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蝲蛄吟唱的地方(《沼澤深處的女孩》原著小說)
- (美)迪莉婭·歐文斯
- 1905字
- 2020-03-16 15:5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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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蔡斯
1969
廢棄的老防火瞭望塔腐爛的腿跨坐在沼澤之上,四周霧氣繚繞。除了哇哇叫的烏鴉,這片樹林靜悄悄的,似乎在期待著什么。一九六九年十月三十日早晨,兩個男孩,本吉·梅森和史蒂夫·朗,都是十歲,都是金發,爬上瞭望塔潮濕的樓梯。
“秋天不該這么熱。”史蒂夫回頭沖本吉說。
“對啊。而且除了烏鴉,都這么安靜。”
史蒂夫看向下面,說:“哇,那是什么?”
“哪里?”
“看,那兒。藍色衣服,好像有人躺在泥里。”
本吉大喊:“喂,你!干嗎呢?”
“我看到了臉,沒動。”
他們飛快地跑回地面上,艱難地走到塔基的另一邊,綠泥粘到了靴子上。那里平躺著一個男人,左腿膝蓋以下奇怪地朝前翻折,眼睛和嘴都大張著。
“天哪!”本吉叫道。
“媽呀,是蔡斯·安德魯斯。”
“我們得去找治安官。”
“但我們不該來這兒。”
“現在這不重要了。而且烏鴉隨時會發現這里。”
他們抬頭看看鳥群,史蒂夫說:“得留一個人,別讓烏鴉靠近。”
“你瘋了,我決不單獨留下。我賭你也不想留下。”
說完,他們跳上自行車,沿著糖漿似的沙路用力蹬,回到主街,穿過小鎮,跑進一幢低矮的房子,治安官埃德·杰克遜的辦公室就在這幢樓里。辦公室里,一個吊在繩上的燈泡發出亮光,治安官坐在桌旁,用大拇指翻著《體育世界》。他體格健壯,中等身材,紅色頭發,臉和手臂上有一些淺淺的雀斑。
兩個孩子門都沒敲,直接沖進了開著門的辦公室。
“治安官……”
“你們好,史蒂夫,本吉。怎么火急火燎的?”
“我們看見蔡斯·安德魯斯躺在防火瞭望塔下面的沼澤里。看上去死了,一動不動。”
自一七五一年巴克利小灣鎮建立以來,還沒有執法者越過鋸齒草進沼澤執法。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一些治安官曾放獵狗追蹤跑進沼澤的大陸犯人,直到今天,為了以防萬一,還留著獵狗。但杰克遜大部分時候都會忽略那些在沼澤地里犯下的罪行。為何要阻止老鼠們自相殘殺呢?
但這次是蔡斯。治安官站起來,從架子上取下帽子。“帶路。”
治安官把車開上沙路,橡樹和野冬青的枝丫擦過車身,發出尖厲的聲音。他身旁坐著鎮上唯一的醫生,維恩·墨菲。他精瘦但健康,頭發泛灰。隨著車輪軋過深深的車轍,兩人搖晃著,維恩的頭差點撞到窗玻璃。他們差不多同齡,是老朋友了,有時一起去釣釣魚,經常被分到同一個案子。想到要去確認的尸體的身份,他們都沉默了。
史蒂夫和本吉坐在車斗里,帶著他們的自行車,直到車停了下來。
“杰克遜先生,他在那兒。灌木叢后面。”
埃德從車里出來。“你們在這兒等著。”他和墨菲醫生踩著爛泥費力地走到蔡斯躺著的地方。卡車到的時候烏鴉已經飛走了,但還有其他鳥和蟲子在尸體上方嗡嗡作響。粗魯無禮的生物。
“好吧,是蔡斯。薩姆和帕蒂·洛夫要傷心死了。”安德魯斯夫婦在西部車行訂的每一個火花塞,平的每一筆賬,貼的每一個標簽,都是為了他們唯一的孩子——蔡斯。
維恩蹲在蔡斯旁邊,用聽診器聽了心跳,宣布他已死亡。
“你覺得死了多久了?”埃德問。
“要我說至少十小時了。法醫會有更準確的判斷。”
“他一定是昨晚爬上去,從頂上摔下來了。”
維恩簡單檢查了蔡斯,沒有動尸體,然后站到埃德旁邊。兩人都看著蔡斯的眼睛,那雙眼睛依舊從發脹的臉上看著天空。接著他們又看了眼他張開的嘴。
“我多次告訴鎮上的人,這類事情肯定會發生。”治安官說。
自蔡斯出生起,他們就認識他了,看著他從可愛的小孩長成伶俐的少年,從明星橄欖球四分衛、鎮上炙手可熱的人物到去父母店里幫忙。最后,他長成了英俊的男人,和最漂亮的女孩結婚。而如今,他獨自躺在這里,比泥沼更沒尊嚴。死亡總是簡單粗暴地搶下風頭。
埃德打破了沉默。“問題是,我不明白為什么其他人沒跑出去求助。他們總是結伴來這里,或至少成雙成對來親熱。”治安官和醫生互相了然地點了下頭:蔡斯雖然已婚,還是會帶其他女人來塔上。“我們退回去。好好看看這兒。”埃德說。他抬起腳,高得有點過頭。“你們倆待那兒別動,別弄出其他痕跡來。”
埃德指了指從樓梯延伸到距離蔡斯八英尺遠的腳印,問兩個男孩:“這是你們今天早上的腳印嗎?”
“是的,先生。我們最遠到過那兒,”本吉說,“一看見是蔡斯,我們就退回來了。你看,那兒就是退回的地方。”
“好,”埃德轉過身,“維恩,有點不對勁。尸體旁沒有腳印。如果他是和朋友或其他人一起來這兒的,他摔下來的時候,其他人應該跑下來,站在周圍,或跪到旁邊,看他是不是還活著。你看我們的腳印在爛泥里陷得多深,但這里卻沒有其他新鮮的腳印。沒有走去樓梯的,也沒有離開的,尸體周圍也沒有。”
“可能他是一個人來的。那就什么都能解釋了。”
“好吧。我來告訴你一件解釋不通的事。他自己的腳印呢?蔡斯·安德魯斯是怎么做到走下來,穿過淤泥到樓梯那邊——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爬到塔頂——卻沒留下任何腳印的?”
[1]1英尺約等于30.48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