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當前產權交易市場存在的主要問題

經過28年的發展，全國各類產權交易機構已近300家，產權交易在服務國企改革、吸引外資參與國內企業并購、推動科技成果產業化、促進民營經濟健康發展等領域的業務規模不斷增長。隨著32號令的出臺，我國產權交易市場的資本市場融資功能獲得國家政策層面的支持，這意味著產權交易市場迎來新的重大歷史性發展機遇。但就目前的產權交易市場而言，還是一個不成熟的資本市場，距一個發達、完善、成熟的資本市場體系的要求還相差較遠，迄今還缺乏完善市場的必要基礎。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們有一個檢驗的標準——完善的市場應該由系統完備的法律監管體系、規范高效的市場運營機制和充分競爭的市場參與主體三方面所組成，這三個方面缺一不可，并且還要有機地結合在一起。當前，我國產權交易市場存在以下主要問題。

（一）產權交易市場缺乏國家專項法律保障

我國產權交易市場已有28年的發展歷程，社會上的各類非標準化權益要素資源交易項目只有通過產權交易市場進行交易模式創新，才能最大限度地實現交易效果最優化，但相關立法工作始終遲滯不前，這導致市場出現以下幾方面問題。

一是產權交易市場缺乏統一明確監管主體，導致市場發展信心不穩、交易機構創新活力受到抑制。近些年來，各地產權交易市場之所以蓬勃發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2013年底的3號令及一系列配套政策的貫徹實施，這是在行政力量推動下強制企業國有資產進場交易的結果。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不斷快速發展，產權交易市場的創新潛力不斷被市場開發，我國其他要素市場又不具有產權交易市場靈活高效的交易創新潛能，如果建設產權交易市場和產權交易市場服務模式創新缺乏法律支持，必然影響產權交易市場作為資本市場的作用發揮，也會影響到產權交易市場業內人士的發展信心。不僅對社會各類非標準化的權益要素資源配置不利，也不利于我國的社會誠信體系建設。

二是產權交易市場缺乏法律約束，容易使個別地方交易機構業務拓展觸碰政策紅線。國家雖出臺了一系列有關產權交易的法令、政策及管理辦法，明確了產權交易市場的范圍、原則及法律地位、設立條件等，但產權交易市場主要還是各地方政府為滿足國有企業改制重組的需要而設立并發展起來的特殊形式。相關法律法規不健全導致各地產權交易市場發育很不均衡，一些交易機構按照當地政府的思路和方案隨意建立市場、隨意進行交易的行為仍時有發生，導致一些地方的企業在進行國有資產交易時還是比較混亂無序。正因如此，國家證監會每隔幾年就會對社會上各類交易場所的違規行為進行嚴肅清理整頓，這給我國產權交易市場的整體健康有序發展帶來較大負面影響。

三是國家政策持續調整給產權交易市場發展帶來一定挑戰。一方面，各地公共資源交易市場給產權交易市場發展帶來挑戰。2012年6月，中央下發了《關于建立統一規范的公共資源交易市場的意見》征求意見稿，其中“國有產權交易”被納入“公共資源交易項目目錄”，且規定“列入交易目錄的各類交易活動必須在公共資源交易中心或網絡交易平臺進行”。這使得產權交易機構的市場獨立法人基礎面臨一定威脅和挑戰。有些地方產權交易機構已經被化學整合，失去了獨立運營地位。另一方面，國家對于場外市場及私募股權市場發展的相關政策規定對產權交易市場發展構成一定影響。2012年以來，雖然有些產權交易機構基于股權和資產提供的保證金融資、價款融資、質押融資等服務已經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但證監會對產權交易市場的交易邊界和態度不夠明朗，且產權交易市場的發展須遵守國發〔2011〕38號文件、國辦發〔2012〕37號文件對產權交易市場交易標的“不得拆細、不得連續、不得標準化”的相關規定，這使產權交易市場對于開拓創新業務模式及自身功能升級的積極性受到影響。2014年8月，證監會下屬的中證私募股權報價系統平臺上線運行。該報價系統定位于私募機構間互聯互通的市場，中國證券業協會、中國期貨業協會、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中國上市公司協會或中國證券業協會認可的其他自律組織會員均可申請加入，證券期貨經營機構柜臺市場區域性股權交易市場等私募市場均可自愿與其對接，這個系統的運行對產權交易機構的業務拓展也形成了一定的沖擊。

四是相關立法工作滯后與產權交易市場的巨大功效不相匹配。近年來，全國產權交易市場為各類非上市公司的產股權并購融資活動提供靈活多樣的創新服務：項目招商融資、增資擴股、企業整體托管、企業股權托管、股權質押融資、物權交易融資、涉訟資產交易、金融不良資產交易、廣告經營權招商、排放權交易、礦權交易、林權交易、融資租賃、處置國家淘汰設備等20多項。2007年至今，連續幾年產權交易市場的融資規模都比證券股票市場的IPO融資規模要高，產權交易市場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同時還能有效抑制資產泡沫。但現實的問題是，產權交易市場的各種創新超出了32號令和《企業國資法》的支持范圍。與此同時，產權交易市場立法工作始終遲滯不前，至今還沒有一部全國性的產權交易市場服務非上市企業并購融資的專項法律，這種現象在市場經濟發達的國家幾乎不存在，這也從側面反映出我國產權交易立法工作的嚴重滯后。

（二）全國產權交易機構眾多，市場資源分散

目前，我國產權交易機構數量近300家，無論在東部經濟發達省份還是在中西部經濟落后地區，同一省份可能同時存在大小不一、業務雷同、同質化競爭現象明顯的很多家區域分散的產權交易機構；同時由于行政地域保護、行業條塊分割等管理體制因素影響，市場項目資源較為分散，難以發揮統一市場體系的規模經濟效應。表現為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機構眾多、市場資源分散影響產權交易市場對各類市場中介機構的組織功能作用的發揮。從隸屬關系看，這些分散在各地的產權交易機構，有的隸屬于當地國資管理部門，有的隸屬于當地發改部門，有的隸屬于財政部門或經信部門，具有明顯的封閉性市場運行特點。產權交易市場目前“地方為主、各自為政、系統不通、用戶不聯”的行業特點，使得覆蓋全國主要省市、涉及國有企業近百萬億產股權的市場被割裂；大量市場中介服務機構、金融機構與投資機構由于得不到充分的資產信息、找不到便捷高效的交易流程切入點與融資產品的設計點，參與積極性不強，進而影響了產權交易市場各類功能的有效發揮。

二是各地產權交易市場資源分散導致市場交易成本增加和交易效率降低。從資源共享來看，各地產權交易市場間渠道不暢、反饋不靈且在信息披露的內容、形式、范圍等方面標準不一，不利于信息交流和資源共享，進而使得企業并購融資成本大幅增加，交易效率難以提升。有些地方的小型產權交易機構由于業務來源稀少，常年處于經營虧損狀態，甚至有些交易機構已經成為當地政府的財政包袱。所以，基于統一產股權項目、投資人、信息披露、競價交易、資金結算的全國統一產權交易市場尚未形成，制約了產權交易市場服務我國實體經濟發展功能的更好發揮。

三是各地交易機構的交易制度不統一制約全國統一產權交易市場體系的建設進程。從交易制度來看，各地產權交易市場的規則不盡相同，交易規范透明程度不盡相同，項目交易沿用政策也有所差別，甚至連項目交易統計口徑也不一致。這使得跨區域的企業并購和資產重組困難重重，不利于推動國家出臺相關政策來整合現有眾多分散的產權交易機構。產權交易市場作為中國資本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迫切需要加強整體實力、壓縮交易成本、擴展交易鏈條、開發創新產品，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打破各種地域障礙，實現要素在全國范圍內的自由流動，進一步促進跨地域的協作和聯合，從而有效發揮市場規模優勢。

（三）業務創新能力仍然不足

近些年來，特別是2003年底的3號令發布以來，產權交易市場的業務規模急劇增長，各地產權交易市場獲得蓬勃發展。中發〔2015〕22號文件將產權交易市場與證券市場并列為我國資本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這既是對產權交易市場過往成績的充分肯定，也是對產權交易市場服務國家經濟發展、建設規范高效資本市場體系提出更高期望和要求。從22號文件的指導精神來看，我國產權交易市場的業務創新能力仍然相對滯后，具體體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是很多地方的交易機構對于未來發展的主動創新服務意識不強。當前我國產權交易機構大都以搭建交易平臺為主，對國有企業產權流轉業務地域行政壟斷性政策過分依賴，交易促成方式被動，“坐商”心態明顯，除了一些大型交易機構，很多地方的產權交易機構普遍缺乏主動營銷創新意識。要想成功拓展出新的業務板塊、加大力度服務非公有制經濟，就需要產權交易機構全面系統地進行統籌規劃、加快完善相應制度規范及實施細則、開發新的交易系統信息平臺、對接相關政府部門的政策法規要求及信息管控系統平臺、完善相應人才隊伍建設等一系列工作。這非一朝一夕之功，必然是費時費人費力，對于大部分產權交易機構特別是中小型發展水平參差不齊的產權交易機構來說，實施起來難度較大。

二是產權交易市場滿足企業融資需求的整體能力不強。當前大部分產權交易機構缺乏開展投行化、金融化等融資業務所必需的盡職調查團隊及專業服務能力，對市場意向投資人資源儲備不足，主動尋找意向投資人難度大。同時，受制于產權交易標的非標準化、非連續性、區域局限性的特點，產權交易市場服務實體經濟融資活動尚處于國內主要產權交易機構同少數市場金融機構參與的B2B狀態。與我國龐大的企業融資需求相比，產權交易市場服務實體經濟的融資能力依然較為落后。

三是各交易機構專業人才隊伍建設相對滯后。在構建資本市場體系的過程中，產權交易市場應面對非公眾市場，采取私募融資方法的“兩非”市場，需要打造成為要素權益化、權益資產化、資產資本化、資本證券化的類金融、類證券平臺。這就需要創新戰略思維、發展方式、商業模式和體制機制，成為結構合理、功能完善、規范透明、穩健高效、開放包容的資本市場體系的組成部分。而人才隊伍的建設，又始終是提升產權交易市場競爭力的核心問題。產權交易市場是一個新興的要素市場，涉及面廣、情況復雜，需要眾多高素質的復合型人才去化解合作中遇到的各種問題與矛盾。如何統籌用好各類人才資源，健全人才工作體系，造就一支適應行業發展戰略要求的專業化、職業化人才隊伍，是關系到產權交易市場健康、規范、穩步發展的重要課題。

（四）信息化建設水平有待提升

我國產權交易市場的信息化系統主要有三大類：第一類是項目交易系統，旨在實現交易電子系統全流程的留痕，以便從信息化系統建設上阻斷違規交易的可能，減少不必要的人為干預；第二類是網絡競價系統，旨在有效解決圍標串標問題，同時提高交易效率和降低交易成本；第三類是監測系統，旨在滿足國資監管部門的監管要求，監管部門可以隨時監控交易機構的各個項目交易流程，確保交易的合法合規。目前，我國產權交易市場上交易機構數目眾多、區域分割，這使得市場整體信息化建設存在一系列問題。

一是產權交易市場對新興互聯網交易平臺沖擊的應對能力較弱。互聯網技術的普及應用，為產權交易市場拓展了新的業務領域，推動了市場化業務的開展，也豐富了產權交易市場競價方式。與此同時，以淘寶的涉訴資產交易、京東的眾籌平臺、螞蟻金融入股天津金融資產交易后的權益類資產平臺為代表的大型互聯網金融平臺，對產權交易市場的各類業務進行包抄。這些互聯網平臺利用互聯網區塊鏈技術(4)和多年來積累的B2C平臺優勢，擁有了海量企業與個人消費客戶、可靠的在線交易平臺、全牌照金融服務、大數據征信、在線支付結算等完整的資產交易與金融服務生態鏈，除了不具備國有產股權交易“牌照”授權，它們幾乎具備了更多的市場化平臺競爭優勢，這使得產權交易市場面臨嚴峻挑戰。

二是產權交易市場信息化建設存在各地重復建設的資源浪費問題。全國目前有近300家產權交易機構，幾乎每家交易機構都要開發一套交易信息化系統，還需要投入資金、人力和物力進行運營維護和系統功能升級。這就導致產權交易市場整體存有信息孤島、信息化系統重復建設、資源浪費現象嚴重等問題，無形中增加了市場的交易成本，阻隔了市場項目資源和投資人資源的有效共享，使產權交易市場區域分割的問題得不到有效解決。

三是產權交易市場信息化建設水平整體偏低。產權交易市場的信息化系統主要有三大類，即交易系統、競價系統和監測系統。但由于市場存在區域分割、交易分散，單個交易機構的交易規模難以提升，大多數交易市場經營效益不佳。除了北京、上海、天津、武漢等地的一些較大型的產權交易機構有一定的市場競爭優勢外，很多產權交易機構業務品種較少、業務規模較低、盈利模式單一。因此，很多交易機構存在信息化建設運營維護資金投入不足導致機構信息化系統建設水平低下的問題，這使得我國產權交易市場整體信息化建設水平偏低，與互聯網金融平臺的發展要求還有很大差距，制約了產權交易市場作為國家資本市場重要組成部分的業務能力不斷提升。

（五）市場中介機構服務體系建設有所滯后

產權經紀機構、律師事務所、資產審計機構、會計師事務所、投行機構等市場中介機構，在有效發現權益市場價值、促進產權并購融資項目交易方面都可以發揮重要作用。產權交易市場通過有效組織和挖掘市場中介機構的特色優勢和功能作用，可以促進我國各類非標準化權益要素資源實現最優化配置。但目前，產權交易市場的中介機構服務體系建設仍然較為滯后，具體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是產權交易市場中介機構的交易服務模式尚不成熟。產權交易市場對交易中介機構的功能作用沒有清晰合理的定位標準，中介機構與產權交易機構的服務內容不明確，相互間的傭金分成比例不合理，整個產權交易市場中介機構服務體系的運作模式尚不成熟。

二是產權交易機構及市場中介機構相互間合作關聯度不強。受我國產權交易機構的發展歷史影響，各大產權交易機構往往持有區域本位的發展觀念，與同類或同區其他交易機構競爭意識強、合作意識弱。有些地方的產權交易機構固守自身業務范疇，與其他地區的產權交易機構及相關合作機構如審計評估機構、律師事務所、產權經紀人、投資機構、拍賣公司等中介服務機構合作交流較少，難以滿足本地企業跨區域轉讓權益資產或企業跨業務平臺轉讓權益資產的需求，業務開展很難實現跨越式突破。此外，產權交易機構作為服務性行業，為企業提供便捷高效的服務是市場化發展的必然趨勢，同業合作意識淡薄、業務平臺相對割裂違背產權交易市場服務的基本理念；同時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各產權交易機構同質化惡性競爭、產權交易市場機構服務非公有制經濟的效率和水平下降，提高了企業產股權轉讓成本，對產權交易市場給社會大眾的整體形象帶來負面影響。

三是國家對市場中介服務機構的監管制度不健全。產權交易市場發展至今，也僅有幾家大型交易機構采用與市場中介服務機構緊密合作的常態化合作模式，很多小的產權交易機構往往沒有實行經紀會員代理制，因而很難保證交易的陽光規范。與大型交易機構長期合作的經紀會員機構及其他中介服務機構大多缺乏行業規范性、自律性和自我約束性，也缺少相應的制度約束和社會輿論監督，同時很多產權交易機構對于會員機構從事融資交易業務的風控管理水平也不高，這些問題都容易引發產權交易市場出現各類交易風險。

四是市場中介服務機構的整體服務水平尚待提升。規模小、人員少、缺乏完善的內部管理體制導致這些機構在開展相關服務時無法應對復雜多變的情況。這類機構多而雜，個別中介機構不僅不能為企業各類資產交易融資提供必要的配套服務，還會干擾正常的市場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