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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制度環境理論及研究評述

諾斯在其著作《制度、制度變遷與經濟績效》中指出,制度在一國經濟發展中發揮著基礎性作用,是決定長期經濟績效的根本因素。制度變革更是解釋過去250年經濟增長的核心變量,制度環境差異而非要素稟賦是解釋窮國和富國之間差異的重要變量,是一國比較優勢的重要來源和誘發國際直接投資的因素(Belloc & Bowles,2011;Acemoglu et al.,2011),也是導致國家、區域、產業、企業層面技術創新非均衡發展的主要原因(宋躍剛和杜江,2015)。

2.3.1 制度環境的發展階段

按照歷史進程,制度環境理論可以分為奠基和產生時期、繼承與發展時期和蓬勃發展時期。

(1)制度環境的奠基和產生時期(19世紀末到20世紀30年代),代表人物有凡勃倫、康芒斯和米契爾。

凡勃倫開創了制度理論,認為當技術條件變化導致環境發生變化時,人們會對外來刺激做出反應,調整制度的主力通常是受制度約束最大的群體,即從事“工業”的相關人員(Veblen,1921)。因此,凡勃倫的制度變遷是指當技術條件發生變化時,受制度約束最大的群體克服現存制度阻力、推進技術進步的過程。在制度變遷過程中,環境的變化又會產生與之相對應的習慣,從而形成阻力。克服制度阻力的活動永遠存在,社會的變化也一直在持續,因此,制度變遷是一個逐步適應環境變化的過程,其結果往往是不公平的(凡勃倫,1899)。為此,凡勃倫提出用“生活的便利程度”來衡量制度變遷的好壞,認為只要社會整體的生活便利程度得到提高,就是制度進步的體現(張林,2003)。

康芒斯認為,制度變遷主要是由于組織和個人為追求自身經濟利益最大化而改進現存規則結構,以及集體和個人的意志在解決沖突方面的相互作用而產生的。康芒斯試圖從經濟角度尋找制度變遷的根源,采用的分析方法接近于正統經濟學的分析模式。康芒斯重點分析了權力機構對制度規則變化的影響,而忽略了人民群眾對制度變遷的決定力量,這暴露了康芒斯制度變遷理論的缺陷(蔣雅文,2003)。

米契爾在制度變遷方面的觀點與康芒斯類似,強調用貨幣交換替代勞動支付和實物支付帶來了效率的提升和交易成本的降低。隨著貨幣交換逐漸替代早期的世俗關系,以及人們交易行為的不斷規范,人們的意識形態也由封建主義逐漸轉變成日益金錢化的資本主義。

(2)制度環境的繼承與發展時期(20世紀30年代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代表人物有約·莫·克拉克、特格維爾、阿里斯等。

約·莫·克拉克認為,完全競爭假設否定了市場經濟的動態特征,在現實經濟中很難實現。他認為,應當采用更符合市場實際情況的“有效競爭”來替代完全競爭假設。另外,克拉克區分了“商業效用”和“社會效用”,為后人研究社會成本和“外部性”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特格維爾認為,20世紀20年代末期美國的工業制度盡管已經十分完善,但企業制度并不成熟。美國技術進步的目標是高消費、高投資、高生產與低價格、低成本,而企業家思想意識嚴重落后成為阻礙美國實現技術進步的主要原因。

在分析制度環境時,阿里斯認為,科技進步是制度環境和社會變化的主要推動力。他在早期的著作中,采取批判的態度分析制度及其作用,認為盡管制度可以幫助人們解釋社會經濟和政治現象,但制度環境有可能阻礙經濟發展和技術進步。阿里斯在后期的著作中認為,一項新的制度盡管包含某些過時的風俗,但在一定程度上仍然推動了社會發展,并且新制度通常是建立在舊制度基礎上的,制度促進了經濟發展與技術進步。

(3)制度環境的蓬勃發展時期(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到20世紀70年代),代表人物有加爾布雷斯、科斯、諾斯等。

加爾布雷斯作為新制度經濟學派的代表人物,認為科技進步推動了經濟制度和社會結構發生動態變化,經濟學應采用演進的方法研究經濟社會制度及其變化。新制度經濟學派在研究過程中將研究對象從個人和企業轉向整個社會(加爾布雷斯,1980)。該學派認為,現代資本主義經濟存在“計劃”和“市場”兩種體系。“計劃體系”由若干大公司控制,實行有組織的計劃經濟;“市場體系”由許多分散的個體、小企業、農場構成。“計劃體系”和“市場體系”在經濟社會中的地位是對立的、不平等的,兩大體系的沖突是資本主義的基本沖突。因此,資本主義改革本質上是如何改革這兩個體系的相互關系。

2.3.2 制度變遷的基石

諾斯在其1981年出版的專著《經濟史中的結構與變遷》中提出制度變遷的三大基石:

(1)將制度變遷與產權理論相結合,描述了激勵個人或組織的產權理論。

高效的產權可以降低交易費用,替換無效率的經濟組織。產權結構的創新作為制度創新的重要內容,可以創造更有效率的市場;有效的知識產權鼓勵技術變革,推動技術進步,提高創新的私人收益,使私人收益率接近社會收益率。

(2)將制度變遷的國家理論稱為“界定實施產權的國家理論”。

制度變遷理論需要同時解釋國家的興衰和造成經濟組織或政治組織無效率的內在原因。諾斯指出,國家提供的基本服務是博弈的基本規則。國家一方面通過降低交易費用使產出和國家稅收最大化,另一方面通過界定產權結構競爭與合作的規則最大化統治者租金。國家在降低交易費用、促進稅收最大化和使統治者租金最大化的產權結構方面存在持久的沖突,因而不能實現持續的經濟增長。

(3)在吸收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理論和西方正統經濟學意識形態理論的基礎上,發展了制度變遷理論。

諾斯指出,要用意識形態理論解釋新古典理論個人主義理性所產生的偏差,倫理法則和道德意識形態是降低交易成本的一種制度安排。當界定和執行產權的收益小于相關成本時,不能依賴產權來解決“搭便車”問題,而需要通過意識約束來規范人們的行為。諾斯還提出,應通過控制集團成員數目和為個人提供選擇性激勵來解決“搭便車”問題。

2.3.3 制度變遷的原則和分類

權衡收益與成本是推遲或者促進制度變遷的關鍵因素,當預期收益大于預期成本時,行為主體才會去推動制度變遷。制度變遷可分為誘導性制度變遷和強制性制度變遷。前者是“自下而上”的制度變遷,后者是“自上而下”的制度變遷。

2.3.4 制度變遷的“路徑依賴”

在人類歷史的演化過程中,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制度,產生了人類社會變遷中的鎖入(lock-in)效應和路徑依賴(path dependence)效應。諾斯將阿瑟(W.Brian.Arthur,2007)針對技術演變過程提出的“路徑依賴”和“自我增強”機制(Self-Reinforcing Mechanisms)應用到制度變遷當中,提出了制度變遷過程中的“路徑依賴理論”。路徑依賴是指歷史因素對人們各種選擇的影響,制度變遷過程存在“規模報酬遞增”與“自我增強”機制,當制度沿著某一路徑演進時,既定的方向會得到進一步強化,過去的選擇決定了未來的發展方向。經濟制度與政治制度沿著既定路徑的變遷一方面可能進入良性發展階段,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沿著錯誤的路徑從而使整個經濟和市場陷入下滑階段,甚至被“鎖定”在無效率的狀態。

2.3.5 制度環境理論

制度環境相關理論與學說在學界呈現日益繁榮的態勢,最早可追溯到馬克思主義制度環境理論。本部分從馬克思的制度環境理論開始,依次介紹亞當·斯密、諾斯、阿西莫格魯、林毅夫等學者的制度環境理論。

2.3.5.1 馬克思的制度環境理論

盡管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的重心不是“制度”,但它包括制度環境理論的多數議題,其觀點和分析框架對制度經濟學的發展產生了深刻影響。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前期著作中,“制度”出現的頻率并不高,但在《資本論》的核心概念(生產關系、經濟基礎、上層建筑)中,基本上包含了諾斯的正式制度、非正式制度和實施機制。其中,生產關系涉及產權制度(生產資料所有制)、生產組織(人們在生產中的地位與關系)及分配制度等,這些都是經濟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上層建筑中的意識形態、政治和法律制度與諾斯的非正式制度和政治制度一一對應。因此,馬克思政治經濟學可以看作有關制度解說的學科。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對立統一構成了社會形態的基本結構。其中,經濟基礎包括生產、分配、交換、消費等關系的經濟合約和經濟規則,即所謂的正式制度安排;而政治法律制度及社會意識形態則屬于非正式制度安排。

馬克思用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的關系解釋制度變遷過程:生產力是社會生產中最活躍、最革命的因素,而生產關系則相對穩定;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的性質及其發展變化,即技術的發展變化決定制度變遷的過程。當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時,現有的社會制度將會成為生產力進一步發展的桎梏,隨著經濟基礎的變革,上層建筑緩慢發生變化,新的社會制度會隨著現行社會制度的崩塌而形成,新制度能促進經濟社會的發展,但當經濟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時,該制度又會成為經濟社會進步的桎梏,這一過程循環往復,直至共產主義社會目標的實現。因此,每一種制度都會有誕生、發展、壯大、滅亡的過程。馬克思制度環境理論是從辯證的角度來看待技術與制度變遷的關系,而并非如凡勃倫與阿里斯那樣,片面地看待技術進步對制度的決定作用(拉坦,1994)。

2.3.5.2 亞當·斯密的制度環境理論

制度環境是一個值得長期研究的命題。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論證“看不見的手”這一命題時,實際上就不可避免地引出了制度安排等內容。他通過對比自由市場制度與國家干預制度,認為一國經濟社會的發展是生產技術、政治、法律、契約的綜合安排,自由市場制度在一國資源配置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隨著自然與社會條件的變化,一國的制度也必將發生相應的變遷,因此,亞當·斯密認為,制度及制度變遷是社會發展進程的一種體現。亞當·斯密的理論思想也對制度經濟學和新制度經濟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2.3.5.3 諾斯的制度環境理論

諾斯認為,制度變遷(Institutional Change)對人類歷史的社會演化方式起決定作用,是理解歷史變遷的關鍵。制度變遷可以理解為低交易成本、高效益的制度替代高交易成本、低效益的制度,也可以理解為更高效益制度的“生產過程”。諾斯認為,制度變遷的動力一方面源于生產要素價格比率(資本—土地、土地—勞動、勞動—資本、技術水平以及信息成本)發生了根本變化,另一方面也源于人們偏好的改變。人們的行為模式和偏好會隨著相對價格的變化而改變,從而導致交易的一方或者雙方通過改變合約來改善自身處境,實現帕累托改進。生產要素價格比率以及人們行為偏好的改變削弱了原有行為規范的勢力,新的行為規范替代原有的行為規范,新的風俗習慣侵蝕或替代舊的習俗或傳統(黃暉,2012),因此,制度變遷決定了社會演進的方式。

2.3.5.4 阿西莫格魯的制度環境理論

阿西莫格魯(Acemoglu)沿襲諾斯(1990)關于政治過程界定和產權實施的相關思路,在總結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運用動態博弈均衡分析框架構建了一個制度環境與經濟增長的動態理論模型,并在模型中納入了政治與資源配置因素,生動刻畫了一國經濟制度的動態變遷過程(Acemoglu,2005)。阿西莫格魯的制度環境理論來源于科瑟爾等的“社會沖突論”和諾斯的“國家理論”,他通過構建一個具有微觀基礎的政治決策理論,得出政治制度與資源配置是引起經濟制度變遷和經濟績效變化的原因的結論。另外,阿西莫格魯認為,實際政治權利的掌控和如何解決“可信承諾問題”是導致政治制度變遷的主要原因,政治權利以及政治制度的變化決定了一國經濟制度與經濟績效的變遷。良好的政治制度能夠促進社會政治權利配置的相對平等和分散,從而有效解決“可信承諾問題”,有利于經濟制度的變遷,經濟制度反過來又可以影響政治權利的分配和政治制度的自我強化與實施。因此,阿西莫格魯的制度環境理論重點強調政治制度對經濟制度的決定作用,這也是他對制度環境內生化的主要貢獻。

2.3.5.5 林毅夫的制度環境理論

國內學者林毅夫從均衡視角分析了制度環境理論,認為導致制度不均衡的主要原因包括制度選擇集合、制度安排、制度服務需求的改變。制度不均衡產生獲利機會,個人和組織在追求獲利機會的過程中會創造新的制度安排。當某個特定的制度安排不均衡時,制度結構整體也表現為不均衡。制度變遷成本以及人們的有限理性等導致制度變遷從一個制度安排逐漸傳導至其他制度安排。

中國以及其他轉型經濟體國家在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過程中,制度環境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市場對經濟資源的配置程度上。為了反映我國在轉型時期的制度環境,本書在微觀層面分析制度環境對企業創新和生產率的影響時,將制度環境理解為經濟自由度和市場化程度,這點更符合制度環境在轉型國家的特征與表現;在分析區域層面的制度環境時,使用相關數據構造宏觀制度環境,制度環境是指中國以市場化改革為主的經濟體制與政治體制變革;在分析國家層面的制度環境時,諾斯等(2007)認為,“第三世界國家貧困的根源是制度方面的制約”,良好的制度環境可以促進國家和區域的生產活動。本書從東道國制度環境以及東道國與中國的雙邊制度距離入手,分析東道國制度環境和雙邊制度距離對技術創新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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