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那天，太后將宮宴設在了清音閣。

清音閣中有波心臺，可以觀舞，臺下有冰場，綿延千里，可以看冰嬉。

冰場后方，有新建的十幾處宮殿，也算是對梁國很高的禮遇了。

出席的人也非常多，太后，皇帝，公主，皇孫貴戚，幾乎全部到場。

然而看似平靜的宴會，實際上又充滿的權利的交涉，衣著的攀比，身份地位的比較。

這天，衛漾身穿五彩金瀾衣，衣袖上的六只鸞鳥，栩栩如生，熠熠生輝。加上腰間佩戴的香囊，象征公主地位的環佩，整套裝束齊聚了天下華美的事物。

除此之外，她雖盛裝出席，卻依然按照衛國的習俗，在臉上帶上了一副珠簾。在座的其余公主也都依照舊制，紛紛用飾物擋住了臉。

凰兮公主這天用的一面天蠶絲銀面簾，簾子雪白，如碎銀蕩漾，有如同星河長明，墜落在美人面上。

即便是她還穿上了美麗的織錦云袍，依然覺得自己和席位上方的衛漾相差甚遠。她多次觀望衛漾臉上的寶石珠簾，那珠簾在夜色里，凝聚了太多光華，流光婉轉，讓人炫目。

觀望的久了，心中就越發不能平靜。同為公主，為何衛漾就要享受這樣的待遇，而自己只能和其它公主一樣。

衛漾的席位僅僅在太后之下，幾乎與皇帝平等，這也彰顯了衛國長公主高貴的地位。

她自然知道坐席下方有多少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尤其是凰兮公主那道特別銳利的目光。仿佛芒刺在背，久久難消。

然而，她的心情遠遠不如自己的外表，心中直泛嘀咕，你以為我想穿成這樣，光這副遮臉的簾子，都可以論斤稱，你想要，我可以送你。

宴會上，衛漾果然按照當初和趙太后的約定，少說少做，多聽多看，靜靜的當個鵪鶉。

一直到冰嬉跳完，太后與文隱候正在說話，飲酒，一點沒注意到自己，她才偷偷離開坐席，準備去后院透氣。

誰知道，剛剛站起身，凰兮公主跟著起身，朝她過去敬酒。

衛漾滿頭問號，平時這個皇妹從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今天怎么會如此反常。

再看她頻頻探望的方向，立即明白了，文隱候不擅飲酒，她借此向自己敬酒，即能吸引大家都注意力，又能表現出自己尊敬長姐，溫婉可人的形象。

“皇姐這是要去哪兒，該不會連妹妹一杯果酒也不肯吃吧。”

衛漾看向杯中深紅的酒，淡淡道:“這是什么？”

凰兮公主笑容甜膩，“桑葚酒。今年南方多產桑椹，桑椹酒也供奉的很多。”

衛漾不接，聲音冷漠，“我不喜歡桑椹。”

大約沒想到衛漾在大廳廣眾下，當著大家的面拒絕自己，凰兮公主面上隱隱出現怒氣。

“以前怎么從沒聽說過姐姐有這樣的習慣，今天倒是第一次聽說。”

“怎么，我有什么習慣還得告訴你？”

這突然的嗆聲，連冬子也不敢相信，是衛漾說的話。以前公主雖然任性，但絕不會不分場合的懟人。這，這還是第一次。

“三公主息怒，長公主確實不喜歡桑椹。如果公主不介意的話，不如這杯酒就由奴婢替公主飲了吧。”

凰兮公主朝那突然走出席位，跪拜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看去。見她身穿淺黃小襖，下身著宮中大多丫鬟穿的白色襦裙，頭上鬟髻也很稀松平常，但是有幾樣絹花看起來很珍貴的樣子。

她猜到這應該是衛漾身邊很得寵的丫鬟，細細打量一番，見冬子姿容清麗，舉止穩重，便勾起一絲淺笑，將那酒朝冬子送去。

“也罷。姐姐既然不肯給妹妹賞臉，這酒便賜給你吧。”

衛漾與她對視，發現凰兮公主原本微笑的臉上，露出一副極其詭異的神色。那帶著護甲的手輕輕朝酒杯伸去，護甲上的銀光在桑椹酒中，微微蕩漾，迅速融入酒中。

衛漾猛然站起身，一掌將酒杯掀翻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席位上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幾位梁國臣子甚至竊竊私語，“這就是衛國長公主？脾氣也太壞了，要是嫁入梁國還得了。”

“咱們第一次進宮，這公主不僅不來迎接，反倒從角樓上跳下來，把我嚇了一跳。太后說是任性，我看是嬌慣過頭了。”

凰兮公主隨著酒水翻倒，跟著摔倒在地，臉上還帶著淚水，“姐姐就這么討厭我嗎？不過是一杯酒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