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李氏這下子真慌了。“爹，爹，俺錯了，俺知道錯了呀！”

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就跑到衛大郎身旁跪下，“他爹，你快跟咱爹說俺不是故意的。可千萬別休了俺呀！”邊說，那大眼淚珠子就倒了下來。

她對衛大郎是真有感情的，人老實，沒壞心眼兒，雖說談不上疼她，可也從來沒打罵過她，比其他家那些糙老爺們強多了。

再說了，這要是真被休回家了，就她老娘那副德行還能容得下她，還不得把她趕出門去，那她可咋活呀！

衛李氏越想越害怕，見衛大郎就是不做聲，就在地上爬著過去抓住衛孫氏的手，整個人靠在她腿上大哭起來。

“娘呀！俺是沒啥用，可是俺也忙忙活活吃苦受累這些年了！俺還有高哥兒、遠哥兒，俺還生了蕓姐兒、萍姐兒，俺也都對得起老衛家呀！”

她這么大哭大鬧地，里屋的高哥兒也趕緊出來跪在了一邊。遠哥兒在知本堂，蕓姐兒在新繡坊里做工倒都不在，都還不知道老宅里發生的這一幕。

聽衛李氏拿孩子出來說話，衛老三長嘆了一聲，啪嗒啪嗒就又吸起了他的煙槍。

衛喜萍這時候也反應過來，跪在了高哥兒身邊，把頭垂在胸前小聲說，“爺，奶，俺也知道錯了。別趕俺娘走吧，俺以后再也不敢了！”

衛三郎聽到衛李氏她們終于認錯了，心里頭那憋了許久的氣才總算有些出來。他站起身來走到院子里，深深吸了幾口氣，看了看西屋的窗子，知道田麥娘也在聽著。

衛孫氏看著兩個孩子也跪在那兒，尤其是衛明高，地里活兒從來不偷懶，跟他爹一模一樣，踏實肯干，沒壞心，就有些心疼了。

她看了看三個兒子和兩個媳婦兒，又望了望自己唯一的女兒——衛珍娘如今的氣色是紅潤健康，心里就軟了下來。

“大郎呀，是娘對不住你呀！當年咱家窮，只能給你說了這門兒親，讓你受苦了呀！”

衛大郎趕緊起身，過去扶住衛孫氏，“娘，俺沒事兒！這你跟爹不也是這么過的？李氏她是不好，但是她還算能干活兒，也好歹給咱生了這幾個好娃兒不是。”

他如此一說，衛孫氏更加心軟了。

“大郎啊，你跟娘說實話，你可還愿意跟她過？”

衛顯誠便也嘆了一口氣，“娘，你說俺都這個年紀了，還能圖個啥？孩子也都大了，還能想咋過呢？”

說完他轉身走到衛三郎面前，“三弟呀，大哥今天得好好給你賠個不是，這一次，這一次讓田氏吃大苦頭了！”說著他竟深深彎下腰去。

衛三郎趕緊扶住他，突然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炸響了，從西屋里面傳來。還隱隱有婦人隱忍地啜泣。

“大哥，這事兒不怨你，你可別這樣！”衛三郎扶起衛大郎，聽著妻兒的哭聲，心里也不是滋味。

衛李氏這時候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從堂屋奔出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西屋窗下，“弟妹呀，是俺錯了！俺給你賠罪啦！以后你叫俺干啥俺就干啥，俺再也不跟你置氣了行不？！”她大聲說著，也哭了起來。“以前都是俺不對，可是俺舍不得這個家，舍不得這些個孩子呀！”

高哥兒看著聽著也終于忍不住了，他也過來跪在了窗下，“三嬸娘，俺替俺娘和萍姐兒給你賠不是了！以后啥臟活兒累活兒俺都替你做，求求你原諒她們這一回吧！”

“高哥兒，你快別這樣。我不生氣，真的不生氣了！”衛田氏的聲音隔著窗子也透了出來，帶著哭腔又帶著不忍心。

衛老三和衛孫氏看著看著也覺得有些心酸就把頭都給別了過去。

衛大郎就那么站在衛三郎眼前，啥話也說不住，只是一個勁兒地嘆氣。

衛三郎半天過后把頭重重地朝旁邊一點，轉身回到爹娘面前。“唉，爹、娘，這事兒要不就算了。只要以后她李氏別再作妖就是了。大哥他，大哥他不容易呀！”

衛老三還是不說話，只拿眼去看了看老伴兒。

只見衛孫氏心疼地看了看衛三郎，“三郎呀，這次是委屈你啦，是委屈田氏啦！你倆能這樣寬展著對她李氏，難為你們啦！”

外面還是哭聲一片，衛孫氏心煩地搖搖頭，“都別哭了！李氏你給我進來！高哥兒，你也起來，叫你娘進來說話。”

衛李氏這下子趕緊乖乖進來，眼淚鼻涕地還是一臉，站在邊上用袖子抹了抹，也不敢說話。

“說實話，你這次犯下這么大的過錯，如果不是田氏和三郎大度原諒你，我老衛家說什么都是不能再容你了！”衛孫氏直視著她一字一句從牙縫里說，“本來以為前些日子你能自個兒反省，早點出來給老三家的認錯。沒想到你居然還回了娘家，又去搬弄是非招來了李富貴和李大頭他一家。你真是個惹事的主兒啊！”

“俺，俺也不是故意的。俺真沒去找過那李大頭他們，娘，俺真沒說謊！”衛李氏瑟瑟縮縮地解釋。

衛孫氏擺擺手，“你不用說，大家都明白。你那嘴碎的，啥話不是你透出去的？好在珍娘的事兒現下也都了了，我就暫且不跟你算這筆賬了。”

衛李氏趕緊跟著點頭，生怕衛老三和衛孫氏再繼續說這件事兒。

“但是，三郎家的因為你這次差點兒跟我的小孫兒一起丟了性命。這筆帳卻不得不算！”衛孫氏堅決地說道。

“那，那咋辦呢？”衛李氏囁嚅著，“俺以后給他家做牛做馬行了吧？還有萍姐兒，讓她每天幫老三家的干活兒，行不？”

衛喜萍一聽臉都綠了，但形勢不對，她卻也不敢出聲，只一臉苦相地依舊跪著不敢動。

“今兒個把各家的都叫來，本來是想——你要是真的死性不改，今天就干脆給休了去。自此你李氏跟我老衛家再無瓜葛。但見你如今已有悔意，也知道給賠不是，再加上還有四個娃兒也都大了，日后也得要個臉面。有個被休出門的娘確實不大好聽。那就再給你一次機會，且先留在這個家里看看日后表現吧。”衛孫氏慢慢地說著越來越堅定——

“但是這個家不休你出門，可是這整個家卻是要分上一分了！”

衛老三一聽，把臉一沉，又長長吸了幾口，“唉，我老衛家這是造了什么孽哦，攤上了你這么個惹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