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塵不在梨園院住了以后,每天都要早起半個小時從家里出發。他不想比別人晚,也不想比別人落下功。
程巖這幾天開始教些臺步和聲腔,雖說他為武生,但是別的他多多少少也學過。只能說武生的角兒更適合他。
方禾偶爾出來看看他們學戲,有的時候見哪個師兄弟做的不好,她也會上前指導。
記得方有貫在的時候總說她不用功,方禾也說她不喜歡學戲。可是,她真的有用心過,那么多年沒有出去好好玩過的她,每一天都是用心在學。她習臺步的時候,每天疼得流眼淚,卻沒有一個能聽她說話的朋友。戲班里的每個人都如此,疼到哭卻還要堅持下來。她對方有貫說不喜歡戲,也是因為生氣而說的。
“禾兒,要是不想學戲就不學了吧。”方有貫看著她整天悠閑著。
“不學就不學,反正我也沒喜歡過。”
方有貫從那以后好像很少對她在學戲上嚴厲。只有方有貫心里知道,孩子不喜歡的強求不得。既然她不喜歡戲,那又何必為難。
宋初塵后來除了在園臺子和方禾有些接觸,梨園院兒里他都盡量離她遠些。一個師弟還問過他是不是同師姐吵架了。宋初塵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只能搖搖頭。他想,既然方禾不愿意那么他至少不會為難。雖然,宋初塵不知道方禾為什么不愿意理他。
晌午,方禾敲響程巖房間的門。
“禾兒嗎?”程巖問道。
“程叔。”
她剛說完,程巖便打開了門。
“來,進來坐坐。”說著,便給方禾讓開路。方禾點點頭走了進去。房間同方有貫房間的格局一樣,醒目的是桌子上擺著的一張黑白照片。上面的人兒刺得方禾眼睛有些淚光。
程巖發現了她的視線久久停在照片上。“這張照片是很早之前的了,那個時候你爸還有我還是戲角兒的時候。”說著,便拿過它遞到方禾手上。“那時候我們穿著戲服,方老頭兒說想照個相留做記戀。”方禾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她的手輕輕放上。
程巖摸著方禾的頭:“可惜了,只要了一張。”
那時候,方有貫和程巖剛好結束了一場戲。
“程巖,咱們拍個照。”方有貫拉著要去后臺的程巖。
“拍啥拍,戲服都沒換下來。”說著,程巖擺手朝后臺走去。
“拍一張!留做記戀啊!”說完,程巖的腳頓了頓。
“一張啊,就拍一張!”程巖望著他道。
方有貫高興的像個孩子:“好,就一張!”
照片只拍了一張,程巖當時沒要,“我才不要,你留著。”方有貫看得出他喜歡這張照片。他知道,程巖這個人倔強,再喜歡的,把不要說出口就很難收回。
“不要?真不要?”方有貫問道。
“不要。”程巖說著還偷偷看了照片一眼。
“行!不要我拿走了。”最后程巖還真沒要。
后來,程巖離開那天,方有貫將照片偷偷塞進了他的包里。
程巖看著方禾,她已經哽咽的說不出話。“后悔啊!后悔。”說完,他自己笑起來。笑著笑著也不知道是笑還是哭了。
照片上的人兒,穿著戲服,黛眉粉飾。那眼神,讓人看一眼便喜歡上。他們啊,才是那時愛戲人。這戲啊,喜歡上就真的放不下,愛戲愛到生命終止的那一刻也不愿放下。
“程叔,謝謝你。”方禾放下照片抱住程巖。
“我要謝謝你爸啊,沒有他,這戲我都不可能去碰。因為他啊,我才遇見了這一生讓我值得用生命去熱愛的東西。”
程巖說著,淚水滑過他滿是歲月留下痕跡的臉。方禾的嘴張了張還是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