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跡軍大營。
繁星點綴蟾宮,眾星拱月。
就好像眾多國家的營帳,中心那個是夜跡的主帥大營。
夜跡原先是就是僅次于龍荒的第二強國,宇文翎叛出龍荒后龍荒也是損失慘重,現在是連北修都不如的了,空有大國之名,內里卻空空如也。
朱珷坐在先前眾人開會的長桌上,望著大營中間的常見的地圖擺設,對他來說這份地圖只不過是個擺設罷了,這份地圖他早已爛熟于心,對于其他名將來說亦是如此。
他只是在發呆。
“離叔,您說咱們千里迢迢來圍剿宇文翎,是否是真的值得呢?”朱珷重重地嘆了口氣。
獨孤離是老一輩的英杰了,經歷過問鼎大戰的老人哪里會像朱珷那樣心慈手軟,“不值得也要值得了,你妹妹如今剛剛登基,又是你們哥幾個弒父才繼承的大統,國內眼下民心不穩,須得把握時機出兵制勝,眼下龍荒大亂,雖然我們不足以一口吞下,但是擴張領土卻是大有可圖的,這樣國內那些百姓就不會再盯著你妹妹了。”
朱珷哀嘆一聲,“若是真與宇文翎交手,也不知我們的軍隊會死傷幾何?”
“這些年父皇一向窮兵黷武,害得如今整個夜跡也是滿目瘡痍,民間又有災情,幸好五弟也帶著人去修筑工程了,可我們卻還要讓這些將士見不到家人。”他重重拍打自己的胸膛,好像在責問自己的內心。
“你這么善良是想當主角嘛?”獨孤離笑問道,“你醒醒吧!這里可不是戲文和小說,這里是沒有主角的,不要以為做的善良了就可以套個主角的光環得到上天的庇佑了,這里是戰場!容不得半點心慈手軟!”
他越說越高聲,有些喝斥的味道在里頭,想一棒打醒朱珷。
“不是這樣的。”
獨孤離以為他聽錯了。
但這個聲音太過熟悉。
每年都有人在邊疆戰事上叫陣。
每年夜跡都要丟上那么幾座城池。
每年因為此人夜跡都要給明明不如自己的龍荒獻上年貢。
“不是這樣的。”
“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角,雖然沒有天神庇佑,但是靠著自己的能力總能打拼出一番作為的。”
“身為一個主帥,自然要甘愿與士卒們共甘苦,憐惜他們是無可厚非的。”
獨孤離聽聲辯位,從桌上抓起一樽杯具直挺挺扔向門外。
大簾掀開,宇文翎把抓住的杯具放回桌子上。
朱珷大驚失色,急忙想叫人進來擒住宇文翎,可獨孤離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來,是找我商量要我退兵的事?”獨孤離低聲說道。
其實他一直在等。
“是,不過不是我跟你談,可敢上山一敘?”宇文翎亦低聲相邀道。
獨孤離忽然狂野大笑起來,“這又有何不敢呢?”
朱珷被他時而清醒時而瘋癲的樣子嚇了一跳,這不像平日里智珠在握的離王,倒像個喝醉了的酒鬼。
“你不用在我面前用這個態度來試探我,方法低幼。”宇文翎不加理會,徑自走出營帳外,如入無人之境,沒有將守衛放在眼里,幾個飛躍就不見了影蹤。
朱珷心中焦慮,他雖有些武藝,可是又怎么能跟宇文翎相提并論呢?他又是主張退兵的,心里自然焦慮起來。
“離叔,這可……”
話音未落。
“跟著我。”
獨孤離也輕巧地施展幾個飛躍,朱珷還是近幾年頭一次看到獨孤離的真實實力,算是明白世人對他的敬重都來自哪里了。
他竟然還保持著高強度的修為,看他的身手矯健,想必從未放下過苦練。
他在高速的行進中竟然還有余力顧及身后跟不上的朱珷,刻意放慢了速度!
在放慢速度看顧朱珷的同時他還記下了跑走的宇文翎的行進方位!
仍舊是一川楓紅紅遍山,猶如鮮血洗過一般的艷。
獨孤離嗅到了西南蠻荒的生肉味道,看樣子請吃酒的食材也是精心挑選過的。
“離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獨孤離早早就在門外候著了。
獨孤離仔細打量著他,想必他就是要跟自己商談的人,不免有些錯愕,總以為宇文翎是籌謀算計過的,請來了高人,自己當年跟師傅學藝的時候也認識許多合縱連橫的論客,沒想到宇文翎請來的還是個年紀與他一般大小的青年。
“敢問離王,夜跡除掉宇文翎,好處幾何?”他上來就一針見血,獨孤離還未踏進門檻就被他一句喝問止住了腳步。
“轉移國內矛盾,穩定民心,斷絕他重歸龍荒的可能。”他也是絲毫不帶遲疑,腳步只是頓了頓就繼續向前。
龍行虎步。
“那若是不殺宇文翎又有什么好處?”
“省了我軍軍力,還不得罪宇文翎,為龍荒樹立了強敵。”
其實關鍵還是在于宇文翎。
若是宇文翎活下來仍有回歸龍荒的可能那怎么辦?若是宇文翎重歸龍荒后龍荒皇帝將大權全都交予了他那怎么辦?有限制的宇文翎只是天下第一名將,無限制的宇文翎那是天下第一殺神!
“但我不怕得罪宇文翎,所謂天下第一名將,我還未曾與他交過手,不知到底幾斤幾兩是否是欺世盜名之徒。”
好驕傲的語氣!
好狂傲的膽魄!
獨孤離前些年一直躲在自家的封地里暗中聯絡朝廷重臣反帝,直到近些日子扶持了紅妝女皇登基才算真正回歸。之前沒能與宇文翎交過手,他把巔峰都留在了當年問鼎亂世的時候,可宇文翎是近幾年才冒出來的拔尖帥才,問鼎亂世都過去七年了!
這話也只有獨孤離敢這么說。
畢竟,他是宇文翎打出名頭前的天下第一。
若不是近幾年躲在九州里久了,世人真就快把他忘了。
“這么說,你是絕對不肯退兵的了?”
“絕不!”他雖說的斬釘截鐵,眼珠就在奸猾地轉動,顯然還是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窗外的秋風起了,吹皺一池秋水,楓紅染赤了霜白,贈予天空撩人的黯淡,天色未變,黑夜如此長,長夜在,庸人不自擾,自顛倒。
這天色的黑白,也不知何時才能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