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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醫者自救,格物破局

破敗的長樂宮偏殿,死寂得如同墳墓。

只有秋風穿過破爛窗紙的嗚咽,和福伯在院子里窸窸窣窣翻找東西的聲音。

李琰靠著冰冷的土墻,閉著眼,全力對抗著身體的極度虛弱和胃里火燒火燎的饑餓感。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著這具身體僅存的生命力。但他不能倒下,至少現在不能。

“殿下…殿下…”福伯抱著幾個洗涮得勉強能看出原色的破瓦罐,佝僂著腰,小心翼翼地蹭進來,懷里還揣著一把蔫巴巴、沾著泥土的野草。

“老奴…老奴找到了一些艾草,還有些蒲公英…您看是這些嗎?”他把東西放在地上,渾濁的老眼忐忑地望著李琰,不明白自家殿下要這些雜草爛瓦罐做什么。

李琰睜開眼,目光掃過那些植物。艾草的氣味獨特,蒲公英葉子邊緣的鋸齒也很明顯。“是這些,辛苦福伯了。”他的聲音依舊虛弱,卻帶著一種讓福伯安心的穩定感。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殿下能用得上…”福伯連忙擺手,又指著瓦罐,“雨水也接滿了,就放在檐下。殿下,您這是…”

“福伯,你信我嗎?”李琰打斷他,目光平靜卻深邃。

福伯一愣,看著李琰那雙不再渾濁、反而亮得驚人的眼睛,一股莫名的力量涌上心頭。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哽咽卻堅定:“老奴這條命都是殿下和娘娘給的!殿下要老奴做什么,老奴絕無二話!信!老奴信殿下!”

“好。”李琰點點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極淡、幾乎看不見的暖意。

在這冰冷的深宮,這份近乎盲目的忠誠,是他唯一的依靠。

“把艾草和蒲公英分開,搗碎成泥,越細越好。蒲公英泥用干凈的布擰出汁水,艾草泥留著備用。雨水倒進一個最干凈的瓦罐里,用布蒙住口,放在通風處靜置一個時辰。”

福伯雖然滿心疑惑,但看著李琰篤定的眼神,立刻應道:“是!老奴這就去辦!”他手腳麻利地行動起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李琰也沒閑著。他強撐著走到墻角那堆雜物旁,翻找起來。

很快,他找出幾塊相對平整的石頭,又尋到一根半朽的木棍和一些堅韌的草莖。

他用石頭在墻角背風處壘起一個簡易的灶臺,將破瓦罐架在上面。

然后開始用木棍和草莖,嘗試制作一個最原始的鉆木取火工具。

這具身體的力量實在太弱,嘗試了十幾次,手臂酸軟得幾乎抬不起來,才終于看到一縷微弱的青煙升起,幾顆火星落在了干燥的艾絨(他提前讓福伯收集的艾草絨絮)上。他小心翼翼地吹氣,火苗終于艱難地跳躍起來。

“火!火著了!”福伯剛搗好蒲公英,看到這一幕,激動得差點把瓦罐打翻。

在冷宮,生火是奢侈的,柴火被張德全卡得死死的。

李琰顧不上解釋,將福伯擰出的蒲公英汁液小心地倒進架在火上的瓦罐里,又加入少量靜置過的上層雨水。“福伯,用這個干凈的棍子,慢慢攪動,不要讓汁液燒開,保持溫熱。”

瓦罐里的液體在文火加熱下,漸漸散發出一種混合著土腥和青草氣的味道。福伯依言小心翼翼地攪拌著,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瓦罐,仿佛在舉行什么神圣的儀式。

時間一點點流逝,殿內光線愈發昏暗。

瓦罐里的蒲公英汁液濃縮成了小半碗深綠色的、帶著沉淀的粘稠液體。李琰讓福伯熄了火,將液體小心地倒進另一個干凈的破碗里冷卻。

“殿下…這…這是藥?”福伯看著碗里那賣相實在不佳的液體,忍不住問道。

“嗯,算是。”李琰拿起破碗,毫不猶豫地喝了一小口。苦澀、青澀、甚至帶著點泥土的味道瞬間充斥口腔,極其難喝。但他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蒲公英有清熱解毒、利濕保肝的功效,雖然簡陋,但對緩解他體內積累的毒素有幫助。

他又讓福伯將艾草泥敷在自己手腕的幾個穴位上,用破布條纏好。艾草溫經通絡,刺激穴位,能稍微提振一下這具殘破身體的陽氣。

做完這一切,李琰靠在冰冷的土墻上喘息。汗水浸濕了他單薄的里衣,但精神卻比之前好了一絲。現代醫學和中醫知識的結合,在這絕境中為他撬開了一絲縫隙。

“福伯,你也喝一點這個汁水。”李琰指了指剩下的蒲公英汁。福伯常年跟著原主受苦,身體也好不到哪里去。

福伯看著碗里綠油油的汁液,喉頭滾動了一下,還是毫不猶豫地端起來喝了一大口。“噗…”強烈的苦澀和怪味讓他差點噴出來,老臉皺成了核桃皮,但他硬生生咽了下去,嗆得直咳嗽。

“殿下…這…這可比黃連還苦啊…”福伯苦著臉,眼淚都快出來了。

李琰難得地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良藥苦口。忍一忍。”他目光掃過桌上那碗餿湯和毒餅子,“這些東西,找個角落埋了,別讓張德全的人看見。”

“是!”福伯連忙應道,仿佛丟掉什么臟東西一樣,飛快地將那些“飯食”處理掉。

夜幕徹底降臨。沒有燈燭,冷宮內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主仆二人蜷縮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共用一床薄得透風的破棉絮御寒。寒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來,凍得人骨頭縫都發疼。

饑餓感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啃噬著李琰的意志。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胃部因饑餓而痙攣的聲音。福伯更是冷得牙齒咯咯作響。

“殿下…您…您睡了嗎?”黑暗中,福伯的聲音帶著顫抖和擔憂。

“沒。”李琰的聲音很輕。

“這…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福伯的聲音充滿了絕望的疲憊,“張德全那殺千刀的,就是想活活餓死、凍死咱們啊…老奴這把老骨頭死了也就死了,可殿下您…您可是龍子鳳孫啊…”

龍子鳳孫?李琰心中冷笑。在這吃人的皇宮里,沒有價值,龍子鳳孫連草芥都不如。

“福伯,”李琰的聲音在黑暗中異常清晰,“天無絕人之路。活下去,才有希望。”

“活下去…”福伯喃喃重復著,黑暗中,他似乎感覺到殿下身上散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力量,讓他惶恐不安的心,竟奇異地安定了一絲。

這一夜,格外漫長。饑餓和寒冷是最大的敵人。李琰強迫自己進入一種類似“龜息”的狀態,減少身體消耗,同時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食物!保暖!這是燃眉之急。靠張德全的施舍?那是慢性自殺。

恢復體力!光靠蒲公英和艾草,杯水車薪。

收集情報!必須了解外面的動向,尋找可利用的機會。

一個大膽的計劃雛形,在他冰冷的腦海中逐漸勾勒成形。風險極大,但值得一試天剛蒙蒙亮,福伯就被李琰叫醒了。雖然依舊虛弱,但李琰的眼神卻比昨日明亮了許多。

“福伯,幫我找些東西。”李琰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性,“結實的藤蔓或者樹皮纖維,越多越好。還要幾根相對直溜的木棍,長短不一,最好有一根粗壯點的當主桿。另外,再找些尖銳的石片或者碎瓦片。”

福伯徹底懵了。

昨天是找草搗汁,今天又要找藤蔓木棍石頭?殿下這病了一場,怎么盡琢磨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但他不敢多問,看著李琰那沉靜中帶著鋒芒的眼神,他下意識地覺得,殿下要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

“是…老奴這就去!”福伯拖著疲憊的身子,一頭扎進了冷宮荒蕪的后院。

李琰也沒閑著。他仔細檢查了昨天壘的簡易灶臺,確保沒有明火殘留。然后,他走到院子里那幾棵半死不活的老樹下,抬頭仔細觀察著枝椏間跳躍的麻雀。

麻雀…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冷宮,這些隨處可見的小東西,就是最直接的蛋白質來源!但怎么抓?靠這具虛弱的身體去撲?那是癡人說夢。

他需要工具!遠程攻擊工具!

福伯的效率出乎意料。沒過多久,他就抱著一大捆韌性十足的藤蔓和幾根長短不一的木棍回來了,腰間還別著幾塊邊緣鋒利的碎瓦片。

“殿下,您看這些…行嗎?”福伯氣喘吁吁,臉上沾著泥土。

“很好。”李琰拿起那根最粗壯、約莫手臂長的木棍作為主干。又挑選了一根韌性極佳、拇指粗細、長度相當的木棍作為弓臂。他拿起一塊鋒利的瓦片,開始極其費力地刮削木棍兩端,試圖刻出凹槽。

這具身體的力量實在太弱,僅僅是刮削木頭,就讓他額頭冒汗,手臂酸軟。但他眼神專注,動作一絲不茍,仿佛在進行一場精密的手術。

福伯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又不敢打擾,只能緊張地盯著李琰的手,生怕那鋒利的瓦片傷到他。

花了近半個時辰,李琰才勉強在主桿兩端刻出淺淺的凹槽。他拿起那根韌性極佳的弓臂木棍,兩端卡進凹槽,然后用福伯找來的堅韌藤蔓纖維,開始嘗試將其彎曲,固定在主桿上。

“福伯,幫我按住這里!”李琰咬著牙,手臂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福伯連忙上前,用盡全力幫忙固定。彎曲富有彈性的硬木需要極大的力量,主仆二人憋得滿臉通紅,汗水直流,才終于將弓臂勉強彎曲到位。李琰迅速用藤蔓纖維穿過凹槽,一圈又一圈,死死地將弓臂兩端纏繞固定在主桿上,打上死結。

一張極其簡陋、甚至有些歪斜的原始單體弓,初具雛形!

接著是弓弦。李琰挑選出最堅韌、最長的藤蔓纖維,小心地搓捻成一股相對結實的繩索,嘗試著掛上弓臂兩端的固定點。拉弓測試!弓臂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彈性遠不如專業材料,但勉強能用!

最后是箭矢。李琰挑選了幾根相對筆直、小指粗細的細木棍,用瓦片將一端削尖,又在尾部小心翼翼地刻出淺淺的凹槽,方便搭弦。

當李琰將第一支削尖的木箭搭上那粗糙的藤蔓弓弦,嘗試著拉開時,福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弓…弓箭?殿下…您…您這是要…”福伯的聲音都變了調。在皇宮里私造弓箭?這要是被發現了,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活下去。”李琰的回答簡單而冰冷。他試了試弓力,很弱,射程估計只有十步左右,但對于射樹上的麻雀,足夠了。他需要練習,需要適應這簡陋武器的彈道。

他走到院子里,瞄準一棵光禿禿老樹枝頭的一只麻雀。屏息,凝神,拉弓…弓臂發出輕微的呻吟。松手!

“咻!”

木箭歪歪扭扭地飛出去,離目標差了十萬八千里,無力地插在遠處的枯草叢里。

“唉…”福伯忍不住嘆了口氣,有些失望,又有些心疼殿下的辛苦白費。

李琰臉上卻沒有任何沮喪。他走過去,默默拔回箭矢。調整姿勢,感受風向,再次搭箭,瞄準…

一次,兩次,三次…十次…二十次…

虛弱的身體承受著巨大的負荷。每一次拉弓,手臂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每一次失敗,都消耗著寶貴的體力。汗水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在寒冷的空氣中蒸騰出微弱的白氣。他蒼白的臉頰因為用力而泛起病態的潮紅,嘴唇緊緊抿著,眼神卻銳利如鷹,死死盯著枝頭的目標,仿佛那是生死攸關的敵人。

福伯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想勸又不敢,只能不停地搓著手,嘴里無聲地念叨著“老天保佑”。

不知失敗了多少次,李琰的手臂已經麻木得失去知覺,全憑一股意志在支撐。就在他感覺快要脫力的時候,一只懵懂的小麻雀蹦跳著落在他前方不遠處的低矮樹杈上,似乎對這個不斷發出奇怪聲響的人類產生了好奇。

機會!

李琰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穩住顫抖的手臂,屏住呼吸,將簡陋的弓拉至極限,箭頭微微下壓,預判著麻雀可能跳動的方向…

“咻——!”

木箭離弦而出!這一次,軌跡異常穩定!

“噗!”

一聲輕微的悶響。

那只好奇的小麻雀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削尖的木箭貫穿了身體,撲棱著翅膀從樹杈上跌落下來,掉在枯黃的草地上,掙扎了幾下,不動了。

中了!

福伯張大了嘴巴,老眼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地上那只死麻雀,又看看自家殿下,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神跡!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驚呼出聲。

李琰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緊繃的身體驟然放松,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福伯眼疾手快地沖過去扶住他。

“殿下!您沒事吧?中了!射中了!”福伯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壓得極低。

李琰靠在福伯身上,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他看著地上那只麻雀,冰冷的目光中終于有了一絲真實的波動——那是獵手看到獵物的光芒。

“福伯,撿回來。小心處理,別弄臟了。”他的聲音帶著脫力后的沙啞,卻異常平靜。

“哎!哎!”福伯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連忙跑過去,像捧著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將那只麻雀撿了回來,用一塊干凈的破布包好。

李琰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殿內。他指揮著依舊處于興奮和震驚中的福伯,用昨天剩的瓦罐燒了一小罐熱水。

“福伯,你來處理。”李琰將麻雀遞給福伯,自己靠在墻上恢復體力,“拔毛,去內臟,洗干凈,用熱水燙一下。”他頓了頓,補充道,“內臟埋掉,別留痕跡。”

“是!殿下放心!老奴省得!”福伯此刻對李琰的崇拜幾乎達到了頂點,手腳麻利地開始處理這只來之不易的獵物。

很快,一小碗散發著微弱肉香的清水煮麻雀肉被端到了李琰面前。沒有任何調料,只有最原始的肉味。但對于餓了一天一夜、身體極度虧空的主仆二人來說,這無異于龍肝鳳髓!

李琰將大半碗肉推到福伯面前:“福伯,你多吃點。”

“殿下!這怎么行!您身子弱,您吃!老奴喝點湯就行!”福伯急得直擺手。

“這是命令。”李琰的語氣不容置疑,自己端起碗,小口地、珍惜地喝了一口湯。溫熱的液體帶著一絲淡淡的腥甜滑入喉嚨,仿佛久旱的田地終于迎來甘霖,一股微弱卻真實的暖流瞬間蔓延開來,驅散了一絲寒冷和饑餓帶來的絕望。

他夾起一小塊雪白的麻雀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肉很少,很柴,但此刻,它代表著生存的希望,代表著反抗的第一步!

福伯看著殿下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渾濁的老眼再次濕潤。他不再推辭,顫抖著手端起碗,大口地吞咽著肉和湯,滾燙的食物燙得他直咧嘴,卻舍不得吐出來,只覺得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美味的東西!

一小碗麻雀肉湯,很快就被主仆二人分食殆盡。連碗底的湯汁都被福伯舔得干干凈凈。雖然遠遠不夠飽腹,但這點寶貴的蛋白質和熱量,如同注入干涸河床的清泉,讓李琰感覺流失的力氣似乎回來了一絲,冰冷的四肢也暖和了不少。

“殿下…您…您真是太神了!”福伯摸著肚子,意猶未盡,看著李琰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崇拜,“老奴做夢都想不到…您能用那些樹枝藤蔓…變出弓箭來…還能射下麻雀…”他激動得語無倫次。

李琰沒有回應福伯的驚嘆。他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目養神,恢復著體力。粗糙的弓弦在他手指上勒出了深深的紅痕,隱隱作痛。但這點疼痛,比起昨日的絕望和今日的收獲,微不足道。

他需要更多的食物,更穩定的來源。弓箭只是權宜之計,效率太低,風險也大。他需要更隱蔽、更高效的方法。陷阱?還是…

他腦中飛速閃過昨天福伯提到的信息:皇帝李隆基因為黃河災情心情不好…太子被李林甫參奏…

一個大膽而危險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他的腦海!

利用信息差!利用皇帝的好惡!利用這冷宮無人關注的“優勢”!

張德全…你不是想讓我們在絕望中慢慢腐爛嗎?

李琰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眸子里,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凝結。他嘴角勾起一抹極其細微、卻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好戲,該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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