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你不能帶走。”

“憑什么。”一直在旁邊默默無聞的吳東西焦急道。

“憑你要殺我，想吃雞，你想收的這徒弟跟我有血海深仇，你教他武藝就是幫他殺我，在害我，這徒你還收嗎。”涼云冰瞇著眼看向向癡季。

“不收了，不收了，俺家那一個已經夠糟心了，哪能再收一個，俺真是喝多了，剛剛說的都是胡話，殿下您就當俺放了個屁就行。”向癡季一臉卑微道。

“還有別的事嗎？”涼云冰問道。

“沒了，沒了，俺徒弟還等著俺呢，俺得趕緊回去，殿下俺先走了。”向癡季話還沒說完轉身就跑。

“這神境高手也不過如此嘛，見了本郡主跟老鼠見了貓一樣，小東西，你要想學武，姐姐教啊，學累了，姐姐再教你點好玩的東西，好不好。”涼云冰一臉嫵媚道，眸子里仿佛泛起一汪春水。

吳東西臉色微紅，卻仍在氣頭上，扭過頭去，并不搭理涼云冰的調戲。

“師父你回來了，小師弟呢？”

向癡季回到山下一處客棧，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正在客棧門口等他。

“哎，別提了，師父半路一想，有你一個徒弟就夠了，再收一個你可能就覺得覺得為師偏心了。”向癡季一臉真誠的解釋道。

“師父你又說謊，上次你說你一個老朋友徒弟特別好看要介紹給我認識，到現在都沒見到。”男孩明顯不信。

“為師沒說謊，再說你一個小毛孩子別天天想著情啊愛的，趁年輕要好好修煉，你看你，跟了為師十幾年，武功一點兒都不會，說出去多丟人啊。”向癡季打算嘴硬到底，并轉移話題道。

“師傅你一說謊口音就沒了你不知道嗎？”

“……”

“再說師父你又不肯教我高深武術，我能有啥法子，你給我那本《霸道真氣》，名字聽著霸道，但看了這么多年，我實在是看不出厲害啊。”小男孩撇了撇嘴，憤憤道。

“所以俺妮兒說恁是笨蛋嘛。”這師父沒半點責任心的敷衍道。

小男孩老氣橫秋嘆氣道“師父，你說我這輩子能折騰出霸道真氣嗎？要是不能，我覺得還是去練個刀啊槍的好了，小紅總是喜歡往山下跑，我怕她被人欺負，我打不過啊。”

向癡季想了想，說道“這樣啊，那恁先拿山上那些寺廟里剛練拳的小和尚當沙包打嘛，打著打著恁說不定就變成高手哩。”

小男孩滿腔憤懣道“這話你早說過了，去年我聽你的去揍一個小沙彌，結果人家師父跑來罵人，你倒好，直接溜了，害得師娘差點把我耳朵都給揪下來！”

向癡季故作訝異啊了一聲，裝糊涂說道：“有這事？”

小男孩認命的低頭，不再理向癡季，啃起了燒餅。本來準備了兩個燒餅，自己一個，師父一個，現在他打算自己全吃了。

半響沒動靜，小男孩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師父在抬頭看著萬里無云的天空發呆，忍不住問道：“師父，看啥呢？”

向癡季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

小男孩本能先去看師父的手指，很快就被師父敲了一個板栗，教訓道：“說恁笨蛋還不服氣，俺給恁指點了半天，恁在看什么？這般魯鈍悟性，還想練出霸道真氣？”

小男孩沾滿燒餅芝麻的手先擦了擦褲管，這才揉了揉頭，準備打破沙鍋問到底，否則就白挨打了：“師父，你還沒說到底看啥呢。”

向癡季一本正經道：“看月亮呢。”

小男孩白眼道：“大白天師父你看得到？”

怪不得師娘老罵他是想吃雞，就會天天瞎想。

向癡季抬著頭，輕道：“唉，當初第一次見到恁師娘，就是在花前月下。小明，為師又想念恁師娘了。”

小男孩從記事起就跟師父師娘生活在一起，名字也是師娘起的。師娘說自己女兒叫向小紅，你就跟師父姓叫向小明吧。外人都覺的這名字敷衍，他自己卻很喜歡，小明，小紅，聽起來多般配啊，自己以后要是會寫書的話一定要用這倆人當主角。

小明一臉嫌棄道：“你想就想，跟我說做什么！”

師父問道：“你就不想俺妮兒嗎？”

小明立即傻笑了，手中吃剩的半個燒餅也推給了向癡季，憨憨說道：“想吶，怎么不想，師父您還沒吃飯吧，特意給您留的燒餅。”

師父又是一板栗下去，然后語重心長道：“你想俺妮兒，跟俺說作甚？明知東西是俺閨女，說了還要被俺打，恁真是個笨蛋，為師白教恁那么多道理了。”

小明怒道：“你再打，小心打出一個頓悟啊，到時候我練成霸道真氣了，就帶著小紅浪跡天涯了，看師娘揍不揍你！”

向癡季不屑道：“頓悟一說，是俺教你的，至于霸道真氣，為師更是看不上眼，在俺面前充什么好漢，有本事去小紅和恁師娘那里大嗓門。”

小明心中悲憤，默不作聲。

身邊這個師父，小明也是下山以后才知道師父比自己想象中要厲害一點，山下有個說法，同樣是在山上長大的師父在三十年前，遍覽武學秘籍，感到宗派林立，諸家說法繁雜不一，莫有匠決，師父說要誓志捐身，要去萬里之外的中原求一個“大本”，于是東行求學，一走便是十五年，西域爛陀山夠遠了吧？師父卻要走得更遠，求取了無數中原高手的習武經驗，歸來后，將這些經驗總結為三本秘籍，并不高深，但能讓剛練武的人少走許多彎路。西域的修武者至今大多數人都在以這三本書為基礎進行修煉。回到西域時，據說連皇帝陛下都親自出宮相迎，夾道圍觀者有數十萬，爭相目睹師父的風采。

如果只是到這里，小明肯定會覺得聽故事呢，師父這么大本事，還能天天為師娘和小紅的胭脂錢發愁？但他后面又聽說后來師父在皇宮當眾把那三本書撕了，提出了頓悟一說，這與武學正統有悖，修武一路講求腳踏實地，沒有捷徑可尋，妄想靠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一步登天大家只當他是走火入魔了。結果師父十五年遠行成了鬧劇，差點被趕出西域，師父所謂的“舉手下足，皆在道場，是心是情，同歸性海”也只是在近幾年師父入了個什么神境之后才被略微認可，不管如何，數十萬人一同瞻仰師父的光景是不再了，好在師父有一點很讓自己佩服，山下人如何看待如何反駁，都遠不如師娘或者小紅一句話頂用，小紅有些時候僅僅是一句話說重了，師父都要傷心好久。

向癡季微笑道：“笨徒弟，師父已經沒那個心思去跟人爭了，頓悟一說，以后就靠恁來發揚光大了。”

小明緊張萬分道：“師父，別啊，你有師娘，我可不就有小紅嗎？多半顧不上發揚你的學說的。”

向癡季神情有些懊惱，撓了撓自己那凌亂的頭發，呵呵笑道：“俺真是羨慕恁這笨蛋啊，師父這輩子已經沒有頓悟的機會了啊。”

小明跟著嘆氣起來。

師父輕聲說道：“要下雨了。”

“大太陽的，不會吧？”

“總會下的。”

“師父。”

“嗯？”

“你總說些廢話吶？”

“秘籍里的功法不都如此嗎？”

“你小聲點，要是被人們聽到，傳皇上耳朵里，又得扣我們銅錢了。”

“俗氣，就這樣你還想頓悟？”

“咋了？我本就是沒錢給小紅買胭脂才想著去練武的，要不然我吃飽了撐著跟你大老遠來中原啊？！”

“哦，不錯不錯，有悟性有根骨，不愧是俺嘞徒弟。”

“師父，既然如此，那明天你去賣畫吧，您的畫真的賣不出去啊？”

“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