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后早晨起來的時候,便看見面前的榴花漆木圓桌上,擺了一盤子紅油滾滾的東坡肉。
那肉晶瑩如瑪瑙,說看起來不饞人,倒是不可能的。丫鬟用一雙牙色銀筷,剔下一塊兒放入魚紋琉璃盞中。
趙太后不動筷,看了一眼,笑道:“這都是小時候的愛吃的東西,今天怎么搬上桌了。”
翠碧姑姑急忙上前,將那肉撤下,“原是小丫鬟聽說陛下今天要來吃早飯,所以做了在御膳房的膳食折子上添了這道菜。”
這道“東坡肉”已經“東坡肘子”都是景昭帝愛吃的菜,今天一早,傳去了宮內有刺客的消息,而刺客也沒有被抓到,所以太后,就命他不必過來用膳。
不過,景昭帝也是倒霉,沒吃上一口喜歡的,反被塞上了一本蘇軾的詩文冊子。
太后說了,蘇軾是大文豪,“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多情總被無情惱”是不許學的,“一蓑煙雨任平生”也不好,只挑了在蘇軾在杭州、黃州、密州的一些文章來臨摹。
其中有幾篇,表面寫的是游山玩水,建亭子,表達的卻是與民同樂。
景昭帝年紀還小,看不明白,在心頭將蘇軾恨得牙癢癢,因為蘇軾有喜雨亭,后來他便順道將宮內一處亭子改名為“厭雨亭”。
翠碧將一碗鮮美鴿子湯盛上,又在桌子中間支上一只青銅小鼎,鼎內放入艷色火炭,上罩小鐵爐。
爐子內燜的卻是一條剛出水,破開膛,塞入糖、醋、鹽、辣椒、胡椒等調料的魚。
豆腐切成反方正正小塊,如玉似如云,蹲在魚鍋里,蘊在白色裊裊的霧氣里。
“衛漾呢,去叫她來。”
衛漾喜魚,宮內眾所周知。
太后時常打趣,這公主上輩子莫不是只小貓吧。
有丫鬟回嘴,“南方產魚,這種青魚草魚更是琳瑯滿目,公主是南方出生的吧。”
趙太后為此大發脾氣,將丫鬟罰去了做苦役的勤德殿。
趙太后沒有女兒,長公主是安親王妃所生,后被抱進宮撫養。趙太后將衛漾看的寶貝,寵愛遠遠大于自己的兒子——當今皇帝。
但對于公主的身世,后宮從來不許提及。大約也是她性子過于敏感,一旦聽聞一點和衛漾身世有關的話,便有一大片人遭殃。
“毒后”的名稱也不是白來的。
她問到衛漾,沒有人敢回話。
鍋子里的魚已經熟透了,豆腐翻了滾兒,咕嚕嚕冒著熱泡。
“怎么,刺客闖到未央宮了?”
翠碧姑姑停下手中的長柄勺子,“倒也不是,聽說是公主消失了一夜,昨夜未央宮都急瘋了。”
“消失了一夜?那是又找到了?”
“是,”翠碧臉色有些勉強,“說是早上,清音閣那邊有人回話,公主在那邊睡了一晚。”
見太后輕輕扯開一個笑容,翠碧已經知道太后心中想什么了。
既然是在清音閣,為何不去請過來?
她臉色略略難看道:“人雖然在清音閣那兒找到了,只是情況不大好,受了點兒小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