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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線在逐漸陰沉的天幕下流淚,大片大片的烏云重重地壓在頭頂,讓人喘不過氣來。
夜幕降臨,華燈滿街的時候,結束了一天緊鑼密鼓的工作,宇文楓這才疲憊不堪的從寰宇總部大廈里走了出來。
他想也沒想,直接開車去醫院。
可是半路上。
爺爺的一通電話。
威嚴暗怒的話語。
讓他無力地打轉了方向盤。
晚冰住院以后,他已經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回家了,今天的晚宴他如果再次忤逆了爺爺的意志,那么………
沉痛的眼睛里染上了淡淡的落寞和苦澀,他微微啟唇,呼吸輕輕的。
銀色寶馬車徜徉在一片片燈火霓虹中。
樹上的葉子都凋零了,留下孤寂的樹枝參差不齊地無力搖晃,各色光影靜靜地在車窗外后退。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沒有一絲溫度,宇文楓皺緊了眉心,眼睛里空蕩蕩的,俊美淡漠的臉上也沒有一絲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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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低垂,像一張無形的猙獰大網,笑謔的操縱著所有人的命運。
與晦暗無光的天空大大不同。
宇園的大門外,華麗的音樂噴泉在漆黑的天幕下熠熠生輝,色彩斑斕,波光粼粼的水花時起時伏,隨著歡快的音樂有節奏地向天空涌動噴灑。
宇園內,燈火輝煌,一片瑰麗與寧靜的雅致氛圍。
淡黃色的走廊一直延伸到富麗堂皇的餐廳。
巨型水晶燈和水晶垂簾,點燃起來,和窗外的夜景互爭璀璨,餐具全是Ercuis的鍍金瓷具。然而餐桌周圍卻沒有人,只有幾個穿戴潔凈的女傭在認真地擺放著座椅。
不難看出,待會兒,會有一頓十分隆重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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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像失望者在哀嚎,夜風悄無聲息地穿梭在大街小巷。
宇文楓靜靜地開著車,憂郁深邃的眼睛里沒有一絲波瀾,胸口卻有不平的呼吸聲。
慢慢的,他抬起一只手,隨意扯松了領帶,然后揉搓住眉心。
腦袋微微偏斜,宇文楓目無表情地盯著前方的擋風玻璃,臉色越來越死寂。
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氣息,恍若是一臺沒有任何思想的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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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寬敞的客廳里,容光煥發的宇文雄老人端坐在白皮沙發上,樂呵呵的跟對面沙發上的賓客寒暄著,他的聲音亮如洪鐘,看起來精神氣色很好。
受邀而來的金市長和金夫人一邊客氣地點頭說著什么,一邊若有所思地笑著致意。
松松卷卷的棕褐色秀發披散在肩膀上,一身紅色的雪紡掐腰長裙,金善美恬靜乖巧的坐在父母的身旁,她靜靜地聆聽著長輩的交流,神色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烏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波動徘徊,時不時望向光彩奪目的水晶簾外,似乎在濃濃的期盼著什么。
他怎么還不回來。
“善美這孩子,聰明漂亮,乖巧又懂事,我跟修玲都很喜歡啊!”
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無意識地轉過頭來,眼神有些迷茫。
她懵懂的看到。
父母對她投來了滿意溫和的笑容。
聽到老人對自己的女兒贊賞有加,金市長和金夫人相視一眼,笑得合不攏嘴,“善美這孩子從小到大的確沒讓我們操什么心,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上,這孩子從小就懂事得讓人心疼……”金夫人溫婉地笑著,白皙精致的臉上滿是喜悅,半響,又客氣地道:“不過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家,她跟楓兒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楓兒在商界那可是屈指可數的風云人物。”
“哪里哪里……”老人擺了擺手,滿足與欣慰之情全都映在了臉上。
客廳里是一片熱絡祥和的氛圍,爽朗的笑聲不斷響起,看得出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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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從指間劃過,晚如抓不住的流沙。
冷清寬闊的大道上,銀色寶馬車疾馳了過來。
隱約可以看到前方的音樂噴泉和宇園的黑色高欄桿式大門。
空氣安靜了下來,燈光依舊絢爛耀眼。
金碧輝煌的客廳里,拄著黑玉拐杖的老人緩緩抬眸,視線落在了墻壁上的銀色掛鐘上。
已經八點一刻了。
老人臉色沉了沉。
楓兒這孩子怎么還不回來。
沙發前,金善美坐立不安,她緩緩走出了客廳,來到了外面的希臘式雕欄前,雙手按在冰涼的雕欄上,她怔怔地望向大門口的方向。
下一刻,她驚喜地瞪大了眼睛,無聲地笑了起來。
黑色的高欄桿式大門亮起了綠色的感應燈,快速向兩邊退縮。
兩束雪白的車頭燈閃過她的眼底,瞬間激起了一泓驚心動魄的光芒。
一輛銀色的跑車靜靜駛了進來,在夜幕下是那樣璀璨奪目,激動人心。
兩邊是高聳入云的水杉樹,每隔幾米有一座華麗的橘黃色路燈。
銀色寶馬車沿著燈火迷蒙的大道筆直駛向前方的歐式豪宅。
宇文楓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線中有些看不清楚,但是他的下巴依舊繃得很緊,眼睛也是漆黑漆黑的,勾勒出一線孤寂和倔強。
車子緩緩停在了玉石臺階前,雪白的車頭燈熄滅成黑暗。
身著制服的侍者快步走了過來,拉開了車門。
宇文楓沉默地下了車,剛一抬起頭來,他就看到了二樓陽臺上駐足觀望的女子。
她看著他,如花似玉的俏臉,嘴角的笑容很輕,異常柔美。
宇文楓皺了皺眉,將手中的車鑰匙交到了侍者手上。
鐫刻著美麗金紋的臺階上。
王管家樂呵呵地迎了下來,一邊接過少爺手上的公文包,一邊開心地說著什么。
宇文楓挑起眉毛,面色冷清而蒼白,他無謂地笑了笑,快步躍上了臺階。
然而,他只上了兩個臺階,卻驀地頓住了腳步。
西裝口袋里,響起了急促歡快的手機音樂。
宇文楓的心口驀地緊抽,他迅速的,機械地掏出手機。
垂下了眼簾。
聽著電話彼端的匯報,宇文楓微微蹙眉,目光復雜地閃了閃。
下一刻,他驀地轉過身,下了臺階,又拉開了車門。
“楓少爺——!!”王管家大驚,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晚宴不用等我了……”在上車之前,宇文楓扭過臉來,淡淡地說了一句。
王管家似懂非懂地點頭,眼睜睜看著楓少爺重新發動車子,拐彎揚長而去。
“楓————!”二樓的古希臘式雕花護欄前,金善美瞪大了眼睛,失聲喊了一句。
然而銀色寶馬車卻如同黑夜里的一道白色閃電一般,從她光盈盈的眸底一閃而過,轉瞬間消失在大道的盡頭,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眷戀與不舍。
她呆呆地站著,仿佛還沒有回過神來。
身子卻像被巨錘重重敲擊了一下,搖搖不穩,腦海里不斷回蕩著那一抹幾乎不真實的身影,金善美怔怔地笑了,眼眶卻驀地濕潤了。
她剛才一定是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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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烏云密布,似乎快要下雨了。
銀色寶馬車飛馳在午夜喧囂的大街上。
車窗半降,夜風卷進來。
他抿緊雙唇,心底翻騰著復雜不明的情緒。
宇文楓將車子開到了一座西式咖啡廳門口。
空氣中飄蕩著裊裊的古典音樂,馥郁而溫馨。
包間里的雅座上,助理Paul和一位便衣警官一邊討論著什么,一邊耐心地等候著。
在兩位侍者的熱情引領下,宇文楓很快走了過來。
“羽子凌在哪里………?”剛一坐下,他幾乎是反射性地開口問。
看著楓少爺焦急慌亂的眼神,Paul暗暗吃了一驚,心底揣測著,一向沉穩睿智,處事不驚的上司怎么會突然有了如此心慌意亂的表情。
“那四個持槍分子我們已經抓到了兩個,目前正在與日本警方協談,做進一步的交涉,希望能將整個案件查得水落石出。”便衣警官的表情很嚴肅,聲音也是冷定剛毅的。
宇文楓微微吸氣,挑了挑眉毛。
明白了楓少爺真正關心的并不是這個破案問題,Paul眼神一閃,急忙補充道:“據那兩個被抓的歹徒說,他們奉命要殺的是一個叫山本櫻子的日本女孩,但是連續失敗,沒有一次成功,凌少爺跟她在一起應該很安全,因為那個女孩身份比較特殊……她的爸爸山本一郎是日本頗負盛名的慈善家和企業家…身邊有一大堆保鏢和隨從護駕……”
“你們確定……確定子凌是跟那個女孩在一起嗎?”宇文楓低沉地問,下巴緊繃著,眼神也恢復了以往的冷郁沉著。
“起碼在酒吧出事前,所有人都看到他們在一起,而凌少爺這次莫名失蹤,很可能跟這個女孩有著很大的關系……”便衣警官淡淡地說,溫和恭敬的話語里充滿了自信的判斷力。
宇文楓皺緊了眉心,“山本櫻子……”他低郁地吐出這個陌生的名字,“可以找到她嗎?”
Paul無奈地嘆息,搖了搖頭,“山本家族是日本上流社會的大家族,他們很少真正出現在公眾的視線里,也從來不出席任何的慈善典禮和商業活動,所以很多人都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就連這一次山本先生低調的來到了中國,我們也是通過這個案子才知道的……”便衣警官低低地補充了一句。
“只要真的有這么個人,我們就一定能找到他們……”宇文楓抿了抿雙唇,眼睛里閃著清冽舒默的光,片刻后,又定定地說,“而且我相信…子凌就在我們身邊…他只是被什么事情給絆住了,所以暫時無法脫身……”眼眸深處藏著一股蠻橫的脆弱,他的聲音冷徹犀利。
Paul怔住,難以理解。
在他的印象里,總是淡漠高貴得不可接近的楓少爺和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凌少爺一直是格格不入的,從小時候起就別扭不斷,看起來好像是天生的仇敵似的。
可是為什么這一次凌少爺出事,楓少爺卻這樣瘋狂而不顧一切,耗費巨大的人力財力去找他回來。
楓少爺的外表是冰冷絕情的,可是內心深處跟孩子一樣孤獨善良。
他這樣做,是為了晚冰小姐?還是為了和凌少爺二十多年一起長大的兄弟情意?
也許兩者都有吧!
Paul淡淡地想著,心底泛起濃濃的苦澀。
要是凌少爺真的回來了,那楓少爺跟晚冰小姐可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