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呂婠當女官
- 缺木452
- 4559字
- 2020-03-29 09:30:00
女官和宮女一樣到了二十五歲就可以出宮了。今年到了年紀的有三十五人,其中包含司珍司三等宮女一名。
“據我所知,競爭力最強的當屬崔嘉禾,她是靖國公的女兒,也是皇上的堂妹。”
呂婠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陳青鏡出門曬太陽。“既然來頭這么大,何必屈居自己做一個三等宮女。”
“誰知道呢。崔嘉禾素來嬌慣,想一出是一出。與其說是考進司珍司,不如說是內定。”陳青鏡手里捧著一個小小的湯婆子取暖。
“師父,那我不是沒有機會?”
“那倒未必。”陳青鏡將蓋在自己腿上的毯子翻了個面說道:“皇上這幾年嚴厲打擊徇私舞弊,咱們只需讓皇上知道他的堂妹要做女官。”
“姐姐,”柳香竹拎著食盒過來,看到呂婠和一個瘸腿姑姑說話,甚是意外。她還以為,這個院子就只有她姐姐一個人。
“香竹,你怎么又拿東西過來了。”雖然司膳司食物多,總是這么拿,總歸是要說閑話的。
“姐姐放心,這是皇上賞賜的。”
“皇上?”
“姐姐……,”青竹十分顧忌地看了眼陳青鏡。她待在宮里有些時日了,知道有些話不該說。
“香竹,這是我師父,你大可放心說。”
“師父!什么師父?”
陳青鏡無語,這個圓臉香竹怎么話這么多。“你姐姐她要女官。”
“哈?姐姐,這是真的嗎!”考女官而已,柳香竹比呂婠還要高興。
“要是想讓你姐姐順利考上,你就趕快告訴我們皇上為什么給你賞賜。”陳青鏡不悅。
“哼,為了姐姐,不和你這瘋婆子計較。”柳香竹一一道來。原來她肚子餓,跑到司膳司偷偷吃東西,沒想到被逮了個正著。誰都沒想到,皇上正好在那里。
“朕問你,為什么偷吃?”
“餓啊~~~”簡單地兩個字,愣是把崔孝珩給逗笑了。
“你可知,司膳司的膳食供應后宮,你這一吃,不就讓那些娘娘們沒得吃了。”
“不會不會。”柳香竹搖搖頭,“皇上,您是沒見到。娘娘們為了見您,各個瘦得跟個猴似的。真要是吃飯,也就吃個一兩口,有的甚至不吃。咱們這些做宮女的,沒有資格吃那些食物的,最后只能倒掉。”
軍糧供給不足,百姓無法溫飽。后宮節食不是因為糧食不足,而是為了得見天顏。
“福德,后宮膳食是何規制?”崔孝珩問自己身邊的掌事太監。
“回皇上,無論早晚,皇后膳食三十六道,四大妃二十七道,九嬪十八道,寶林才女等八十一御妻九道。這些膳食包含生食、熟食、冷食、熱食。”帝王,九五之尊也,凡計數皆與九相關。
當了五年皇帝的崔孝珩一聽,頭都漲了。先別說這些食物了,光是后宮,他還沒納那么多妃子呢,就已經有那么多規矩了。
崔孝珩想了想,做皇帝以來,一直致力于前朝,看來是該管管后宮了。
“福德,擺駕回宮。”
“是。”
眼見著皇帝要走了,柳香竹飯都沒吃飽,立刻“哎哎”地喊了幾聲。
崔孝珩笑了笑,“福德,賜些點心給……”
“柳香竹,皇上,奴婢叫柳香竹。”餓了半天的柳香竹一聽見有吃的,眼睛立刻亮了。
“看你傻乎乎的,沒想到還能說出這么一番打理。”呂婠看著笑靨如花的柳香竹,這大概是傻人有傻福。
“姐姐,我哪里懂什么大道理,我只不過是把所見所聞說給皇上聽。”柳香竹搖搖呂婠的手臂,然后把頭靠在了呂婠的肩上。
翌日,劉貴妃頒布旨意,所有妃嬪三餐皆九道吃食。
“可惡,居然被劉清子搶先一步!”竇太后坐在鳳鑾上,桌上的書籍和茶碗早已被她狠狠地抹到了地上。
“太后息怒。”竇碧君貼身掌事姑姑玉娟見狀,立刻上前給她揉了頭太陽穴。
“阿娟吶,那個和皇上吹風的賤婢是誰啊?”
“太后,是雜役房的柳香竹。要不要奴婢……”多年的陪伴,玉娟算是太后肚里的蛔蟲。太后都問起了,應該是打算動手了。
“不必,”竇太后站了起來,玉娟扶著她走到門口。“哀家這寢宮的宮女正好少一個,就把調過來吧。調過來之后,好生待著。”
“是。”
陳青鏡雖然常年呆在冷宮里頭,但對宮里頭的形式看得一清二楚。
“宮里頭都知道劉貴妃和太后是死對頭。皇上有意立貴妃為后,太后因貴妃出身低微且無子嗣為由而反對。本來這六司只有一個尚儀,生生被這兩個人掰成了兩半。兩位尚儀,各是太后、貴妃的人,各掌三司。六司的爭斗,實際上是太后與貴妃的爭斗。”
“司珍司招三等功女的檔口,貴妃這個旨意一下,倒是可以不用想辦法告知皇上崔嘉禾的事了。”
“不錯。今日送飯的公公過來時,我使了點銀子。他告訴我,貴妃會親自參與司珍司三等宮女選拔。”
“師父,我應該怎么做?”
“司珍司是掌管后宮寶物的地方。各國進貢的有些寶物也會存放在司珍司。別小看司珍司一個小小的宮女,這里面的每個人都熟知各種寶物的來歷以及保存方法。”
“銀器易硫磺侵蝕,顏色變得晦暗,但是對光不敏感。可以放置于遠離硫磺的地方。鐵器已被水腐蝕,所以儲存時應避開水,平時需定期涂蠟進行維護。陶器多孔,可吸收水分,應儲存在干燥且天氣常年溫和的地方。至于瓷器,防震、防擠壓、防碰撞即可……”
陳青鏡一愣,徒弟對于寶物保存居然張口就來,而且全都說對了。“看不出來,你倒是懂得挺多。”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刻在腦子里的。”
“阿婠,還是想不起來嗎?”
呂婠點點頭。
“這幾天有空去趟內侍局,查一下自己的照身,別到時候被問起身份的時候一問三不知。”
“好的,師父。”
當天夜里,陳青鏡拿出了十幾本關于寶物鑒賞和保存的書籍。呂婠只是稍微翻閱了幾頁,沒想到竟倒背如流。真是奇了怪了,好像以前看過這些書似的。
“師父……”呂婠看著陳青鏡皺著眉,猜想是又要罵她了。
“你做的很好。”沒了崔嘉禾這個絆腳石,呂婠又這么努力,她是完全放心了。“去睡吧。”
師父都發話了,呂婠這才放心睡覺。
三
陳青鏡忽然對柳香竹噓寒問暖,嚇得她都不敢動了。
“我是阿婠的師父,你怕什么呀!”
“行行行,敬你是姐姐的師父,諒你也不敢對我怎樣。”柳香竹最近被調到太后宮里,又得了賞賜,于是立刻來找呂婠了。
“我問你,阿婠進宮前是做什么的?”
“這你倒是問對人了,”柳香竹回想剛來京城的時候,自己就是借住在呂婠家里的……
呂婠一個冷宮雜役宮女,塞了點銀子給內侍局的,內侍局的太監就放行讓她進去找自己的照身。要說銀子哪兒來的,呂婠也奇怪了。自己枕頭里面還有十幾兩。
“請問,我的照身放在哪里?”內侍局里好幾個太監有嗑瓜子的、打盹兒的,就是沒人理她。好吧,呂婠只能自己動手了。
呂婠花了兩刻鐘,大概逛了一遍。內侍局存放著宮里所有人的照身以及別的國家一些重要人物的情報。她隨手拿了一本冊子,隨意翻閱了一頁。
“天啟國廣成王蕭啟,身姿挺拔,容貌清俊,屬當世第一美人,故而逢戰必以面掩之。大歷三年,邙山之戰后失蹤。鎮國將軍于戰場上拾其玉佩并獻于皇上,此玉佩后藏于司珍司。”
嘖嘖嘖,到底是什么樣的男人?居然用“美人”二字來形容?也不知道是誰搜集的情報,簡直是夸大其詞。還有,不知道怎么回事,呂婠腦子里浮現出一塊祥云鑲金玉佩。
“我家鄉鬧饑荒,爹娘無奈只得把我送進宮里。我到京城的時候,餓得直接去偷東西,還差點被人打死。是姐姐救了我,還讓我住在她家。”柳香竹知道陳青鏡不會害呂婠,于是實話實說了。
呂婠,出生在京城小富之家,家中販賣茶葉為生。父親呂章娶一妻一妾,妻生呂婠沒幾年就去世了,妾生呂婧。正室死后,這位妾室被扶正做了呂家主母。呂章心疼大女兒呂婠母親早亡,于是為她談了們親事。南方正是呂婠青梅竹馬的王景隆。王景隆,何許人也?京城珍寶齋少東家。
“我聽聞珍寶齋素有藏寶閣美稱。他們的掌柜東家是鑒定寶物的好手。”青梅竹馬,耳濡目染,難怪說起珍寶信手拈來。
“你是不知道,姐姐的妹妹和后母可壞了。她們嫉妒姐姐有個好郎君,偷偷在婚禮的時候換掉新娘。本來是妹妹要進宮的,愣是讓姐姐進宮了。”
“這事兒你可不許和阿婠說。”忘記了也好,如今是跨出當女官的第一步,萬萬不可讓阿婠分了心。
“知道了知道了。”
呂婠回來的時候,看到青竹和師父二人神情嚴肅。
“怎么了?”
陳青鏡和個沒事人一樣。“怎么樣?”
“原來我還有個妹妹,而且已經嫁人了。真想知道妹妹嫁的什么樣的人家。”呂婠一臉期待。
陳青鏡和柳香竹兩個人在這件事有著同樣的默契,她們都不希望呂婠想起以前的事。二人四目相視,希望讓呂婠做女官是一條正確的道路。
廖喜春是劉貴妃的表妹,也是三司的尚儀,她陪著貴妃來到司珍司。
“各位,本次主考官是劉貴妃和廖尚儀,”說話的正是司珍司司記冷若顏。
一個司最大的當屬司珍,司記是僅次于司珍的官位。司珍前陣子出宮嫁人去了,留下司記冷若顏。貴妃的意思是讓冷若顏暫管司珍司,表現好的話就提拔為司珍。正如這位司記的名字,她渾身透露出一股冷若冰霜的氣質。
本次三等宮女報名共計一百五十二人。首先剔除一些頭發少、指甲長的宮女。
指甲長不容易干活,這好理解。可是這頭發少……
“師父,這是何規矩?”考試前一日,呂婠問陳青鏡。
“頭發少,代表宮女在皇宮日子過得不好。過得不好,一定心存二心。”
“天吶,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沒辦法,這是咱們開國皇帝定的規矩。”
第二輪是面試,廖喜春親自問,問題都是隨心所至,每個人不同,自然不存在作弊。輪到呂婠的時候,廖喜春問道:“主子出門,遇到水溝,水溝寬約三尺,若跨過去,則會弄濕衣衫,請問你該怎么做?”
皇宮的主子重權,自然希望奴才們鞠躬盡瘁。呂婠不假思索地說道:“奴婢自然是撲到水溝上,讓主子踩著奴婢過去。”
廖喜春很是滿意。“很好。你出去吧,叫后面的人進來吧。”
“是。”
第三輪,現場考試。每人發一件寶物,在紙上寫上寶物的制作、來歷以及養護。
呂婠有信心,自己一定是那唯一的名額。
當天,考試結果便出來了。
冷若顏端正這身子宣布:“本次司珍司三等宮女入選者是……”
呂婠很是平靜,一點也不期待,這個三等宮女就是自己。
“彭園。”
什么!不是自己!
貴妃還在司珍司里面,呂婠知道,貴妃親自主考,為的就是公平。“貴妃娘娘,奴婢不服!”
劉清子在廖喜春的攙扶下走了出來,陽光照在劉清子的身上,金燦燦的步搖顯得格外耀眼。
“哦?你倒是說說,怎么個不服?”劉清子睥睨著被其他宮女攔著的呂婠。
“彭園在第二輪面試成績可是墊底的,怎么可能就憑第三輪考試就考上了!”
“問題不在彭園,而在于你。”
“我?”
“你可知給你的那件寶物是何來歷?”
“一塊產自沁城的上等祥云玉佩,上面鑲嵌著少量金子。沁城,地處霄云國,再加上上面的“啟”字,應是霄云國廣成王之物。”
“大膽!”提及此事,劉清子就惱怒了。“兩年前的邙山之戰,皇上御駕親征,那霄云國害得我國傷亡慘重。鎮國將軍在戰場拾得此玉佩并進獻給皇上。后來調查得知,那玉佩正是霄云國廣成王蕭啟之物。”
呂婠這下是真的沒話說了,一顆心像是掉進了冰窖里一般。
“知道這物件來歷的,只有皇上、本宮以及調查的密衛,你又是從何得知這敵人之物的!”
“我、我不知道,”呂婠真想打開自己的腦袋看看,自己腦子壞掉以前到底經歷了什么。
“來人,將此細作押進地牢,一定要問出是誰指使的!”
當天,侍衛在呂婠的房里搜到了董君清的腰牌。同一時刻,司珍司失竊,祥云玉佩沒了。
司珍司掌事太監福音站在焚燒廠看著手里的祥云玉佩,聽見有人來了,立刻把玉佩藏了起來。
“主上,”昭陽門侍衛桑榆趁著休息的空檔,來到了焚燒廠。
原來是自己人,福音轉過身說道:“呂婠是咱們的細作?”
“屬下去內侍局查過了,也去宮外走訪,身份并無可疑。”
不是細作。福音奇了怪了,“她是如何知曉玉佩之事?”
“這個呂婠前些日子受了罰,腦子燒壞了,把以前的事給忘了。”
福音記得,這塊玉佩在兩年前送給了詩會上的一個姑娘,怎么后來又會出現在邙山,還被天啟國的鎮國將軍給撿了去?
“主上,要不要把她撈出來?”
“不必。”自己去撈會被懷疑。既然桑榆都能查出呂婠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劉貴妃一定也能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