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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陌生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過去的,我一直在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頭腦里沉思,黎明前的最后一絲黑暗使我的血族之眼失靈了,我又怕一個靈體蹦出來,神經高度緊張著,跟著阿麗莎走就對了。

千難萬難挨到了管家剛換上床單的房間,一頭就栽到床上,有人告訴我距太陽升起還有一個多小時,棺材在床墊下面,并且為我拉上窗簾才離開。

可我起來又把它拉開了,才悶頭大睡。

帝國不像哈昔新花園那樣沒有太陽,總之還是很外面的世界一樣,有致血族于死地的紫外線。

但你知道,這對我沒用,我也無須躲到棺材里去。我沒想到自己會再次因為這事兒陷入麻煩。

我記不清我睡著后身體又神游到了哪里?直到我被一連串金屬碰撞的聲音吵醒,緊接著立刻覺察到自己的身體被狠狠地束縛住了,動彈不得。

我以為自己還在神游,而這次知覺卻是明曉的。

我睜開眼睛,看見我房里站著形形色色的人(或血族),床邊的幾位正把一根極粗的銀鏈子挨到我身上,我猜那是銀制的,他們要用它證明我的身份,后來他們失望了,因為銀傷不了我,但拿鏈子的三個人(一定是人)什么都沒說,緩緩地退了出去,帶著他們的銀器。

接著,兩個血族就走近了,在他們后面還有更多,床邊無數個面部陰郁的男性,把我圍的水泄不通——但有個女人,一身熟悉的白袍,站得遠遠的,連臉龐都看不到。

而我還被迫躺在床上,有雙冰冷的手搭著我的肩膀把我扯了起來。

“誰派你來的?”離我最近的男性吸血鬼問道。他還穿著大衣,上面沾了些小水珠,大概下雨了,我聽見窗外有雨聲,而且房間里的空氣非常潮濕。

我沒有回答他。

他看上去很有地位,在場的血族沒有敢吭聲的,我也一聲不響,整個房間陷入一片寂靜,大家緊張地望著我,而我望著他。

他的頭發是白色的,但并非年齡問題,他大概是二十七八歲成為吸血鬼的,因此青春定格在了那個年紀,臉上沒有皺紋,也沒任何瑕疵,死尸一樣蒼白,和別的血族一樣瘦削,棱角分明,他不算短也不長的頭發在腦后用一根洛可可時期的綢帶束起。

要說他有什么特別之處,就是一只高挺的鷹鉤鼻,但其性感正如同他眼里破碎的藍色一樣獨一無二。

“銀器對你無害。”他認真地凝視著我,像是在解釋他們為什么這樣對待我,他或許以為我受到了驚嚇。他希望我說些什么,回答他之前的問題。

“我也沒法自愈。”我平靜地告訴他。

“你也可以呆在陽光下。”他向我眨了眨眼睛,分外詭秘。我抬起眼看他,沒說話。他立刻向某個角落指去,“我從監控里看到了。”他嘴角帶著笑,等我的解釋。

但我知道,解釋沒有用的,于是重復他的話,“我也可以呆在陽光下,沒錯!”

我相信除了這些事,關于我的名字,我的記憶以及我來自哪里,阿麗莎都已經對他講過了。

所以我不想再重復。

再說什么,他們也不會信。像黃金眼鏡蛇一樣。

他要趕走我,還是殺了我?我看著他藍色的眼睛。

“把她關起來。”他平靜地說。

一幫人從門外進來,都低著頭,他們把我從床上拉下去,推著我往外走,他們的手時溫熱的,血液在他們的身體里奔騰,這分明是有血有肉的鮮活之軀,而他們卻顯得呆滯無力,只顧悶頭聽任差遣。

也許他們是被抓到帝國來的,既是血仆,也是奴隸,同時,成為了毫無感覺的受人控制的傀儡,這一點,阿麗莎這樣的巫師最為擅長。

我心生一計,立刻向阿麗莎看了一眼。她此時正在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滿臉惶惑,見到我的目光,馬上后退了幾步。

我面色平靜,張開嘴巴,猛地向我身邊的人類撲去,他絲毫沒有反抗,這有利于我輕易將利齒插進他的脖子。我暢飲他的生命,周圍的人類傀儡無論多使勁都無法將我與食物分開。而我,正沉浸在這血肉的飄然之感中不容打擾。

那個鷹鉤鼻男人似是讓傀儡們退下了,我不太確定,房間里的一切都離我遠了,我的腦子里只剩下紅色的液體在蕩漾,溫潤的液體在唇齒之間流連,通過喉嚨,埋進更深的地方。血肉之軀啊!人類啊!是鮮活的生命使我的細胞跳動。

直到我喝盡最后一滴,再也不能從他的血脈中榨出一點生命,方才覺醒。他的脈搏也停止了跳動,身體也逐漸發冷,他整個人一片蒼白,如同干癟的氣球,萎縮得幾乎只剩骨頭——只有脂肪和肌肉還強撐著這幅死亡了的軀體,不過也不多。

我站起來,望向那雙藍眼睛,他正在等我,別的吸血鬼正在等他。

他會怎么處置我?

這不知名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仿佛我是最不可思議的東西,他端詳著我的臉,我意識到他走近了我,然后轉到我身后,解開了繩索。

我松了一口氣。

聽他對隨同進來的阿麗莎等人發出了指令,“你們走吧,我和她單獨談談。”

毫無異議,所有人恭敬地退下了。

他們似乎帶走了最后一絲生氣,在這位似乎位高權重的血族面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壓抑。

“你叫繆斯?”他從我身后走過來了,把幫我的繩子甩到地上。

“是的,閣下。”我用了敬稱,在這種弱勢情況下,這個行為很明智。

我可不敢問他的名字,他的氣場使我一句話都不敢問,剛才還不然,現在我們面對面,我的形象似乎一下子矮小了許多。

可我想知道他的名字。說實話,就像我曾想知道亡靈左眼的名字一樣。

我希望他主動說出來。

他到底是誰?可他沒說。

那雙藍眼睛瞟向我的嘴巴,接著就有雙冰冷的手伸了過來,替我擦去嘴邊的血跡。

他的手順勢伸到我面前,示意我把手給他,另一只手舉到嘴邊做出噤聲的手勢,使了個眼色,把我帶到了窗邊。

幾乎是幾秒鐘的事,他環起我的腰,就從窗口跳了下去,這兒是三樓,但我們毫發無損,我反而覺得輕松了許多。

“他們都在偷聽一間空房子。”他回頭看看透出微弱光芒的窗口,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然后徑直向前走,帶著我離開了阿麗莎的房子。

我們在這座龐大無比的莊園的某一塊地區發現了許多珍貴的動物。橙色眼睛的貓頭鷹在夜幕下捕獵,一片灌木叢中我看見了兩只覓食的白孔雀,耳邊不時聽見夜鶯的鳴叫,甚至我還看見了銀白色的獨角獸。

夜比我想像的要黑,幾乎看不見月亮,但無礙于我,我的視力絲毫不遜色于貓頭鷹。我逐漸發現我們正在接近一棟大型建筑物,等我走近了,才確信它是正方形的建筑物,顏色很暗,看上去就像一塊簡簡單單的黑色正方體立在眼前。

直到我們到了正方體門口,我才知道那黑色是樹葉,這是爬滿了植物的玻璃溫室,里頭有各種不知名或見也沒見過的花,通過了鷹鉤鼻的指紋驗證,我們才得以進去。

“我們來這兒干什么?”我忍不住問他。

他什么也沒說,只顧繼續往前走。

我只好跟著他。

一路過去,我看見了無數奇形怪狀的花,但我沒有好奇地靠近,指不定哪一種就是食人花,它們之中的某些確實比我還高,根莖比我的手腕粗多了,我甚至擔心它們會主動挨近我,就這樣提心吊膽,好不容易挨到了正中央的一棵巨大無比的樹邊,他終于肯停下了。

“我把她帶來了。”他對著正前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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