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岸
去北岸。
這話已經說了好幾回了。看到北岸廊橋照片的時候說過,得知方凱調到北岸的時候說過,和吳詩人喝酒的時候說過。
北岸有吳氏宗祠、北岸廊橋。
北岸有朋友吳詩人、方凱。
終于去北岸,其實很近,從徽州古城出發慢悠悠地往深渡方向開,也就半個小時的車程。吳詩人在北岸小學當校長,我們先是被小學隔壁的舊糧倉吸引,走進去轉悠了一圈,然后出發去看徽州最美的廊橋。
廊橋在北岸村,離鎮上大概十分鐘車程,吳詩人是北岸人,出了鎮子,就一路上指點路邊的一些老建筑給我們看:你看,這是老車站,原先挺熱鬧,保存下來了。你看,這是供銷社,我小時候都是在這兒玩……
吳詩人說的這些,都是有些味道的老建筑,可惜眼下都成了民居,滿眼都是煙熏火燎的,旁邊都是半新舊的民宅,連取個景都沒辦法。
可惜了。
到北岸村,眼前一亮,一條不知名的河邊,放眼過去有些純凈的徽州味道。
吳氏宗祠和廊橋很近,我們先是去吳氏宗祠逛了逛。
北岸吳家的祖上當年真是有錢啊,還沒進門,我們就被五重飛檐給鎮住了。進得門去,那冬瓜梁,比府衙的還大;那柱子,一人抱不過來;那木雕,是鏤雕的。
最妙的是欄桿上那一排石雕,百鹿圖,或隱或顯,姿態各異,絕了。
據說,民國軍閥混戰時期,有位軍閥來到北岸,聽說這個百鹿圖,點起火把命令士兵數。那幫士兵數了半天,沒數出一百頭鹿。軍閥認為是騙人的,忍不住就罵娘。結果,當地村民一數就數出了一百頭鹿。
這則故事略有些顯擺,顯擺北岸人有文化,但那時的北岸人應該有文化,不然誰會挖空心思搞這樣一個石雕題材,往上面隨便雕些花鳥蟲魚、梅蘭竹菊就行了。
更牛的是吳氏宗祠高掛的一塊匾額:至德堂。
再上頭還有一塊朱紅底金粉字的宋高宗皇帝御制牌匾。
唐左臺監察御史吳少微像贊:
文以振三變之衰,德以立千載之杞,偉譽當時,稱吳富體,瞻彼儀容,乃真御史,李唐以來如微有幾?
紹興八年三月一日
這吳少微是何等人士,竟然被宋高宗給予這么高的評價?
吳少微,唐文學家,詩文雄邁高麗,與富嘉謨合稱“吳富體”。中宗神龍初,由吏部侍郎韋嗣立稱薦,升任左臺監察御史。神龍二年(706)三月,加謨去世,病中少微,聞訊大慟,賦詩哀憚,不久亦卒。與加謨、谷倚,皆以文詞著稱,譽為“北京三杰”。唐初,文士所撰文章碑頌,皆宗徐(陵)、庾(信),浮俚不竟,少微與加謨一反流俗,文章皆以儒家經典為本,崇雅黜浮,渾厚雄邁,時人爭效之。號為“吳富體”。少微所作《崇福寺鐘銘》,尤為時人所推重。著錄有集十卷,已散佚。《全唐文》收錄其《為并州長史張仁亶進九鼎銘表》等六篇文。《全唐詩》收錄其《哭富加謨》《長門怨》《古意》等詩六首。
既然詩文能自成一體,《全唐文》《全唐詩》能收錄各六,看來是真有才學的。
墻角有塊腐蝕得挺嚴重的木匾,上書“山岳鐘靈”,字極好,年代是咸豐八年。搞集體的時候,這地兒堆過化肥,墻上、碑上、匾額都被腐蝕得厲害。
于是就心疼得很,趕緊出了宗祠,去往廊橋。
北岸廊橋遠遠看去像架在河上的一座平房,一排八扇花格窗,中間題著“西流毓秀”四個字。
河大多是往東流的,但當年北岸人有錢,為了風水,硬生生把河流改成了西流,這四個字把當時的創意擺酷心態暴露無遺。
廊橋一頭寫了“謙庵舊址”,猜想這地方有庵。進得廊橋,果然看見供著菩薩,不過這菩薩太新,金光閃閃。
廊橋的另一面墻上是鏤窗,除了常見的花瓶之類,求平安,還有一扇書頁窗,暗示人家北岸人不光有錢,還有文化。
大約四十多分鐘,我們就逛完了北岸的精華,其他就沒啥看頭。這樣的情形讓我感覺北岸雖然有兩處寶貝,但這寶貝僅供觀瞻,游人一邊夸獎,一邊就抬腿離開了。除了留給北岸人一點兒虛榮,本質上不能給北岸留下什么。
且去瞻淇看看。
瞻淇是離徽州古城更近的一個古村落,這村名還是從《詩經》里來的。看來定居這里的祖先更有文化。
瞻淇的入口比北岸要便捷,從車水馬龍的公路穿過一條巷子,一下子就到了老街。瞻淇老街是杭徽古道的一部分,村里已經修繕了一段,看上去有些味道,老街的生活也比北岸熱鬧很多。
去看老虎巷,還真有些古巷余韻。但那些老宅子都垂垂老矣,需要修繕。
比如九世同堂,多么有味道的大宅啊,依山而建,庭院深深。
比如汪萊先生的故居,書香門第,多好。
這是一場拯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