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都一個名叫榷惠軒的胭脂鋪今早迎來了第一位客人，一位穿著錦衣的小公子，十一二歲的模樣，正拿著幾塊奇形怪狀的金子墊著腳站在柜臺前。

“掌柜的，我想盤下你的店。”

榷惠軒掌柜張奇是個文雅的男子，周身散發著柔和的氣息。他繞過柜臺走到小公子面前，俯身笑道。

“你是哪家的小公子？”

小公子不答，只說：“我有錢，這些錢都是我的，我想盤下你的店，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去問問別家。”

張奇看這個面容格外清秀的少年滿臉認真的模樣，覺得十分可愛，便讓伙計準備點心，自己拉著少年的手坐到了一旁供客人休息的椅上。

張奇沒打算讓小公子再去別家，身有黃金的小孩子總是待宰的羔羊，他準備打聽清楚然后送他回去。

“叔叔，我是真想買一間店鋪。你這家店，所處位置不好，想必不怎么盈利吧。”

張奇心中奇怪，他的店鋪確實收益很少，但他并不缺錢，這也不是他唯一的店鋪。今天他來這里不過是循例查賬罷了。

“這店位置不好？這條街可是京城比較繁華的地段，而且又處于路口。你倒是說說我這店位置不好在哪里，如果你說得有道理，我倒是可以考慮將店面賣給你。”

“好。”小公子并未拿起手邊的糕點，只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唇。

接著說道：“但就店鋪所處的位置而言，這里確實是繁華的地帶，人的流動比較大，但從街頭走到街尾，開胭脂鋪的只有這一家，甚至金銀店和布衣店加起來也沒有三家。”

少年頓了頓，又抿了一口茶，張奇催道：“這能說明什么呢？”

少年放下茶杯，繼續說道：“說明這條街不是女子購買胭脂、首飾以及成衣的首選。來這條街的女子也許會無意間走到這家店，無意間看中了自己的喜歡的胭脂，然后購買，但這畢竟只是極少數的人。而胭脂這樣的物品大多是親自試用才會購買，因此這樣的顧客最好一開始就有買胭脂的欲望。既然有這種欲望，她們自然不會往選擇單一的這條街跑，一定會首選胭脂鋪較多的地方。”

張奇漸漸開始打量起少年，想了想還是問道：“你買下這家店，準備做什么營生？”

少年不答，只說道：“你將這店賣給我，我年紀小，家教也嚴格，不常出門，我全款買下這家店，讓你一分利，我只指導你管理店鋪，三月后，如果這家店鋪的獲利不足現在的10倍，這家店鋪就還給你，總之你不會吃虧，你覺得怎么養？”

張奇食指和拇指開始摩擦，這是他認真思考時的小動作。少年的一番話，讓他不再因年紀而輕視他，他說的那些原因他有思考過，并準備過段日子趁著秋闈改成書局，穩賺一筆。但少年似乎信心滿滿，秋闈還有段日子，這段時間試試也無妨，根據少年提出的條件，他畢竟是穩賺不賠的。

“可以。”張奇停下手中的動作，決定了。

“那商契就勞你費心了，我今天先交兩成定金，我明日過來拿商契時付剩下的。”

張奇看著這十一二歲孱弱少年遠去的背影，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竟然已有獨當一面的氣勢。

***

東方夕從宮墻下雜草掩蓋的狗洞中鉆了出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這里人跡罕至，但離芳菲殿特別近，她并不擔心被人看見，大搖大擺往前走去。

回到芳菲殿中，她將衣服換成素色紗裙，在頭上只簪了一個黃白相間的簪花。收拾停當，東方夕拎起靠在紗窗外的藥鋤便往后園走去。

芳菲殿雖然人跡罕至，但是并不荒蕪，后園母女倆之前種滿了奇花異草，甚至大部分在御藥房也找不到。

東方夕在一片艷紅的奇花中采下了二三十株，仔細看，這些花在陽光下竟然還閃著淡淡的金光。她將花的花瓣取下，放入竹編的小籃中，在一旁的井中打出清涼的水，將紅花清洗干凈，然后將洗凈的花瓣裝進打滿孔的幾個竹筒中，放在殿宇夾道的風口。

做完這些，東方夕將園中的雜草一一鋤掉。自從母妃生病以來，這園子便沒有人打理，許多花草早已半死不活。

東方夕坐在廊下歇腳，芳菲殿還是4年前的樣子，雖物是人非，但她并不感到悲傷，沒由來的，這一世她只想恣意的活著。

她想了想，可能是因為那個青衫男子，也可能是得知母親順利往生后的愉悅。總之，都是好的事情。

她麻利地將雜草鋪在一邊的空地上晾曬，然后去到小廚房，將昨天膳房里送來的饅頭切碎放在白水中煮沸，然后和著豬油開始吃了起來。公主混到她這個份上，東方夕覺得十分丟臉。

前世到沒有這樣的感觸，似乎母妃死后她便大病一場，醒來后身邊便多了一個刻薄的嬤嬤，據說是皇后擔心她特意放在她的身邊照料她的飲食起居，當然照料是沒有，反倒是母妃留下的所有東西都被她洗劫一空。

吃飯豬油面片湯之后，東方夕爬到母妃寢殿的床上開始午睡。由于年紀小，又忙了一上午，下午睡得特別香，等醒來時，天已黑了。

東方夕趕緊爬了起來，前世那個刻薄的嬤嬤能呆在她的身邊就是因為她一個人暈倒在殿中，這一世，她一定不會讓皇后有機可趁。

她拿著火折子點上殿中的蠟燭，宮殿亮起燈的同時，有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東方夕似有所感，默不作聲，慢慢將點上蠟燭的燭臺放下，悄悄摸起陰影下的剪刀，瞬間拿起刺向身后的人。

一個年輕清脆的聲音驚呼，黑衣少年忙向后仰，但已然來不及，少年旁邊還站著一個面色冷淡略年長的少年，他迅速握住東方夕的手腕，剪刀在離黑衣少年腦門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東方夕望向面色冷淡的少年，不說話。看著很平靜，其實內心已經慌亂，她沒想到會有兩個人！

黑衣少年向后退了兩步，確定是安全距離后，用手使勁拍起了自己的胸口，嘴里發出“呼呼”的聲音。

面色冷淡的少年放下東方夕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道：“小姐，我們是保護您的暗衛。”

“暗衛？我從前怎么不知道？”

東方夕疑惑，前世她并沒有暗衛。

黑衣少年突然噓聲。

三人側耳傾聽，殿外有一些幾不可聞的聲音，不仔細去聽根本發現不了。

冷淡少年與黑衣少年對視一眼，冷淡少年拉著東方夕將她藏在床下，黑衣少年拔出一柄閃著銀光的劍，冷淡少年也抽出一把黑色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