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字安,也就是和黎洛一起被送來的那位孕婦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翌日黃昏。
暖橙橙的夕陽下,柔嫩飽滿的馬蹄蓮盡情的在墻壁上展現自己高傲的脖頸。
趴在床前酣睡的,是剛剛調離開發區,前往苦竹龍村開展扶貧工作的老公,林岳恒。
他累了!
明明才30多歲的人,卻活出了40歲的模樣。久未打理的短發微長,毛糙的發叢中有抹肉眼可見的黃色泥土。衣服皺巴巴的,帶著厚重的田野氣味。
清北校園里,這是施字安所愛的那個做事一絲不茍,酷愛干凈整潔的少年啊!
“小安,你醒了啊?”林岳恒用力搓揉自己的眼睛,原本清脆的聲音沾染了幾分嘶啞,眼眶下是施字安從未在丈夫身上見到過的烏青眼袋。
許是察覺到妻子的不尋常,林岳恒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解釋了句:“我本來在田里考察的,接到醫院電話,說你出事了。就趕過來了,也沒來得及收拾。”
夫妻平時聚少離多,很多話一直埋在心里,好不容易碰到個機會,奈何施字安的身體實在太虛,也就沒怎么多說。
病房里空曠安靜,樓道里護士的交談聲也就愈加明顯:
“第一次抽血把人給抽暈了,還是個小姑娘,當時可嚇死我了。這種事情,護士長怕也是第一次經歷。”
“可不是嘛,那小姑娘可真厲害,喉嚨發炎,腫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愣是一個人在醫院里坐了幾個小時,還給人獻了100多毫升血,這不,小姑娘現在還在醫院里躺著呢。”
“說來也是當時7013病房的孕婦情況太緊急,不然這么小的小孩子,我們怎么下得去手啊!”
“唉~我還一直以為是她是個啞巴才不說話的,誰知道是嗓子發炎呢?”
“可不是嘛,經歷過這次發炎,這小姑娘的嗓子以后八成會留下后遺癥。母親車禍去世,父親昨天也去了,再留下個后遺癥,以后怕是連被好人家收養都難。”
“還有她父親昨天給她錄制的視頻,里面還讓她和她媽媽好好的呢,誰知道他媽媽當天就去了呢?昨天跟林醫生一起幫忙錄視頻的小雨說她都快哭死了呢!”
“唉~醫院里一個親屬也沒聯系到,等這小姑娘醒了,八成會被送去孤兒院吧。”
“還好小姑娘沒醒!要不一手父親的死亡證明,一手母親的死亡證明,換做是我,我可承受不住。”
……
林岳恒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聽完這段對話的,腦海中依然是小姑娘獻血時纖細的手臂和昏迷后緊閉的雙眸。
這一刻,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小安,我想照顧那個小姑娘!”
“嗯?”面對丈夫突如其來的的話語,施字安也有些疑惑:“我們都有兩個孩子了,沒有收養資格的。”
“我知道,但如果她需要的話,即使不能收養,擔任監護人也是可以的。”
丈夫的堅持讓施字安有些疑惑。
雙手附在而額角,林岳恒腦海中再次浮現黎洛獻血后那蒼白的面色,組織語言,沖妻子解釋道:
“那個小姑娘獻血的對象是你,羽聲現在用的那顆心臟是她爸爸的。”
醉林月影,迷路秋橙。
人的命運總在一瞬間發生轉折。
例如此刻,林岳恒與施字安在民政部門同意下,成為黎洛的監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