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那出《白玉鈿》在北平掀起一場“兩下鍋”的熱潮,許多戲班子相互配合甚至唱出來“四下鍋”,雖然實在讓人聽不慣,可座兒們也圖個新鮮。
老班主和班里好幾位老師傅都是識字的,有買報紙的習慣,這天報紙上又登了尚易煙的照片,踩在了尚飛瓊自惱夢到陌生男人的那個瞬間拍的,荀兮辭打量著那個照片,大概是洋人拍的照片,版面比不起其他版大,照片卻比其他版要清楚許多,荀兮辭也好看了個仔細——臺上的“尚飛瓊”微抿紅唇,眼神斜斜看向鏡頭,眼中情緒說不明、道不清,真則個含露目!
伶人唱戲時幾乎都綁著水紗,緊緊的提著頭皮,臉上動不了什么大的表情,感情變化全考驗伶人的唱功與眼神,按女師父的說法,這眼神若是對了,戲也就成了大半了。
尚易煙就靠這一張“眼技絕佳”的圖引起眾多戲迷的注意。荀兮辭不識字,就看看上面的圖畫,也輕嘆了口氣——果然是不如人吶!
“嘚!”尚易煙突然從荀兮辭后面鉆出來,荀兮辭卻沒什么反應,不像從前一樣轉過頭來打他,尚易煙有些失落,“師姐,你還生我氣呢?我錯了…我當時真的是想幫你圓了這場戲,我…我著急嘛!所以才……”
“我沒生氣了。”荀兮辭打斷了他,“是師姐不好,那天不該給你甩臉色。”
若是換了其他人,荀兮辭倒是會懷疑對方是故意要自己出丑,拿唱腔去壓自己,但是這是尚易煙。
她捧在手心里的尚易煙,十幾年倚在她心窩子上長大的尚易煙,小時候總說要娶她的尚易煙,是自己在這世上最愛最割舍不下的人啊……
尚易煙聽了這話也沒轉喜,他總怕師姐是在哄著自己,荀兮辭總是這樣,有話永遠悶在心里,和誰也不愿意說。偶爾夜晚聊得口胡的時候吐露一點,只要別人露出一點別樣的情緒,便立馬住了嘴。
“師姐……”
“來,小魚兒,”荀兮辭招招手,“給師姐念念這段,寫的什么,我想聽聽這些文人是怎么夸這段戲的。”
“嗯,好。”尚易煙拿起報紙,緩緩念了起來。
原本荀兮辭是閉眼聽著的,聽著聽著突然發現不對勁:“等等,剛剛那段再來一遍。”
尚易煙笑道:“師姐,你沒聽錯,老班主出面幫你說這是你身體不舒服上臺晚了,后面那個才是你!”
荀兮辭愣住了,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那這樣……”我不就偷走了原本屬于你的光輝了嗎?傻子,還笑那么開心!
尚易煙黏糊糊地湊了上來:“師姐,都這樣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這是誰的主意?”荀兮辭的語氣有點冷。
尚易煙耍賴道:“哎呀不管是誰的主意,這事兒也都結了,這樣師姐的名氣也算保住……”
“尚易煙!”荀兮辭突然低吼了一聲。
尚易煙立馬松開手,呆呆地看著突然發火的師姐,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