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個個蒙著面紗將他們的馬車包圍。
“主子,來人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多?!绷柙菩睦镆怀粒髯恿隙ㄋ抉R炎不敢輕易調動府兵,除非他想自暴身份,可眼下這么多蒙面人都是哪來的,他回頭低聲道,“等會按照計劃,您先走。”
掃了掃四周,韓祈搖頭,“司馬炎亦是有備而來,走不了了?!?
走不了,那邊只能等援兵了。
這些蒙面人若不是廷尉府兵,又是從何而來,眼下這比他預期多了幾倍的埋伏,是非他要取他們性命不可了。
凌云有些慌了,眼前劍拔弩張的情形,若不能護的主子全身而退該如何是好。
此刻白義的消息應該已經送出去了,眼下已經過了一個時辰,花將軍應該很快就會趕到,只要他們能撐到護城軍趕來,便能逢兇化吉。
四周悉悉索索的聲音不斷傳來,人也越來越多,為首的人抬眼掃視四周,二話不說揚起手里的刀就朝著韓祈劈過來。
韓祈沉眉,劈過來的刀鋒揚起額前一縷墨發。
凌云一個側翻踢飛橫過來的刀劍。
為首的人一出手,四周烏壓壓一片人開始廝殺起來,刀光凜凜,殺氣四溢,韓祈站在馬車旁,靈敏的躲開不時飛過來的暗器。
氣氛緊張。
凌云一直不曾挪開半步,護在韓祈面前,替他擋下刀光劍影。
青山寺一行,完全可以讓凌云代勞,但是司馬炎精心潛伏朝中數十年,殫精竭慮都不曾露出一絲馬腳和錯漏,今日若是他不現身,便是急著要取他性命,又豈會妄自出手。
刀光凜冽間突然一個身著皮革胡服的人,舉著凜凜的彎刀,朝凌云劈砍過來,回過神,接下刀鋒,凌云被擊的后退半步。
就在此時,樹林里響起一陣疾馳的馬蹄聲。
來人是單槍匹馬,四周廝殺的人都不曾注意。
身著胡服的男子刀鋒被凌云揮開,四周有蒙面人迅速纏住凌云,胡服男子一個側身便再次揚起彎刀朝韓祈劈去。
“王爺。”那人冷笑,“我們又見面了?!?
雖然他不曾與溱柏川交過手,但是心里卻非常篤定,眼前這人就是溱柏川,那日在街上戴著斗笠的人也是他。
刀鋒堪堪劃過眼睫,被人擋了去。
溱柏川一驚,下意識去看來人。
唐汣皺眉看著韓祈,一雙清眸瞪著他,“打不過,不會躲嗎?”
韓祈微微一噎,他會躲啊,正準備躲開呢,她來了。
“你怎么......”剛想開口,面前的人一驚轉過身去迎敵了。
溱柏川看清轉過身的人,一雙只露在外頭的眼睛,忽然就亮了,他道,“唐將軍,當真是你?!?
白義告訴她韓祈是被安山上的山賊給困住了,她一聽這話,也沒多追問,便火急火燎的趕來了,沒想到這山賊人還挺多,要是她方才再遲一步,韓祈就死定了。
自己的身子不能動武,這里又是山賊經常出沒之地,出門不知道多帶些侍衛嗎,唐汣分外氣惱。
若不是大敵當前,她定是要好生教訓他一番的。
“就是本將軍。”唐汣冷笑,“怎么?怕不怕,怕了就趕緊帶著你的人撤退。”
“怕?”溱柏川哈哈大笑兩聲,“同將軍在一處,在下自然不怕?!?
這山賊還還是個流氓頭子,唐汣咬牙,順勢揮出手中的金鞭。
兩人纏斗在一處,不相上下。
沒一會兒,樹林中又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響,最外頭的一些蒙面人注意到了。
回頭一看,大批的護城軍涌入林中。
統帥花慍騎馬行在最前頭,與唐汣纏斗的溱柏川也看見了護城軍飄揚的旗幟。
逼退唐汣幾步,大手一揮,“撤?!?
花慍抬手示意,后面的副將領命,旗幟一揮,大喊,“抓人?!?
“是。”大批護城軍涌進林中。
溱柏川想走,被唐汣揮出的金鞭纏住彎刀,打斗中她也有所察覺,這人的招式十分熟悉,心里想起溱柏川又不敢確認,溱柏川為何會來這凌安城,又為何成了山賊頭子,要來殺韓祈?
一個晃神,溱柏川已經抽回被她纏住的彎刀,飛身上馬,重新回到韓祈身邊的唐汣并未收手,再次揮出金鞭,想要卷落他面上的黑巾。
溱柏川坐在馬背上,身子向后仰,后背堪堪挨著馬背,躲過金鞭,取了馬背上弓箭,側身拉開,三支箭羽齊齊飛出。
飛速穿過車簾,直逼馬車旁的兩人,瞳孔一縮,唐汣倒吸一口涼氣,金鞭纏在馬車車轅,狠狠一扯,人已經飛身閃開躲過一支,卻又在下一瞬松開了金鞭,只覺后肩一疼,身子跟著晃了兩下,手撐著車壁,穩住腳步。
面前的韓祈眼神凌厲,薄唇微啟,瞳孔驟縮,伸手將面前替他擋下銀箭的人護在懷里。
就像躲開那一支一樣,她明明可以躲開的。
護城軍將沒來及撤退的蒙面人團團圍住,
凌云沉聲吩咐,“花將軍,抓個活口。”
刀劍碰撞的聲響漸漸停下來,逃走了的蒙面人隨著領頭人頭也沒回,剩下的頑命抵抗了好一會,終于被制服,放棄掙扎。
花慍連忙上來行禮,“王爺受驚,山賊已經被擒下?!?
看著他們,韓祈完全沒有劫后余生的喜悅,攬著懷里的人,沉聲道,“多謝花將軍。”
花慍拱手朝他還禮,看向他懷中的人,又問,“尊夫人,沒事吧?!?
靠在韓祈懷里的唐汣只覺得很深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沒一會兒便昏了過去。
韓祈垂眸喚了她兩聲,懷里的人很安靜,心下一凜,伸手搭上她的脈搏,沒有中毒,又看了看她的臉色,這才送了口氣,彎腰將人抱進馬車。
繼而又轉身交代凌云,“你去趟青山寺?!睆男浯锬贸鲆粋€信封交給他,“帶上這個。”
接過信封,凌云有些不放心,看了看韓祈,又看了看花慍。
花慍明白他的意思,只道,“你且安心去,本官定會護送王爺安全回府。”
凌云頷首,這才領命而去。
花慍一共擒下數十名蒙面人,回到凌安城,韓祈的馬車并未停下,只讓一名侍衛向跟著他們后頭的花慍稟明,“花將軍,王爺說夫人受傷急于就醫,這些賊人就勞煩將軍送去衙門好生盤問。”
看了看前方疾馳的馬車,花慍點頭。
白義自從傳信給花慍后,就一直守在想府門口等著,遠遠的看見韓祈的馬車回來了,立刻是跑上去。
“王爺?!?
車夫下馬,掀開車簾,韓祈將受傷的人抱下馬車。
白義看到了昏迷的唐汣,暗紅色的袖口上染上了血,臉色一白,急聲問,“小汣傷著了?”
瞧著眼前昏迷不醒的人,白義心里十分懊悔,城門口不該同她說出實情的。
“白叔,去傳李彥?!?
韓祈一臉緊張,眉心緊皺,眼里滿是心疼。
沒有同他多解釋,越過他,韓祈抱著人往里面走。
白義跟著他進了府,立刻去找李彥。
韓祈將唐汣抱回東院主屋,小心翼翼地將她的外袍脫下,中箭很深,隔著里衣都能看到銀箭四周的皮膚一片紅腫。
李彥提著藥箱進來。
坐在床弦的韓祈側了側身,“不必行禮?!?
放下要想走過去。
“方才我已經談過她的脈搏,銀鏢無毒。”韓祈道。
李彥上前查看了那裸露在外的半根箭羽,道,“傷口應當是很深,定然傷了骨頭?!庇旨毤毧戳思饍裳?,皺眉道,“此針看似細小,另一端卻是有鉤子的,要拔出銀箭,夫人定是要受罪的。”
喉嚨緊的厲害,韓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發。
李彥去醫藥箱里拿著藥酒,伸手捏了箭羽,額頭上微有薄汗滲出,“王爺,奴才這就替夫人拔針了。”
藥酒沾上皮膚,昏睡的人身子一震,右肩又酸又痛,唐汣忍不住悶哼一聲,半睜著眼有些茫然的看著屋子的人。
“韓祈......”
握著她的手,韓祈動作溫柔,眼神卻是急切,“別亂動,李彥要替拔箭了?!?
記憶回歸,想起來自己是中了暗器了,難怪肩膀疼的都已經快要不是她的了。
眨了眨眼乖乖的趴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吧?!?
兩個字從她口中吐出來,云淡風輕,就好像是挨一記拳頭一般。
一旁的凝香急得紅了眼,眼淚啪嗒一聲,滴落在手中的水盆里。
然而,李彥的手剛碰到箭羽,唐汣就一個沒忍住,痛的倒吸一口涼氣。
將她攥得泛白的指尖松開,將自己的另一只手放進去,韓祈語氣溫柔的道,“抓著我?!?
半闔著眼,唐汣想縮回手,卻被他抓住,抓的牢牢的。
兩支箭拔出,里衣被血染紅,唐汣面色最后一絲血色被抽走,秀眉緊皺,嘴角卻是勾了勾,“完事了吧?!?
“夫人果敢?!崩顝┎亮瞬令~頭上的汗,道,“箭已去除,上了藥好生休養便是?!?
一聽李彥這話,屋里的眾人都松了口氣,云卿被家奴攙扶著回了后院,白義隨李彥一同去煎藥,凝香也跟著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靜下來,唐汣趴在軟枕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著什么,手還被那人死死抓著,她掙扎了兩下,沒掙開。
“箭都拔了?!彼吐暤?,“你這是做什么?”
捏著她手指的手緊了緊,韓祈沒理她,一手將錦被幫她拉好。
“我渴了?!避浾砝锏娜诉@會兒似恢復了力氣一般,兇巴巴的道。
要去桌上倒水,不得不松開手,韓祈起身去給她倒了杯水。
唐汣一直是半趴在床上的,這姿勢實在是難受,掙扎著想要靠著左手爬起來,但是實在沒力氣。
韓祈瞧見她這動作,將茶盞放在一旁的矮凳上,慢慢的將人扶起來,靠在懷里,再去拿茶盞。
臉上一紅,唐汣不自在的動了兩下,“讓凝香來吧?!?
沒理她,韓祈拿了水,溫柔的送到她嘴邊。
唐汣本想躲開的,結果卻是被這人給按了回去。
接下來要說的話全被噎了回去,唐汣沒再吭聲了,就著他遞過來的茶盞一口氣喝了精光。
放下茶盞,韓祈半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片陰影,眼里的墨色更濃,他道,“你怎么會去那里。”
微微一愣,唐汣不自在的動了兩下,被他按著左肩,“嗯?”
這是興師問罪?唐汣哼笑,語氣不善,“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嗎?”
韓祈皺眉,微微嘆了口氣,沒再繼續追問。
“我想躺下?!边@樣靠在他懷里實在讓人難為情,唐汣紅著臉道,“我想睡會兒?!?
“好?!睉宦?,慢慢的扶她側身躺下。
然而,唐汣眼睛還沒閉上,白義就進來稟告說,裴慶云聽聞唐汣受傷,來府上看望了,人已經進了韓府了。
沒等韓祈開口,床上的熱已經先他一步開口吩咐,“讓他進來。”
看了看床上的人,手慢慢收攏,韓祈緊了緊下頜,眼神里有些不悅。
恍若未察,唐汣躺在內室里,隔著紗簾同裴慶云講話,“本來還想差人去給大將軍告個假呢?!?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方才剛拔了箭,消耗了不少力氣。
韓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默不語。
裴慶云倒是一點也沒注意對面人的臉色,“唐將軍受了傷,無需記掛軍中事務,且安心養傷吧?!?
唐汣道,“多謝大將軍體恤?!?
唐汣的武功不差,雖是女子,戰場上與人交戰之時,反應迅捷,怎么被區區盜賊暗箭所傷,裴慶云不解,“唐將軍,依你的功力怎么被暗箭所傷?”
內室里面的人沉默了。
韓祈亦是看向內室,沉吟片刻,反復捻著袖口,漆黑的眸子里透不出半點光。
兩人隔著簾子說了好一會兒,直到里面的人因為氣虛咳嗽了好幾聲,韓祈終于是忍不住要直接送客了。
“內人傷重,需靜養,大將軍既無事,便先回吧?!?
意識到自己確實說了挺久,裴慶云恍然,“王爺說的是。”
同內室里的唐汣告辭,又與韓祈寒暄兩句,裴慶云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