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一天的工作。身體上只覺輕松，而心情上依然有一層陰影。馬晶晶在下班一刻拔響電話約起發小張嫻，直接去健身館打發時間。
也許，正因為人生旅途孤獨，所以好友才顯得越發珍貴吧。
空落落的自由搏擊室內，張嫻趴在椅子上，看著馬晶晶“自虐式”的和一只沙袋互相搏殺。
“還是這么自虐。”
“什么自虐，這叫自律好嗎？”
“我看啊，壓根沒區別。”張嫻笑著，看著滿頭汗水的馬晶晶。“果汁，吶。”
“還是你最好。”馬晶晶洋溢一個甜笑。如同曾經無數個夏天。
“那江梓辰呢？他再沒聯系過你？”
馬晶晶啜著果汁，靠在躺椅上，“估計是死了。”
張嫻吐吐舌頭，“真是患難見真情。這種人，你得謝他不娶之恩。”
“其實后來，我也在反思自己。”
“反思什么？”
“人品，是一以貫之的。我在想之前，為什么會看不透，才會有這樣的狼狽。”眼睛盯著鋪滿藍色調綴滿燈的人造天花板，馬晶晶道，“也許他刻意在我面前表現是一方面，但我選擇性的關注一些，忽視一些……今天的局面，也算是我該得的人生一課。”
“晶晶……我知道你一向堅強，但有時也允許自己脆弱一點，不行嗎？”
“脆弱不屬于我的字典。就這樣走下去吧。我現在不也很好嗎？還有你陪我。”馬晶晶扭頭沖她一笑。
“好吧。”張嫻撅撅嘴，“反正犟不過你。”從小到大，她實在了解晶晶的性格，只要她認定的事情，向來沒有回還余地。吸了口果汁，張嫻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沒準離開了渣男，就能遇到真命天子了呢！”
“呵呵。我現在想撩誰撩誰，多自在？干嘛還要找一棵樹吊死。”
張嫻搖搖頭，“還是第一次聽你講這樣的話。反正啊我只知道，深情的人啊，很難變花心。哪怕嘴上裝花心，骨子里還是變不了的。”
“切！太聰明的丫頭，小心沒人敢要。”
“哈哈，好啊好啊，那剛好陪你好了。咱們見一個撩一個，見兩個撩一雙！”
“切。男人有什么好，看著都煩，我才不要。”
“哈哈，你看看，暴露了吧，剛才還說想撩誰撩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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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死了，再去吃點東西吧。”健身館出來，張嫻揉著肚子道。
“之前不是吃了。”馬晶晶道。
“那點東西，早消耗光了，不管，你要陪我。”
“好吧，走吧，一會我看你吃。”
張嫻挽著馬晶晶，在商場里捜覓吃處，一邊口中念叨，“誒，這家才吃過。這家太咸。這家人太多。……”
馬晶晶無奈地被拉著。
靠近電影院的區域，圍了很多人在看著什么。馬晶晶想回頭，卻被張嫻拉過去。
“你不是餓了嗎？怎么什么熱鬧都看。”
“看看啊，什么事啊？”
馬晶晶抬眼穿過人群看到一對年輕男女。地上爆米花灑了一地。
男子腦后長發馬尾微卷，一縷搭在肩頭，臉上戴著圓框金絲眼鏡，焦急又尷尬地向女子解釋：“心怡，對不起，我真的是在開會才沒接到你電話，剛才回家拿禮物路上出了事故。實在不是有意要來晚的。”一只手拉住女子手腕，另一只手還抱著兩杯飲料。
女子聲音清脆：“電話不接，約會遲到，還拿禮物說什么事？！放開我！”
“別生氣了，是我不好。對不起。”
女子抽出手腕扭身欲走。男子又上前拖住。
圍觀男女有人戲謔：“好兇。還好你溫柔。”
女子越發冒火，高聲道：“白齊天，你放手！我這么大老遠從上海過來，你就這么對我的？電影都要開始了，飯還沒吃！你還一副委屈的模樣，別裝好人惡心我！放開，今天你再跟著我，我就報警！！”說罷猛一甩手，把拎著包裝袋子連同飲料一起砸了他身上，潑灑出大寫的狼狽。
眾人耳語紛紛。女子頭也不回地走開。
白齊天頓了一頓，又追上去。
“嘖嘖。什么世道啊？這么帥，性子還好的男生，怎么就栽在這種妹子手里？！”張嫻一臉打抱不平。
“走吧。”馬晶晶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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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著飯張嫻還是忍不住吐槽。
馬晶晶手機連著震了幾下，她打開看了半天消息，才快速回復幾個字。
“誰？怎么了？”
“是Linda.”馬晶晶放下手機，“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
“馮明俊向青橙主動請纓來會舟山小鎮項目，公司同意了。”
“就是這次把你喂客戶那賤人，Jack馮？”
馬晶晶點點頭，“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把我和空靈作為重點打擊對象。”
張嫻道，“那好消息呢？”
“我可以親自狠狠地甩他一個‘耳光’。只要我和空靈拿下項目。”
“青橙誒！？”雖然余話未說，但馬晶晶明白，張嫻說的是青橙和空靈，壓根不在一個量級上。要論公司實力，幾乎是大學生和小學生的區別。
“所以這樣拿下，耳光才最痛，最狠。”馬晶晶目光堅定。
張嫻揉揉額角，“可如果拿不下呢？”
“那……我大概會消失。”
“消失？？”
“一個loser，與其淪為飯后談資，不如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
張嫻只覺得信息量太大，頭腦一陣暈眩，以空靈對抗青橙？但看到馬晶晶沉靜的面色，她又生出一絲勇氣和希望。舉起酒杯，用力撞向馬晶晶的杯子，“晶晶，我相信你，你可以的！加油！”
馬晶晶輕道，“我會的。”不惜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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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洗完澡，看著浴室鏡子里頭發濕漉漉的女人。馬晶晶臉色蒼白。
從前洗完發，江梓晨總會為她吹干頭發。用溫暖寬大的掌在她的腦袋上輕撫揉搓，她也樂于像一只被馴服的大貓，依在他腿上。
若說Jack馮，雖然讓她厭惡，但并沒有讓她痛。
最讓她痛的……
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約見客戶的那天。
“馬小姐，喝一杯吧，我一向敬佩有才華的女孩子。”客戶負責人唐總湊坐在馬晶晶身邊。
這位唐總，正是此次項目的關鍵人物，幾乎是初次見面就毫不掩飾對馬晶晶的欣賞，“這位是馬小姐，就是我們項目的負責人？當真是有這種集美貌與智慧與一身的女子啊。”
一個多月的接觸相處，馬晶晶對他印象并不差，是一位彬彬有禮的成功男人。
前一分鐘，Jack馮和馬晶晶的上級Linda接著電話走出了包廂。
項目開展前Linda便特意囑咐過，“晶晶，這個項目亞太區CEO非常重視，客戶一直是Jack馮那邊的，希望這次你能夠全力配合。”
馬晶晶環視一周，客戶帶來的幾個男人，正和小姐們坐著喝酒取樂，馮明俊也加入其中，摟著一個燈光下大片胸部反光的姑娘相互喂酒。無人注意到這個角落。
唐總今天興致很高，到包廂前已經暢飲許多，現在桌前擺著好幾個紅酒空瓶。他打發圍著他的姑娘們到一邊，端著酒杯來到馬晶晶坐的角落。
“唐總，我今天……不適合喝酒。”
“這點面子也不給我？”
“我今天……生理期。”馬晶晶尷尬道出。
“誒呀，少喝一點嘛，少喝點沒事，活血。來來。”喝多的唐總沒有了平時的冷靜自恃，遞過杯子，斟了大半杯紅酒。
馬晶晶眼中一瞬間冒火。
她拿過紅酒，給唐總酒杯斟滿，“好，唐總，我敬您，咱們干一杯。”
看著唐總把酒勉強分幾口喝下，馬晶晶一口仰干。
“好，有個性！我喜歡。”唐總拉住馬晶晶手。
馬晶晶掙開道，“唐總，你們玩盡興，今天我身體不適，改天陪你們喝個痛快。”說罷起身便走。
唐總卻不肯，一拉扯，二人順勢倒在沙發上，馬晶晶坐在了他的腿上。生硬硌的她心泛惡心。耳邊唐總聲音低沉，“別走，一會再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我生理期！”一字一頓。
“沒事，我不介意。”低啞溫柔。
艸。馬晶晶心中罵出一句，端起桌上不知誰的紅酒杯，扭身向二人中間倒去。
唐總果然一松手，馬晶晶站起，向最近的小妹吩咐一聲，自己快速推門走出。
隔著房間門，只聽到“啪”酒杯砸向門口碎裂的聲音和幾句罵話，馬晶晶頭也不回離開。
沒多久，馬晶晶手機輪番響起，不出所料的，是馮明俊。開啟靜音，她走向浴室，水聲包裹住她。
等她裹著浴巾出來，手機快被消息塞滿。除卻馮明俊氣急敗壞的電話和消息質問。還有一條Linda的：還好嗎？
馬晶晶回復：還好。我回酒店了。
很快，敲門聲響起，門外是Linda，馬晶晶開門讓她進來。
一進門，Linda拉著馬晶晶坐下，“Jane，你還好吧？我聽Jack馮說了。”
馬晶晶搖搖頭，“琳姐，沒什么。我敬了唐總一杯酒，沒想到全灑了。”
Linda看著裹著浴巾的馬晶晶，目光從她年輕的肌膚，飽滿的胸部一直掃到修長的腿上。“唐總是市值百億上市公司的項目負責人。是一個懂得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成熟男人。是萬千女人的夢想。”
“所以我就該任他予求？”馬晶晶有絲憤怒。
Linda嘆了口氣，“至少你該為公司項目負責。”
“那誰為我負責，誰為我男友負責？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
“呵呵呵呵呵。”Linda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她優雅起身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飲，目光穿過落地窗俯視著整個夜上海的繁華。“愛情？”
許久，她向馬晶晶，眼神迷離嫵媚，“只有事業才是你的屏障。沒有了事業，你會發現其它的，不值一文。”
她搖曳著走過來，如同酒杯中輕晃的血色液體，拿起馬晶晶手機，翻開一個號碼，“晶晶，你是我一手栽培出來的，我不忍心。你年輕，還有機會。就是現在，不要讓一切錯不可及。”
馬晶晶看了一眼手機屏上唐總的電話號碼，用力撐住自己的身體，“我和梓晨就快要結婚了，我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
“你還活在童話里。”
這是馬晶晶最后聽到Linda給出的結語。
如果后來……不是馮明俊一而再三的咄咄逼人，也許自己也不會走出最后的瘋狂一步……
迷茫的，她站在鏡子前，看著里面頭發濕漉漉的女人。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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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鈴響，將她拉回現實。是張嫻。
“到家了，快睡吧。”馬晶晶掛上線。
現實，才總是猝不及防。
她曾以為的愛情，會像她的父母，或是祖父母一樣。生死相依，不離不棄。然而……
“晶晶，你的項目是不是出了點問題？沒事，你還有我呢。”
“晶晶，你這是得罪了人吧，負面消息我去交涉了，刪不掉啊。”
“抱歉我太累了，昨天沒接到電話。你還好嗎？沒事。沒工作我養你啊。”
“因為你這邊的事，我公司的業務都受到了些影響，先不說了，我先處理一下。”
“晶晶，對不起，我們不合適。還是別再聯系了。最后說一次愛你。”
“不是啊。就算我還喜歡你，可是沒有我父母的支持，以后也不會幸福啊。”
“我說你怎么這么纏人？不是說好了不再聯系了嗎？！”
“對不起。您所拔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對不起。您所拔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喂？老公，你電話……”
“行，行，我怕了你行嗎？我跟你實話實說行嗎？你在公司里面搞出來那么堆破事，工作都丟了，都人盡皆知還怎么跟我在一起？馬晶晶，你搞搞清楚，大家都是有臉面的人，人貴有自知之明！”
喝下半杯紅酒，馬晶晶倒在床上。
純粹的愛情，真的存在嗎？那個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放棄自己推開自己的另一個？因為愛情，決定相互依偎一生的，沒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