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喜歡在暗中標好價碼，盡管有時候涂了很多糖層，但包了顆苦心的核在內，需時間細品。

當時，無敵貪心的路人，相機手機狂拍，像要補償許久以來被錯過的陣雨和急吻。好奇的我湊過去，猝不及防，看見了你。你霸道地宣布，春日是你的天下，是你的時代，是你的鼎盛王朝。你不惜玩弄起濃郁的香氣，一掃童年的清雅和楚楚動人的梨花帶露。移步到城里，你迅速進化成了王的女人，一副拿來主義和擴張主義的貴婦模樣。愛著從前的你，一條道兒走到黑，我也只能愛著你的現在。被消費和娛樂主義喂過的胃口，也倒不回從前的你了。

從前的你，出現在清明細雨的山坡里。牛兒悠閑地卷著肥嫩多汁的青草。停一陣兒，走一陣兒的迷迷蒙蒙的細雨中，萬物飽飲甘露，充實，沉甸。薔薇或粉，或白，大片大片地占領了山坡，灌木叢，樹梢兒；或星星點點，綴在綠毯間；或濃烈熱鬧地渲染大半棵樹；姿態隊形千差萬別，有時候像花圈，有時候像項鏈，有時候像帽冠。你像星星一樣暈著光芒，在雨兒里垂落晶瑩的淚珠，在濕潤的空氣里留香，似茶香，但濃烈；似李花，但少一分苦澀。清兒不淡，濃而不烈，聞而忘憂，令人墜入溫暖的光之河。對你，我常常無語，像面對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常常邊放牛，邊從書中抬起頭來，用眼搜尋你。撇見你的身影，便知自己仍在天堂，接下去安心地看書。

常常對著熠熠生輝的你發呆，覺得你是一個多么濃烈燦爛炫麗的生命。失意的時候，將臉龐埋在花中，暫時忘卻煩惱。鷓鴣聲兒，總是適時響起，讓我的那些愁，濃酒般地消不斷，醉里不堪清醒。

我只是忽略了，喜歡你，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日，同去后山踏春。惠子選了素白泛黃的金銀花，扎成一捧，清水供養起來，房間里清香流溢。而我，望著自己手中金蕊粉瓣楚楚帶露的薔薇，頓覺自己視覺奴隸的俗氣。然而放棄卻是不肯的。我喜歡這大朵的花瓣，真實，可觸摸。我喜歡它柔嫩滑膩的質感。我訕訕然，也用清水養了它。不日，花瓣蜷曲，萎縮，片片扯落。而隔壁，幽幽花香陣陣。

畢業后，惠子選了個經濟厚實的人結了婚。而我，選了個有著大理石般光滑挺立面龐的文藝少年。

15年之后。

惠子跟老公的生意風生水起。柴米油鹽。

而我和我的少年，容顏凋落，宅著一份理想的夢，漂泊，不知還可茍延殘喘到幾時。

命運其實在很早之前就注定的。選擇金銀花，還是薔薇，給我一千次機會，我也許還是不會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