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太爺喜歡吃山村野味，朵朵她們便沒有特意整雞整羊地上，而是讓宋婆婆除了端上大鍋做的菘菜肉糊辣和炸蘿卜絲丸子外，又炒了一道野菜炒雞蛋，還去魚塘那里弄了幾條小魚來，腌過后炸著吃。

朵朵說老人家們的飲食還是清淡一些，宋婆婆她們便又去弄了些青菜、菜豆，拿開水一焯后撒點鹽、糖，滴了幾滴胡麻油。利利索索地備了幾盤一起端上來。

吳家爺爺中午也一起過來的。

陪同的就衛(wèi)二郎、衛(wèi)文杰和衛(wèi)文安三人。

兩個老人家吃的很是暢快，都沒喝酒，因為吳家爺爺下午還得給岳哥兒他們上課呢。

午食一過，鄭老太爺就悠哉悠哉地回永安縣了。

葵姐兒這時過來跟衛(wèi)二郎說，“二伯，爺和奶說貴客一走，就叫你、二伯娘帶著大姑和朵朵到老宅去。”

衛(wèi)老三的堂屋不大，一張八仙桌兩邊太師椅坐著老兩口。

衛(wèi)大郎和衛(wèi)三郎搬了幾張椅子也坐著。

見到衛(wèi)二郎他們過來，衛(wèi)老三在桌沿扣了扣煙槍，對著衛(wèi)老大說，“去，把你家李氏也叫來?！庇洲D過頭對衛(wèi)三郎說，“田氏還在月子里就不用出來了?！?

朵朵不明所以地跟著爹娘進來，看到爺和奶頗為嚴肅的表情，問了聲好便也靜靜地站在一邊不說話。

很快，衛(wèi)李氏把頭低著跟著衛(wèi)大郎出來了，也沒坐下就站在一邊。

“朵朵，上次你三嬸娘生娃時究竟是咋個情況，你這里說一下?！毙l(wèi)孫氏把朵朵叫到身邊，讓她面對堂前眾人。

朵朵想了一下，慢慢一字一頓地說道——

“十七那日，三姐姐把我叫過來的時候，三嬸娘已滑倒在地有一會兒了，身子下都是血，五姐姐抱著她哭。四姐姐和大伯娘站在院子那兒不敢動彈?！彼焓种噶酥肝萃饨锹?。

“接著說，”衛(wèi)孫氏陰著臉。

“后來我趕緊叫大家一起把三嬸娘抱進屋。這時候奶、大姑姑和我娘都到了。那天穩(wěn)婆不在村兒里，也沒有別的大夫。我只好馬上給三嬸娘做檢查。發(fā)現小弟弟的臍帶脫垂了，再不把他救出來，就保不住了。而三嬸娘也會很危險?！?

大家聽著朵朵的訴說，都想起來那天各自所見的情形。想起院子里面潑出來的一盆又一盆濃稠的血水，鼻尖仿佛又嗅到了那股濃重的血腥氣。

“老三，你去把葵姐兒、堇姐兒叫來。老大，你去叫萍姐兒。”衛(wèi)孫氏揮了一下手，一句廢話也不多說。

待得三人到齊，萍姐兒趕緊躲到衛(wèi)李氏身后，就見葵姐兒和堇姐兒眼中噴火似的盯著她們。

“那日田氏如何滑倒，李氏你說！”衛(wèi)孫氏冷冷地看向她們母女。

“她，我，我我......她就是進門太快，不小心滑倒的?！毙l(wèi)李氏把心一橫，梗著脖子回道。

“自己滑倒！你瞎說！”葵姐兒氣得身子都顫了起來。

衛(wèi)孫氏看了她們一眼，“葵姐兒，你仔細給我說?！?

“那日，我和五妹妹陪娘去朵朵那兒做了‘悠迦’回來，前腳剛踏進院兒，大伯娘就沖了過來罵娘，娘被嚇了一跳！衛(wèi)喜萍她又灑來滿滿一盆水，石板一滑，娘就滑倒了，我和五妹妹扶不住娘，也一起倒了下去。接著娘就大出血，我就趕緊跑出去找朵朵！”

“李氏，葵姐兒可曾撒謊？！”衛(wèi)孫氏眼神厲害了起來，也死盯著衛(wèi)李氏，把個衛(wèi)李氏看得低下頭去不敢做聲。

“萍姐兒，你說話！”衛(wèi)孫氏又拿眼去剜那張大白臉。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毙l(wèi)喜萍邊說邊往后縮。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看見我們進來特意潑水的！”連堇姐兒也哭著沖了上來，指著衛(wèi)喜萍高聲說道。

衛(wèi)大郎和衛(wèi)三郎兩人把視線錯開，都看向院子。

幾個孫女兒這么來回一講，衛(wèi)老三和衛(wèi)孫氏自是將一切都擺在眾人面前。

“當時的情況到底是咋樣，大家應該很清楚了。李氏，那日早上你為啥不下地？”衛(wèi)孫氏指了指衛(wèi)李氏讓她必須回答。

“俺那天身子不舒服?！毙l(wèi)李氏小聲嘟囔著。

“才不是！你是見我爹和岳哥兒齊哥兒他們前一日被叫回來不用下地心里不舒服，所以早上特意不去的！我們陪娘早上過去那邊兒的時候你還隔著簾子罵過的！”葵姐兒立時不愿意了。

“那活兒還沒干完，他們幾個倒就先回去了，那誰能樂意！”衛(wèi)李氏一下子抬起頭來，大聲叫道！

“那是我去叫回來的！”衛(wèi)老三把個煙槍狠狠一磕！

“你快閉嘴吧！”衛(wèi)大郎終于出聲了。

這么多日子過去了，他還是不怎么跟衛(wèi)李氏說話，這會兒一出聲，衛(wèi)李氏頓時覺得心頭委屈地不得了，當下坐在地上就哭天抹淚起來。

“天吶，我怎么這么命苦呀！這老衛(wèi)家地里所有的活兒都叫我們老大家的干了，還要受氣呀！”

“你閉嘴！再撒潑我就叫大郎休了你！”衛(wèi)孫氏一股火就竄了上來。

衛(wèi)李氏一聽不好，立馬收了聲，但還是坐在地上抽抽噎噎的。

朵朵看著這一切，不說話，她在心里揣測爺和奶今天究竟是想怎樣處理。

衛(wèi)姜氏緊緊摟著朵朵，和旁邊的衛(wèi)珍娘也都不開口，但是臉色也都很不好地盯著地上的衛(wèi)李氏看。

“那日是朵朵的老師買了馬車，我現去叫了三郎和哥兒們回來修馬房，咋啦？你還有意見？”衛(wèi)老三氣得扔了煙槍在桌上。

“那馬車馬房的跟俺家又沒關系，憑啥就得俺們累死累活地在地里干！”衛(wèi)李氏不服氣地頂嘴。

“你，你！”衛(wèi)孫氏氣得都想拿根棍兒抽她，“啥叫跟你沒關系！那新買的地，新買的牛哪一樣你沒撈著好兒？你家遠哥兒跟著蹭書念，那不是人家的好？就連那馬車人家朵朵老師也說免費給咱家用！你這個眼皮子淺，沒良心的！”

“那，那時候俺又不知道?！毙l(wèi)李氏也覺著自個兒理虧可還是回嘴了。

“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惡婦，給了你這長時間，居然到現在都不認錯，不思悔改！”衛(wèi)老三這下子是真怒了！“你這樣的媳婦兒我老衛(wèi)家要不起！大郎，今天就得給我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