流的聲音,檢錄處正通過廣播喊即將檢錄的場次。
顧思南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廣播里喊到的最后兩場離他要打的場次不遠。
他戳戳蘇憶北:“快到我了,你要是不急就幫我看下場吧。”
比賽時雙方隊員的教練席上必須有人,不然會失去比賽資格,有時同一個隊隊員比賽沖突,隊里人相互做場邊教練看場是常有的事。
蘇憶北其實對顧思南剛才的解釋不太滿意,還因為被他關門外這事兒賭氣,“白澤呢?你們倆天天好的跟一個人樣的,你不找他給你看找我干嘛?”
就知道這姑娘不是這么好打發的,很久沒被懟過,顧思南猛然意識到蘇憶北今天的第一懟開始了。
顧思南不確定不確定她到底想聽什么答案,只能實話實說:“我和隊長打一個級別不在一個場地比我早兩場,他去給隊長看了,教練現在還在賽場里沒出來,找不到別人。”
比賽是正事兒,蘇憶北這會兒再有情緒也不可能在這節骨眼上和他鬧。
她從地上站起來,剛想答應和他走,喬兒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看樣子小學妹應該是跑過來的,臉蛋紅撲撲的,幾縷流海被汗打濕黏在鬢邊。
她站定后彎腰喘了兩口氣,招呼也不打,直接挽上顧思南的胳膊把他往場館門口方向拖:“學長,我剛剛從檢錄處過來,教練說馬上要到你了,讓我把你找過去再給你看比賽。”
顧思南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讓你給我看?教練真這么說的?”
喬兒點頭,胳膊很自然的挽在顧思南手臂上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接著停下腳步有意回頭往蘇憶北那兒看了一眼,微微揚著下巴:“教練說你比賽一直打得很穩,我沒什么經驗,讓我這兩天跟著你多學著點。”
她額前的流海隨著動作一晃一晃的似乎隨時能扎進眼里,蘇憶北站一旁看著都替她難受。
想也知道老師的原話肯定不全是她說的那樣,可看小學妹挽著顧思南胳膊那副趾高氣昂跟炫耀什么寶貝樣的模樣,蘇憶北忽然有點想笑。
一不小心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喬兒撇撇嘴:“你笑什么啊學姐?”
蘇憶北擺擺手,示意他們快走:“沒什么沒什么,好好跟你學長學著點吧,你確實挺菜的。”
喬兒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剛想說點什么,頭頂上廣播又響了,這回通知的有顧思南的場次。
從喬兒拽上他胳膊那刻起,顧思南就想不動聲色把胳膊抽回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低頭一看袖子居然被她拽在手里。
當這么多外校人的面也不好給小學妹辦難看,他徹底沒辦法了,看看自己袖子又看看蘇憶北:“你真不跟我過去?”
蘇憶北哪會不清楚他什么意思,可惜不理解顧思南為什么不直接拒絕,她就不信一男的還不能從一小姑娘手里給自己袖子拽出來了。
“喏,都有人給你看了,還讓我過去干嘛。行了,趕緊滾。”
注意的話會發現,最后那個滾字她是看向喬兒說的。
那邊檢錄處催的急,這邊蘇憶北見死不救,顧思南能怎么辦?比賽也不能不打啊,只得讓喬兒陪他過去了。
臨近中午。
裁判員要輪流吃飯休息,賽場那邊通知比賽場地由四個減少到兩個。賽程進行緩慢下來,等候檢錄的場館里大部分人都趁這個時間出去吃飯了,剩下的一小部分是即將進行檢錄上場的。
蘇憶北屬于剩下的小部分人,場館里現在人少了一大半不再像之前一樣吵鬧,她脫下外套隨意搭在肩上從角落里走出來,去到之前隊里人集合放包的地方。
趙雨夢這會兒自己盤腿坐在地上玩手機,旁邊亂七八糟放了一堆東西,看見她過來瞥了一眼,把手邊的不知道誰的包推到了一邊:“你怎么沒去吃飯?先在這兒坐會兒吧,剛好陪我,一個人在這兒挺無聊的。”
蘇憶北在她騰出來的坐下,順手從身邊箱子里拿了瓶水打開喝了兩口:“快十二點了,我之前去檢錄處問了一下,我打的級別差不多這會兒開始檢錄,場次挺靠前的,不敢亂跑。”
她說著四處看了看:“怎么就你自己在這兒?你不是打的49么?檢錄怎么也要下午兩點后了吧。”
趙雨夢包手機放包里,身子一偏躺在蘇憶北腿上,整個人懶洋洋的:“他們男生多,一個個到了飯點跟餓死鬼托生的一樣就讓他們先去了,我在這兒看東西。反正我給他們說過幫著帶幾份飯回來,肯定還有人來不及吃飯。”
蘇憶北抬抬膝蓋撞她腦袋,笑道:“你哪這么好心,還不是懶得去。”
趙雨夢無所謂攤手:“都一樣,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兩個人又閑扯了幾句,說話間顧思南和喬兒一前一后回來了,喬兒跟在顧思南后邊手里還掂著他的護頭。
蘇憶北覺得奇怪:“你怎么去這么久,不是十一點那會兒就檢錄了?這都一個小時了,怎么才剛打完?”
剛才離得遠沒看清,現在走近了發現顧思南額前的流海濕漉漉的,道服領口敞開著胸前全是汗,這準是剛把護具脫下來。
他還沒緩過勁來,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不是……”
聽他聲音大概是累極了,蘇憶北忘了兩個人還在鬧別扭,趕緊給趙雨夢推起來又騰了片地方讓他坐下。
她從箱子里拿了瓶水打開遞過去,“你別急,慢慢說。”
顧思南接過去灌了兩口,隨意拎起道服領口蹭了下臉上的汗,緩了緩說:“這次比賽不知道怎么排的,我們這個級別上午場次挨的特別近。中間時間短,回來呆不了一會兒又要過去檢錄,所以一直在那兒呆著了。我這是已經打完三場了。”
他擰上瓶子放在一邊開始脫護具,蘇憶北忽然瞟到他胳膊上紅了一片。
注意到她的目光,顧思南迅速收好護具放下袖子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別看了,就是蹭了一下,沒事的。”
他皮膚白,那紅的一片特別明顯,沒有破皮,應該是比賽時護臂與胳膊摩擦蹭出的淤血。
蘇憶北淡淡看他一眼不想說話。
倒是一旁一直沉默的喬兒坐不住了:“哪有啊學長,你剛才明明都疼得要喘不上氣了……”
顧思南冷著臉打斷:“別多嘴。”
蘇憶北眉梢一鎖看向喬兒:“到底怎么回事?”
喬兒抿抿嘴有點猶豫,看看蘇憶北又看看顧思南。
顧思南偏了下頭:“我真沒事。”
蘇憶北干脆一眼瞪過去,“你閉嘴!”
“……”
顧思南被她吼得一愣,心里嘀咕:怎么這么兇,虧了早上那會兒還覺得她可愛,真是腦子壞了。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在喬兒再次開口之前他選擇自己先交代:“剛才那場不小心讓對面踢著肋骨了,還好,就是讓踢得一口氣沒喘上來。”
從他自己嘴里說出來的,總不會有喬兒說出來的嚴重。
那場對手挺厲害的,之前從沒見過,但明顯有經驗不是小白。顧思南擅長防守反擊,不敢貿然進攻,兩人分數一直僵持只有一兩分的差距,誰也上不了誰的頭。臨近結束對手發現了他的弱點,一腿橫踢踢在他腰側上方。級別偏大的出腿都重,那一腿挨得還碰巧讓護具硌到,當時差點沒給他疼斷氣,現在喘口氣肋骨那兒還隱隱作痛。
疼是真的疼,說是真不敢說。
蘇憶北漫不經心問:“踢著哪邊了?”
顧思南以為她隨便問問,毫無戒心指了指左邊肋骨那處,“這兒。”
他這邊剛把手放下,蘇憶北二話不說找準位置伸手在他最下方肋骨那兒戳了一下。
“你干嘛!”顧思南疼得差點沒翻過去,趕緊護著自己傷處。
蘇憶北瞥他一眼,“不是說沒事么?”
顧思南捂著自己傷處的手依舊不放,賭氣似的看她:“你不也經常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