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派去療養的醫護人員,沒到一月時間,都返回醫院。他們說:“經歷過生與死的考驗,我們更加珍惜這份工作,更加熱愛這項工作,真正體驗到這項工作的崇高和偉大。”那位小月姑娘,感染上SARS,在接受治療期間,天天給她送飯的父母,沒有聽到她報平安的聲音,不斷打電話詢問,站在隔離區大門外不停抹眼淚,被尤雙杰和她的同學看到,經過詢問,姑娘得知兩位老人三十五歲才得一女兒,二十五年來,視女兒為掌上明珠,頂到頭上怕嚇著,抱在懷里怕熱著,一天聽不到女兒的平安電話,就心神不寧。小月的母親說,明天就是小月父親的六十歲生日,希望小月能回家給父親過生日。勸慰走老人,尤雙杰和幾個志愿者一合計,訂做了一個生日蛋糕,上面寫著“女兒祝爸爸生日快樂”。帶著小月的錄音去小月家中。老人聽到了女兒時高時低的聲音:“爸爸、媽媽,你們的健康就是對我的支持,你們的快樂就是對我的信任。”年輕的志愿者們,為老人點燃了花甲生日蠟燭,唱起了生日歌。蠟光映在老人祥和的臉上,他們抹著激動的淚水,接受著女兒們的祝福,追憶著他們的生活往事。“我們是中年得女兒,真怕驕生慣養的小月不能承受生活的壓力,沒想到,考上高護學校后,就像變了一個人。參加工作后,常對我們說,她是在同齡、同類、同行集中的圈子里生活,這個圈子里的人,都有一種強烈的競爭意識,這種意識,默默地發揮著潛能,用比、學、趕、超的內動力推動著每個人積極向上,在這個知識分子成堆的大本營里,沒有真才實學的本領是站不住腳的,沒有高超的醫技、醫德,即是有個好爸爸,也無濟于事。我們為女兒的選擇而高興,因為我年輕時身體不好,結婚懷不住孩子,是華胄醫院治好了我的病。小月就是在華胄醫院出生的,從她出生時,我們就希望她將來當醫生,她真的讓我們如愿了。”小月的母親帶著自豪說。“女兒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醫院里發生了那么大的事,對我們守口如瓶。一個月沒有回家,對我們說是到外地學習。這個犟丫頭,保密工作做到家了。其實,我們對華胄醫院的信任是不打折扣的,只是被社會上的傳言搞的心慌意亂。這些日子,電視新聞除了報道SARS就是非典,看著醫護人員的穿戴,讓人驚恐不安,我們天天守著電視找小月,擔心、害怕了好一陣子,當聽到華胄醫院治愈了第一例SARS患者時,我們放聲大哭過。這樣的災難、這樣的疫情,只有在我們這樣的國家里才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得到控制和治療。”病床上的小月,沒有把她當成患者,仍然以護士的愛心關心著患者。為了讓臥床的患者放松情緒,減輕心理壓力,平時不太愛吃蘋果的姑娘,將削好的蘋果切成片,放進每位患者口杯中,說:“蘋果是水果之王,含多種維生素,對身體健康有好處,我們比賽著吃蘋果,誰吃得多,誰就好得快,誰吃得少,誰就唱歌。”在她的帶動下,患者們活躍了起來,積極與醫生配合,使治療效果達到了預期的目的。她是醫院團委的宣傳委員,雨雪交加的大年夜,她是第一個火線入黨的護士。曾經有人問小月:“你怕不怕被傳染?”“怕,我第一次看見一層又一層的白色隔離服,腿都軟了。戴上口罩,惡心的想吐,差點暈倒。聽了芮潔的信,看到老院長給患者壓胸增氧,做氣管切開手術,我的心情才慢慢平靜下來。”“你被傳染后,在病房里為啥那樣做?”“我是護士,有責任那樣做。”善良的姑娘,用健康的心征服了SARS,她比別的患者提前一星期治愈。院領導決定讓她去療養,她哭了,打電話埋怨父母:“都是你們給我惹的事,你們向院長給我求個情,不要讓我撤下去,我不能離開這里。”發了大財的阿玲,自愿報名當志愿者義務工,她說她最理想的志愿是當一名醫生,高考榜上無名,羞于見人,掉入商海,賺了錢,總覺得缺少一種精神,也許,參加抗擊非典志愿者隊伍,對她是一種精神補償。“為了精神上的追求,我要親自體驗真正的生活。掙錢不是我的惟一目的,體驗人生價值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在這場全民族的災難中,我看到了那些用脂粉糊住臉的人,心靈上堆滿了垃圾,我不愿讓我的心靈也被垃圾污染。”她講了她在商場遇到幾位女醫護人員買一次性內褲時,營業員小姐看見她們胸前戴著“傳染病防治醫院”的胸牌時,驚慌失措地躲起來,當時,她就買了一千塊錢的一次性內褲,送到了傳染病防治醫院。她說,這是她做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參加抗非志愿者隊伍,是她要做的第二件有意義的事,她雖然不會打針治病,但會當清潔工。“我有心讓我的女兒從醫,想借此機會體驗一下醫院的生活。”大難之時,于寧靜中觀真偽。人有赤心,就有永生的生命之魂。商海弄潮兒,并非都是惟利是圖的奸詐小人,見利忘義的平庸之徒。他們也有“國興我興”的民族氣節。SARS疫情突然降臨之初,有那么幾位父母為官、有錢有權的醫生護士,人不知鬼不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搖身一變,成為某某國家的公民,幾十輩子都喝黃河水、長江水的華夏子孫,一個晚上就成為外國人。被多個外國醫學界高薪聘請的老院長、尤一杰,把印著中國地圖的身份證看得比年薪上百萬美金、英鎊、馬克更珍貴,他們看著昨天還在為別人的生命忙碌的同行、戰友,轉眼工夫就被SARS奪去生命,捶打著自己的胸膛,責怪自己學藝不精。在那個風雪交加的大年夜,華胄醫院在鞭炮聲中顫抖起來,伴著顫抖走在抗非前線的,是一批為他人而生,不怕死神糾纏的優秀醫護人員,還有一批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人,小月就是其中的一個代表。那個被SARS奪去了父母的八歲男孩子,被尤雙潔接回家,尤雙潔告訴她父親:“爸,我有了一位小弟弟,你有一個兒子,我們將來都是華胄醫院的傳人。”尤一杰撫摸著男孩的頭:“孩子,這里就是你的家。”男孩撲進了尤一杰懷里。尤雙潔接到一位女孩的電話:“我的父母都在傳染病醫院工作,學校通知不讓我去學校,我非常苦惱,想見爸爸、媽媽。”“小妹妹,我的父親就是傳染病防治醫院的院長,也是治愈好的SARS患者,我的母親現在還睡在冰箱里,如果你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就和你一塊去你們學校,讓他們聽聽醫生的故事,讓他們看看醫生的女兒是多么優秀,我要告訴他們,不要還沒SARS,就被嚇死,我要告訴他們,不要因心理上的恐懼害怕,就傷害最可愛的人。”“誰都是媽媽的心頭肉,誰去了SARS病區,都讓媽媽擔心,我選擇了醫生這個職業,就沒有在疫情來臨時回避的理由。我是團支部書記,我不去,能說得過去嗎?”這是華胄醫院一級護士小錦對媽媽說的話。再過幾天,小錦就到了二十三歲生日,已當了五年護士的她,準備報名到抗非第一線,她看出媽媽的擔心,給媽媽做起了思想工作。進駐SARS病區后,在為一患者壓胸增氧時,由于病房內SARS病毒傳染密度大,小錦被感染了。她的母親得知后,拎著生日蛋糕和鮮花,附短信一封:“好女兒,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媽媽為你祝福。”十三天后,小錦出院了。她堅決不肯去療養,要求重回ICU病房,她對院領導說:“通過這次,我覺得護士工作非常圣潔,非常高尚。我患病的時候,我的同行為我做著一切,我好了,就要回報他們、回報社會。”院領導考慮到她的身體很虛弱,就讓她暫時到發熱門診工作。一位SARS患者家屬,在電話里哭著要見他兒子,尤雙潔問清了她家住址,趕到她家。告訴她兒子的情況后說:“阿姨,你知道傳染病防治醫院的院長是誰么?他就是我的父親,他是華胄醫院第二個治愈的SARS患者。這個病只要治療及時,是沒有生命危險的。你的兒子已經脫離了危險期,正在恢復階段,請你放心,你的兒子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你是干啥的?”“我們都是學生,利用假期在華胄醫院當抗非典志愿者。”“一天給你多少錢?”“盡義務的,一分錢也沒有。”“真的?”這位母親看著幾位和他兒子一般大小的孩子,幾分驚奇,幾分意外,擦凈鼻涕,抹干眼淚,抓住尤雙潔的手,“孩子,你們真是好樣的,聽了你的話,我放心了,我一定讓我的兒子報考醫學院,如果你們不嫌我年齡大,我也去當義務志愿者。”生命在大劫難之后,便緩緩進入了一種清純透明的境界。從生命中涌流而出的,是一種驚人的美麗,一如風暴洗滌過的湛藍天空,飄游而來的是潔白而輕靈的游云。這游云,是華胄醫院以身殉職的芮潔、蘭婷、吉廣智、諸可心,還有救護車司機容叔生命的增值。他們在生命的史冊上,留下的每一筆是永不磨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