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想見我？”

景絡兒微微斂眸。

即便她知道這句話是景子顏特意說給她聽的，真實性很有待考證。可聽到這句話，她心里還是突然梗了一下。

景子顏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有些自責地錘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而后尷尬地笑笑，“……沒有，哪有！是我一時口快說錯了，姐姐你可千萬不要往心里去！”

景絡兒嗤笑一聲，坐在大石上眺望湖邊雪景，“皇祖母雖然平時為人像一個老頑童，可卻生性倔強。我曾經因為指婚的事對她撂過不少誅心的話，她心里不舒服，會這樣說實在太正常不過。”

用腳踩著地上的積雪，她似不經意有十分在意地問，“……類似的話她還說過什么？”

景子顏走到她身邊，欲言又止。

“其實也沒什么。”景子顏絞著手帕，吞吞吐吐地，“無非還是不理解…不理解為什么她明明給你選了一門好親事，可你卻那么排斥。”

“其余的也就說一些什么狗咬呂洞賓啊，之類的……當然姐姐你應該也得明白，長輩們的思想和我們的大不相同，有代溝也是在所難免。”

聞言，景絡兒的腳尖一頓，輕嗤一聲，便繼續用腳尖兒踏雪。

……這是幾個意思？？

生氣了？

沒生氣？

景子顏在心里打鼓。

她心里明白，嫁給殷墨邪這件事一直都是景絡兒心里的疙瘩，提一次炸一次。

所以往常她說類似話的時候，景絡兒都會怒火攻心，急著和她抱怨抱委屈順帶又想起太皇太后的種種專制，接著便又是好一番長篇大論甚至忍不住哭泣。

怎么今兒這么淡定？

不過聽那一聲嗤笑，應該心里還是不舒服的吧？

大體有了個數，景子顏繼續添火，“太皇太后他老人家就是嘴硬心軟，雖然有時候是執拗些，不過指婚齊王這件事，她老人家不是為了害你，也不是為了讓你心里不舒服。老人家本意是好的，只是可能錯點了鴛鴦譜而已。”

“這事也得怪你啊，你要是再堅持一點，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老人家也不會不體諒的。”

景絡兒又是一聲嗤笑。

景子顏往常對她說這些的時候她會怎樣呢？

她肯定又是好一陣委屈，說什么自己都已經跪了三天三夜都無濟于事，說什么她和太皇太后再怎么親，她也比不上人家的親孫子殷墨邪——

于是她沉寂許久的執拗勁兒又得沖上來。

于是她對皇祖母的想念也會被其他情緒沖下去。

于是她想主動去向皇祖母談話、想主動去和皇祖母冰釋前嫌的心也都沉到最底層。

……

雖然說起來是她蠢，但景子顏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

——皇祖母會對她那么好，不是因為她嫁給殷墨邪成為老人家的孫媳婦。

她親祖母景老太和太皇太后是手帕交，從小就是姐妹。太皇太后一直把她當做親孫女看護，給了她不少特權，榮寵之至。

一切轉變都從她的婚姻開始。

她和三皇子互相愛慕，這件事太皇太后是知道的，當然老人家不看好三皇子就是了。

那時殷墨邪去求皇上賜婚，皇上同意后她心急如焚。

她去求家里、去求太皇太后，可無論她怎么表明心意怎么哀求，還是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除了景子顏。

后來她如期出嫁，在排斥殷墨邪的同時，她也開始和家里、和太皇太后慪氣。

許久沒有回家看看不說，她也不愿再踏足皇宮。

其實她心里哪頭都放不下，可卻倔強的要死，便把許多事交給景子顏代勞——

她不愿回家，便把一些稀奇玩意兒給景子顏，托景子顏帶回去，并表明了不讓提她的名字。

她心念太皇太后的身體，便把景子顏送進宮，想辦法讓景子顏得到了隨意出入皇宮的特權。她托景子顏多陪陪太皇太后，多讓老人家笑笑，有什么好的東西也是托人帶過去……依舊不以自己的名義。

其實，對太皇太后和家人，她即便慪氣，也牽掛得很。

可她上一世，一直到皇祖母死，都不知道老人家的身體什么時候病入膏肓的；一直到皇祖母死，都沒能見老人家一面。

這一切當然怪她不孝，可也少不了景子顏的挑撥。

還記得上輩子皇祖母死后她去悄悄探望，卻被景子顏抓了個正著。景子顏痛打她一頓之余，還在她面前不斷譏諷嘲笑。

“—景絡兒，你瞅見那老太太什么模樣了嗎？她瘦的呀！比她養的那只傻貓都瘦，瘦的都不像人了！不過也是，你指望一個茶飯不思，喝口水都想吐的人，能掛幾兩肉呢？”

“當然，是我給她下的毒——聽說那種毒無色無味，御醫都瞧不出來。現在看來，給我藥的人誠不欺我，無數御醫都只診斷出老太太胃口不好，是年老所致，哈哈哈……”

“堂堂太皇太后，一國中頂權利頂權利的人，一國中位置最高的老太太。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了，可卻是被活活餓死噠！”

“你說…是不是特別有意思呀？嗯？”

“你別瞪我，你以為老太太的死和你沒關系嗎？”

“景絡兒你聽著——老太太遭了整整一個月的罪，哦不，是整整一年才對！她從去年就神志不清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唔…我們姑且從她活活餓死的這一個月開始算吧……”

“罪魁禍首還是你啊景絡兒。”

“我本來可以放她一馬讓她末了死得痛快一點的。然而……你知道那死老太太多不公平么？嗯？！”

“我好歹也伺候了她不少時日了，可在她心里我永遠比不上你的位置……憑什么？！我明明已經說盡了你的壞話潑盡了你的臟水，可那死老太太還是惦記著你！”

“一箱一箱的好東西啊！全都給你留著……放東西的箱子都發霉了她也不讓別人動一下，你說，你景絡兒何德何能，啊？！”

“我心里不高興，所以，就讓她往慘了死咯~~”

“這只是其一。”

“……我再給你講一個好玩的事，相信你聽了一定會很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