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姐姐，要不……你把你們值班的主治醫生找來，想辦法對癥下藥，處理這種恐怖的病情啊，本身就已經生命垂危的病人，還這樣整晚不眠不休，遭受病痛折磨的煎熬，這還如何扛得下去，這不是加速邁向死亡嗎？你讓主治醫生來看看現在病人到底是什么情況？”樂樂嚇得臉色煞白地說道。

于是，年輕美女護士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正在去找值班醫生。

“我怕死，怕疼怕痛，怕很多人傷心，”突然聽到躺在病床上的徐伽呻吟著道，“我不管別人是什么看法，只是覺得一輩子是很長的時間，愛一個人是很長的事情，我卻沒有想到自己這么快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真正山窮水盡，時日無多，淡看生死真是一個笑話，可嘆我面對死亡心里畏懼到了極點。而有的人本享有大把幸福的生命時光，卻為了一點小事，就覺得人生沒啥意思，想要輕生，這種人不說對不起父母對不起親人什么的，起碼太對不起自己了。我見過無法無天的紈绔子弟，他們覺得活著理所當然就是享福，也見過最底層的勞苦大眾，覺得投胎來活一遭，活著就是受苦受難。人生一世，肯定對不起過誰，有遺憾，有愧疚，有悔恨，這些詞匯，其實一旦說出口，就很矯情。誰都有自己的酸甜苦辣，再沒心沒肺的犢子，可能也會因為父母的一場小病而怕得手腳冰涼。稚嫩的孩子，可能會覺得期中考試考砸了，而認為天馬上就要塌下來。而成熟的成年人，為愛情，為事業，為婚姻，為家庭……都深埋著太多說不出口的情感！”

“爸，你想說什么，我正在聽！”徐佳紅了眼睛，眼眶濕潤，撲到病床邊，伸手牽住了老爸的一只手，哽咽道，“爸，我曾經一直以為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能夠為我撐起一片天，永遠成為我身后的依仗，給我提供安全的避風港，最好的庇護。直到今天看著您遭受這么大的痛苦折磨，生命之火有如風中殘燭，有可能隨時熄滅，我才發現生命是多么的脆弱，而我頭上你撐起的這片天也一瞬間轟然倒塌，真不知如果沒有了你的人生，刻如何繼續走下去？”

“徐佳，你得知道，大人也有孩子氣的時候，尤其在這種身患絕癥的死亡恐懼陰影籠罩中，他們孩子氣更重，會特別不講理。”樂樂輕聲道，“我媽曾經那么多年，因為工作忙碌，加上我老爸在外面與另外的女人有染而怨恨，順帶著對我都不理不睬。小時候我感冒發高燒，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我媽，而是我姥姥，你說她這個當媽的，有多失敗？但我媽不愛我嗎？顯然不是的。愛得很少嗎，也不是的。他們做父母的，心疼了我們十幾二十年，就不許我們理解他們一次兩次嗎？”

徐佳默不作聲，樂樂再轉頭看著神情堅毅的他，沒想到徐佳竟然也流著淚水。

而病床上被病痛折騰偏執到不可理喻，不近人情，一切人設崩潰的徐伽又是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徐佳死死握著他的手，溫柔安撫道：“不哭，不哭。老爸，一切都會很快過去的，誰的人生不是不過短短數十年？”

徐伽死死抱著兒子的一只手，哭得痛徹心扉，悲悲切切抽泣問道：“為什么？為什么傻乎乎陪著我受累？”

徐佳牽緊了執拗老爸的一只手，嗓音略帶沙啞卻異常溫暖道：“因為……因為我是你的親生兒子，我要盡我的孝心報答你養育我十多年的父母深恩，看你受病痛折磨，比我自己的病痛還要讓我揪心難受，還要痛苦，人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多不預期的苦難啊？”

一會兒，就看到年輕美女護士把值班醫生找來了，只聽她對醫生道：“病人情緒很不穩定，時喜時悲，哭哭鬧鬧，有時像個孩子，有時又顯得膽小怯懦，時而又心中堅毅，時而極其怕死……簡直是個矛盾體，這且都算了，就是沒有片刻安寧，反反復復，鬧鬧騰騰不休，一方面包括各種并發癥的發作，另一方面就是病人情緒的反復無常變化，鬧得不可開交。”

“那我好好看一看，”醫生伸手翻開徐伽的眼皮，對著他的眼睛用心看了看，又用手掰開了他的嘴巴，拿小電筒照著嘴巴中檢查了一遍。

旁邊守護著的徐佳苦澀輕聲問道：“我爸到底出了什么狀況，他這樣整夜折騰得厲害，有沒有什么辦法緩解一下各種癥狀，讓他暫時安穩下來？”

醫生搖頭苦笑道：“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無藥可救，基本上沒有什么好辦法了，我們唯有都打起精神，多點耐心，一起好好看護……”

徐佳蹲靠著病床邊，精疲力盡，美女護士看到這個情景，也是百感交集。

……

這后半夜的一晚折騰，病患老爸徐伽那是沒有一刻稍停，徐佳、樂樂、美女護士，以及醫生為了照顧他，那是精力交瘁，想死的決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爺爺，孫神醫，三叔等陸繼到了，徐佳和樂樂才總算吁出了一口長氣，暗中慶幸，總算暫時解放了。

“哦。”老爺子進了病房，視線在徐佳的臉上掃視了一番，說道：“徐佳，你守了你爸一晚？好樣的，有孝心，知道替爸媽和長輩們分擔責任了，是棵好苗子。”

“爺爺，趁著這最后的機會，我也要好好珍惜這向我爸獻孝心的機會，省得將來心里后悔和愧疚一輩子。不過這一晚上累得夠嗆，我爸這病簡直是生不如死，活在人間煉獄啊，我不是守護他這一晚，真是無法想象和體會，心里好痛好悲苦。”

“你這傻小子。”老爺子搖頭，說道，“那是，癌癥晚期真有多兇惡，只有患者自知，不足為外人道。不過，最近，爺爺也在暗暗看你的眉眼格局，發現你越來越有大局觀，越來越大氣了，這是男人長大了起來的表現，順著這個本性好好的成長下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不過，最近你爸患病這個麻煩吧，我們一家人還要互相共勉，一定要度過這個難關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