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去學車的事，都沒經過家庭會議的討論，母上大人江美云大手一揮‘準了’，順便把駕校費也給了他。

下午方澤和梁耀兩人騎著單車來到了林城一家駕校。

因為梁耀的老爸打了招呼的緣故，教練對他們兩頗為關照，學車前還問兩人：“以前摸過車沒有?！?

方澤只是點頭。

教練車里面還有三個人，兩女一男，其中還一個妹子長得還行，雖然皮膚有點黑，但是五官端正，有種健康的美。梁耀看見后開始吹牛比了，甚至拿出煙派了一根給教練：“昆哥，你知道的，我經常和我爸跑運輸，開過一段時間的大貨車。這次來純粹就是想快點拿個c證?！?

姓昆的教練一看是‘玉溪’，笑吟吟點點頭：“中，基本的操作就不教你們了，有空你當一下半個教練，替我看著其他學員。今兒個中午整了兩口，得了，你坐副駕駛踩剎車吧，我去睡打個盹?！?

現在的教練都賴，只要學車的人當中有熟手，就會把教學員的事交給他。梁耀顯然變成了一車學員的班長。

教練走了之后，方澤和梁耀就上車了。

梁耀問了后面戴眼鏡的木訥男學員要抽煙不，又對著車上另外兩位美女電眼亂射，自認為騷包地抓了抓噴著啫喱水的飛機頭靦腆一笑，結果招來了兩女一頓白眼，只好把氣發在方澤身上說：“老方，你來給我們這些同門師兄妹表演一段車技?！?

方澤知道梁耀對那條‘中華’賊心不死，不過摸車之前，卻拿上駕駛臺的紙筆。

人在社會漂，同門一天也是人脈，指不定哪天就能用到。

“學車就是緣分，帥哥美女留個聯系方式唄，方便大家以后聯系。”

方澤心想，梁耀又是裝逼又是耍帥，狗幾把作用起不到，還不如多點套路，換個方式就能搞到想要的東西。

略顯拘束的三人，最終在本子上寫下了名字：馬青、許芊芊、謝蕓，同時還有聯系電話或者QQ。

兩個美女中，就只有許芊芊的顏值高一點，不過皮膚不太好，有點小麥黃，但五官長得很靈性，而且她是三人中唯一有手機號碼的人，這年代能用上手機的高中生不多，至少需要家境殷實。

梁耀見方澤一下就搞到了美女的電話，自己獻殷勤卻吃癟，挫敗感十足，只好催促道：“老方，別看見美女就走不動道了，別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啊，趕緊摸車，老子中華煙都買上了?！?

“日，就知道拆老子的臺。”

方澤心里咒罵梁耀帶T必戳破，都特么過了6年了，還拿陳桐這事來拆臺，這也怪自己年少時犯下的傻逼事，轉啥不好裝情圣啊。便是狠狠的擰燃了神龍公司出廠的富康神車，掛上檔嗖的一下就竄了出去。

駕考科目十多年來沒怎么變，側方停車、上坡起步、S路，倒車入庫…..

方澤一路踩著油門，直到完成了最后一項，又回到了起點。教練車上的其他4個菜鳥才從剛才的各種漂移中回過神來。

“中華煙，軟盒的，別忘記了?！?

拉好手剎，方澤下車前不忘敲詐副駕駛的死黨。

“我草擬二大爺啊，方澤你什么時候開車這么吊了。”

任憑梁耀各種不信，但偏偏事實告訴他中華煙沒了，前后不到三分鐘。

接下來半天時間，方澤躲陰涼樹下休息，另外四個菜鳥一檔起步，最基本的側方停車練了一下午。

介于方澤的熟練度，離開訓練場的時候，教練告訴他抽空來考次試直接拿駕照。

至于梁耀，這個吹過牛比說自己開過大貨車的少年，連側方停車都不會，他已經變成小透明了。

…….

第二天的安排是上午去高中學校對高考答案和估分，下午去塌陷區那面考察市場。

方澤和梁耀兩人的高中母校都是雙林中學。

一路上還在抱怨‘中華’太貴的梁耀，快到學校的時候才換成其他話題：“老方，我爸的二手捷達車鑰匙我已經搞到了，學校這面的事結束后，我們就過去?！?

梁耀沒忘記跟著方澤搞錢的事兒，反正暑假又長又無聊，總要找點新鮮事打發時間。

在學校的自行車棚停好車，約好了等會兒碰頭的時間，各自走向了所在班級。

按照記憶，方澤來到了文科（9）班的教室。

木制的玻璃窗和教室門有點回憶殺，刷著白石灰的教室里，掉漆的鐵皮扇正在呼哧呼哧的轉著，因為今年大家考的很差的緣故，所以笑聲比較少，一個有點禿頂的中年人，正在安慰大家。

“徐帥，都畢業了怎么沒讓班干部去賣點瓜子花生搞個茶話會啊。一點畢業的氣氛都沒有，這個時候不是應該來一首‘祝?！蛘摺宦讽橈L’，再不濟‘藍蓮花’也行啊。”

文科班女生較多，但質量就不談了。看著一屋子十多年后，在QQ群里面偶爾聊聊天的已婚發福人士，方澤笑瞇瞇地走進教室，他記不得自己座位在那排，直接坐在了徐文凱面前。

徐帥是私底下大家稱呼班主任的代號，不過這年代很少有學生像方澤這樣隨意喊出來。知道老徐明年就會查出肺癌，堅持了一年就走了，此刻在方澤心里，這應該是最后的見面吧。

今天來教室的人大多垂頭喪氣，唯獨方澤喜氣洋洋，老徐總算不用再安慰一個，笑著問：“你小子考的不錯吧。四科的答案都在黑板上，你先估一下分。語文要是能考上110，我獎勵你半包煙?！?

方澤看見黑板前，身材矮胖的班長黃秋萍正把今年高考的正確答案分科目抄在不同角落。就算方澤沒有對答案，但語文考110還是挺簡單的，畢竟他氪金了作文?。?

“徐帥，說話算話，這半包煙，我替你收下了?！?

方澤不客氣地拿走了老徐放在桌面上的半包蘇煙。

“呵，你小子，還真拿啊?！?

徐文凱笑了笑，相比其他唯唯諾諾的學生，他其實更喜歡方澤這種亦師亦友的態度。

誰知道，方澤前一刻拿走了老徐半包煙，下一秒手腕一番，一條中華就擱在手上，這是梁耀昨天輸給他的賭資。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徐帥，這條煙算我孝敬你的。借著畢業之際，祝你身體健康，遇事逢兇化吉?！?

不由分說把一條中華丟給了徐文凱，有些事不能改變，那就做一點力所能及的。

“呵！”

徐文凱有些感動，教書一輩子，第一次收到學生送中華。

不過，老徐很有操守，一條中華煙幾百塊，頂他大半個月工資了，連連拒絕說：“你的心意我領了，但煙我可不收?！?

方澤趕緊揮了揮手：“別啊，徐帥，煙是我用零花錢買的，不是家長出的錢，敗不壞你克己奉公的名聲?！?

“你小子，連老師都洗刷?！?

徐文凱的心情還不錯，推來推去也沒意思，就領了方澤的情：“那我就只要兩包，剩下你拿回家給你爸。老師雖然值得尊敬，但父母同樣辛苦。最后，祝方澤同學前程似錦，事業有成…….”

老徐教語文說話總是文文縐縐的，還帶著教育口吻，倒是帶起了一點點畢業的氣氛。

教室外，其他班的老師走過來，應該是找老徐有事，他撕開了一包中華就走出去，隔遠了還能聽見老徐在同事面前吹牛比：我班學生給我整了一條中華….教了一輩子書，這是第一次啊。

“哎，班長，你站過去一點，擋住大家視線了。以后記得多鍛煉，別成小胖妞了?！?

老徐走后，方澤抖了抖課本，看著矮胖的班長道。

黃秋萍也不生氣，特意挑了一個擋不了大家的位置，站好最后一班。

對答案的時候，教室里偶爾傳來小聲的交談。

漸漸的，畢業的不舍，在大家的話語中散開。

本來大家離別的情緒都還沒爆發出來，誰知道學校倒是來了神補刀，廣播站里一首：同桌的你，一下就戳中了淚點。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

昨天你寫的日記。

明天你是否還惦記。

曾經最愛哭的你。

老師們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問題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

官方煽情，最為致命。

歌聲中，坐在方澤后面座位的幾個女同學用圓珠筆戳了下他，帶著一點青澀的語音：“方同學，你還沒給我們同學錄留言呢。”

“OK！”

方澤剛說完，就收到了幾張便簽紙。

幾個女同學聞訊趕過來，把五顏六色的便簽紙放在了方澤面前：“寫好一點哦，填志愿的時候我們來收?！?

方澤勉強能認出這些多年后在群里曬娃的同學，轉著筆，壞壞地笑著說：“留言寫上我暗戀過你們可以不。”

“你開玩笑的吧。”

稚嫩的聲音，帶著些許臉紅不做作的姿態，跑開了！

看著這些以后在同學群里大講段子的家庭婦女，如今一個個害羞的小樣，方澤不甚唏噓，歲月啊，真是一把殺豬刀，黑了木耳紫了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