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又是一年三月初三。

涼云冰練刀也近一年了。

殺完那第一批土匪過后，此后幾批涼云冰都是帶傷而戰，寇老鬼絕不給她一絲一毫偷懶叫苦的機會，換作其他王府豢養的高人，絕不敢如此糟踐勛貴程度足可媲美皇親國戚的郡主殿下。與悍匪搏命練悍刀，其中艱險，不足為外人道

涼云冰閉上眼睛，放緩呼吸

心想是不是可以入手內家了？外門的刀法再霸道，碰上真正內外兼修的高手，就如稚童嬉鬧，只能貽笑大方。自己修行一年，境界也才剛剛入微，照這修行速度下去，即便到了青丘，也怕是連參加仙劍大會的資格都沒有。

可這內家修為，更講究步步為營，體內大小竅穴經脈，打磨貫通如行軍布陣無異，像那號稱天下內功一半出龍象的龍象山，尤其是一些有天賦根骨有領路師父的道士，一日在山，就要一日修行，力求達到與那天機生化共鳴的大道境界。

內力這東西又不是食物，塞進肚子就能塞滿填飽，涼云冰上哪去憑空多出十幾二十年水磨工夫的寶貴內勁。

要不去找些走邪門歪道的路數？涼云冰皺緊眉頭，睜開眼睛，滿眼的花海，滿耳的鳥鳴，心曠神怡。此行已到瀘州境內的桃花山，三月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桃花山上此時已是一片花團錦簇。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沒來由想起了白龍吟的舊主人，不知道那方覺淺何時會登上三樓？這美人兒約莫該要嫌棄白龍吟給錯人了？

那年大雪，方覺淺東平湖上槍出如龍，已是大宗師一品靈海，上次涼亮來信說好像已觸到通玄的門檻。

涼云冰深知其中云泥差距，但沒有氣餒，有個漏著倆黃板牙卻總憨笑的老頭說過，吃飽放屁是挺舒服的事兒，可屁要一個接一個放，慢慢來，更舒坦。她現在練刀法門，是最笨的法子。

許是想看看桃花盛開的風景，李師師扭捏著要單獨乘馬，涼云冰拗不過，干脆就把白馬讓給她，自己則上了馬車。車廂里吳東西正手捧一本秘籍看的津津有味，涼云冰伸長脖子去看他手中的秘笈，蹲在角落的吳東西卻很是小氣，豎起封面，自顧自默念讀書，兩人就這么僵持不下，比拼耐心。涼云韻看到郡主殿下鉆入車廂就與吳東西斗氣，不禁笑著搖了搖頭，這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涼云冰坐下后，摘下斬馬刀和淵虹放于膝上，樸拙的大刀在下，秀美淵虹在上，一刀一劍，一長一短，交疊擺放，也是一道養眼美景，便是吳東西也忍不住多瞧了兩眼，他曾親眼見識過老黃在東平湖上劍氣縱橫九萬里，一劍斬天人的壯舉，不禁心馳神往，想找涼云冰借來淵虹觀摩一下。

涼云冰見吳東西有求于自己，不禁竊喜，但卻老神哉哉地閉上眼睛，吩咐道：“把你手中那本《秋明劍譜》讀給我聽，讀完劍就借你玩兩天。”

吳東西糾結許久，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翻開閱讀起來，這段時日，讀涼云冰帶來的武學秘籍，武功沒長進多少，倒是被迫認識了將近百個生僻字，一字沒記住就要重新查的慘痛代價，每個字讓吳東西第二次撞見都要咬字格外加重，生怕前功盡棄。吳東西少年清澈還帶有一絲軟糯的聲音，氣息隨著文風而微微變更，士大夫登高作賦，那都是有感而發，越是情深，讀之越是動容，武者撰文也是一個道理，寫出來的東西跟佛道經典根本不是一種味道，這《秋明劍譜》更是字字鏗鏘，難怪夜羽會極為推崇，說這本是在一樓豐富藏書中能排名前二十的好書。最重要的這本書通篇是古纂體，吳東西讀的卻極為順暢，讓涼云冰感覺這筆買賣做的當真劃算。

涼云冰聽得入神。

卻被人打岔：“俺覺得都是屁話。”

被打斷節奏的吳東西將腦袋從書籍后頭探出，向外看了一眼。

這不是東平湖大戰的另一位老神仙想吃雞嗎？

涼云冰聽的正起勁，被打斷明顯不悅，見車外是想吃雞，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嘲諷到：

“我倒想是誰在大放厥詞，沒想到不過是我師傅的手下敗將。”

向癡季知道郡主殿下對自己仍有怨氣，也不惱，擠出一個笑臉，主動解釋道：“俺是說這本書滿紙荒唐言，容易誤人子弟。”

涼云冰睜開眼睛，微笑道：“此話怎講？”

不管身手如何但向癡季脾氣可絕對是天下少有好，絲毫不介意涼云冰剛剛譏諷過他，連忙解釋道：

“《秋明劍譜》若是被書名蒙蔽，人們便會以為是在講述諸般劍招機巧，這個作者半百年紀才抓住劍道粗略皮毛，最擅長詭譎劍招不錯，可俺覺得那都是花架子，他覺得不忿就找俺打了一架，這才有了這本從劍招衍生開去求劍意的《秋明劍譜》，只是那小子終究只有半桶水，晃來晃去，只有些小水花濺到了桶外，但后人大多都看不出這些水花才是僅剩不多的妙處。”

吳東西心中駭然。

郡主殿下倒是比他出息百倍，一臉信你我就是笨蛋的俏皮模樣，不輕不重道：“吹牛皮倒是厲害，有本事也寫一本放入武庫的經典去。”

向癡季顯然沒想到自己被人這么不當一回事，開始錘頭喪氣起來。涼云冰看到他的臉色變化，心情大好，對向癡季的打擊不遺余力，“你修為雖高，但耍劍方面就是個門外漢，就別糟踐《秋明劍譜》了，這書不管如何廢話連篇，也不是你可以領略書中那點筋骨的。”

“其實這本書是俺寫的。”向癡季只能無奈道。

涼云冰震驚道：“寫《秋明劍譜》的是你？”涼云冰實在想像不到這個談吐如瓜田老農的他是如何寫出這通篇之乎者也的劍譜的。

向癡季伸出三根手指，一臉不堪回首道：“三天，俺求了他三天三夜，老黃那家伙才勉為其難指點了俺三句話。”

“三句話你就能寫出本書來，你說是因為老黃教的好還是因為你悟性高啊。”涼云冰故意問道問道。

“俺天資質愚鈍，自然是因為老黃教的好。”向癡季慌忙答道。

看著想吃雞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涼云冰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了不逗你了，你這么遠找我來不會就因為怕自己的書誤人子弟吧？”

“其實俺是來保護殿下的。”向癡季回答到

“想吃雞啊，老黃那事兒我早就不怪你了，你也不必愧疚下去了，你這天下無敵的高手老在我一個小女子身邊，豈不讓人看了笑話？況且我這趟出來游歷的目的就是為磨礪自己，你這么高的高手在我身邊，誰還敢來惹我？”涼云冰苦口婆心道。

“殿下你說的俺都知道，但老黃讓俺照顧好郡主，一想到恁可能有危險，俺就吃不好也睡不好，折磨了俺快一年，都這才跟上來了。”向癡季一聽涼云冰想讓他走，差點沒哭出聲來。

涼云冰只好無奈道：“你若實在不放心我的安全，就跟在我們車隊后面，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現身。”

這想吃雞看起來再怎么不靠譜至少也是個入了神境的高手，身邊有個這樣的高手，怎么也不會虧的。涼云冰只能這樣勸慰自己。

“俺還有一件事想拜托殿下。”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涼云冰再也受不了這家伙的婆婆媽媽。

“俺想收個徒。”

“前輩好意涼云冰心領了，但我既然已拜老黃為師，不好另投其他門下。”

“那個殿下，俺說的不是恁，是他。”

向癡季尷尬的指了指涼云冰身旁的吳東西。

“這小子呆頭呆腦的，收他為徒有什么用？”

“讓俺調教三年，保底能到化神，俺敢打包票。”

涼云冰一口老血差點噴出，除了自己，真是高手遍地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