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姑娘見狐貍竄進屋里皺了皺眉,回頭見母親在床上假寐,沒注意到屋里進了一只會說話的小狐貍。
她這才放下心,對小妖怪視若不見,語氣清冷地說道:“顧相公既不聽我的話,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
但家里的東西要管教好,否則要害人害己的?!?
未等秀才有反應,獨孤尋抬起前爪舔了舔。
它迷起兩只桃眼,促狹道:“有些人都活不到別人來害了,還有心思勾搭家里有‘東西’的,不知算不算欠管教?!?
應姑娘聞言怒得豎起兩彎柳眉,蒼白的面頰涌上一陣潮紅,隨即胸膛起伏,劇烈地咳嗽了兩聲。
只見她也不說話,左手翻開上衣衣角,按在一個漆黑色皮囊上。
皮囊露出的一瞬間,整間屋子陡然冷了幾分。
不好!
秀才暗叫一聲,趕上兩步護在小狐貍身前。
應姑娘按在皮囊上的手向外一翻,囊中登時閃出一道銀光。
就見她手中出現一柄尺許長,晶瑩剔透、刃泛寒光的匕首。
“姑娘息怒!”
這匕首一乍出現,顧道就覺得后頸一涼,額頭太陽穴處的血管噔噔直跳。
靈覺明之下,只見得層層血霧籠罩著匕首。
這是十分兇險的殺器!
女子對他的話毫無反應,輕輕抬起持匕的左手,手背輕貼下頜。
這是個投擲的姿勢,隨著她的動作,一時間匕首兇光大作。
秀才此時已顧不上危險,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阻止她。
這兇器若催動起來,尋兒危矣。
別說尋兒,這玩意兒一看就要耗費大量心神來催動,到時候一劍出,怕是女俠、小妖兩條命都保不??!
“尋兒,快出去!”
他只來得及丟下一句話給身后的小狐貍,然后強提正陽龍氣,右手靈陽劍出鞘,劍指捏住寸芒往應姑娘手中的匕首上點去。
“叮!”匕首與靈陽劍輕碰,發出清脆的劍鳴聲。
這時他才切實感受到,應姑娘與自己實力的差距,這女人藏鋒未發,且目標不在自己。
反觀他使出渾身解數,有心算無心,一門心思阻止應姑娘發劍。
然而匕、指相擊之時他右手一麻,刺痛感登時順著胳膊直沖胸膛。
“姑娘冷靜,剛剛確是尋兒的不是。但這匕首大兇,若催動起來,你必遭反噬。不可因一時意氣,置應娘娘于不顧??!”
“你修的是心劍宗!”
應姑娘驚愕地看著顧道劍指上的靈陽劍,說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好奸賊!咳!”
一語說完,她手上的匕首乒然落地。
叮啷啷一陣脆響后,應姑娘咳出一縷鮮血無力地倒在地上。
兩人的動靜終于驚動了幾近失聰的應母。
“憐心,你怎么了?”
應母從床上摸索著,無助地喊著應姑娘的名字。
原來她叫應憐心。
“奸賊,假意幫我看病,實則是在藥中下毒么?怪我疏忽大意,竟中了你們的詭計!”
顧道見她到倒下忙去扶,獨孤尋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慌亂地上前問秀才有沒有受傷。
“惡賊,我今中了你們的毒。想來斃命就在片刻之間。咳,娘!孩兒不孝,不僅沒能報仇,反而連累了您?!?
“你在說什么,什么心劍宗,什么奸賊?”
應憐心斜睚著他,帶血的嘴角扯出一彎冷笑。
“事已至此仍不敢承認,你們心劍宗果然都是些敢做不敢當的鼠輩?!?
顧道皺起眉,應憐心說的話他一概不懂。
但應姑娘本就強勢沉重,又耗費心神強催匕首?,F在如果不能讓她冷靜下來,心緒激蕩之下氣血不穩,很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尋兒,你先讓開一下,沒事的。”
他先安撫住小妖怪,隨即不顧應姑娘的掙扎將其橫抱而起,輕輕走進屋里,把她和放在應母身邊。
“憐心,是你嗎?”應母抓住她的手,費力地睜眼辨認著,待確實是自己的女兒,一把將其摟在懷里。
“應姑娘,那藥是治病的,不是害命的。我昨日為了找那醫生來開這幅藥治你的傷,險些把命搭在行尸手上?!?
顧道說著端起盛藥的碗,抓起一把藥渣塞進嘴里,黑色的藥汁從他嘴角流出。
苦澀的味道在口中爆開,沖得他一陣眩暈。他卻全然不顧,將滿嘴藥渣咽進肚子里。
“你怒火攻心,還強催兇器,導致心神激蕩。若不是我止住你的后招,這時別說尋兒,只怕就連你都已經死了。
我若想害你,只需看著你把那匕首擲出去。到時都不用出手,你自然就斃命,何必以身犯險!”
應憐心看他一番舉動,漸漸冷靜了些。
‘他說的對,若想讓我死,只要剛剛袖手旁觀就可以了。剛剛那狐貍精無禮太甚,一心殺妖竟忘了自己處境。應憐心啊應憐心,小不忍則亂大謀,今日舉動真是不該!’
她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態,除了傷勢更重了幾分,絲毫沒有中毒的跡象。
哪里還不明白自己剛剛急火攻心,誤會了顧道。
‘只是他的那個招式怎么會和心劍宗如此相像?難道我師門一脈竟有功法流落江湖不成?’
應姑娘的狀態已不容自己多想,她稍稍緩了口氣,朝顧道說道:“今日之事,過錯在我。公子且去,待我傷勢好些,自會登門賠罪?!?
說完,她已不顧秀才的反應,安撫起娘親來。
“唉。”顧道看著母女二人一傷一病,相互依偎的樣子心中泛酸。
盡管心中對什么心劍宗滿是疑問,但還是選擇尊重女子的意愿。
“應姑娘言重了,但有難處,顧某就在對門。晚上按時吃藥,在下告辭?!?
說完抱起一直跟在他腳邊的小妖怪出了應憐心家。
“秀才,剛剛是我錯了。你沒事吧?”
狐貍在他懷中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碰了碰他的手。
今天這事不怪獨孤尋,然而多種因素碰在一起,險些鑄成大錯。
顧道心中后怕,有心安慰小妖怪兩句,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總不能跟它說,你這畜生,有什么資格跟人吵架?這從來都不是他對獨孤尋的看法。
人家罵了它,它回罵兩句,就罪至于死么。
“唉,沒事了,我們回家。”
顧道用仍然隱隱作痛的右手撫摸著小狐貍的腦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