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帝國。
宣禮塔高大的輪廓在只有啟明星的天幕中顯得壓抑磅礴。一千二百米高的塔身呈流暢的曲線向天空延伸,就像一把要刺破天穹的尖刀,而在細長流暢的塔身頂部有一小塊橢圓形的黑影——那是宣禮塔頂端的平臺。此時這塊沒有任何照明設施的平臺在黑暗的夜空中很不起眼,但就像天空中的星河被挖去了一塊,仔細觀察的話還是可以看出它的橢圓形輪廓和平臺兩側垂下的旗幟。
與優美細長的塔身相比,純金打造的宣禮塔底座則顯得敦厚沉重。這個呈傾斜圓臺形的底座內部是帝國司禮會的所在地,點點燈光從它側壁上的開口射出,給這個令人心生敬意的龐然大物點綴了一些活力和生機。而在宣禮塔正對面——那座與它相隔了整個帝國首都的皇宮,已是燈火通明、徹夜未眠。皇宮上,無數高聳的尖頂筆直地戳進夜幕,幾面巨大的、繪制著金色四翼鳥徽章的旗幟——那是帝國的國徽——正在隨風飄揚,它們光滑平整的表面涌起幾道翻卷的波浪,就像海面一樣緩緩翻涌著。
在緊貼著城市邊緣的天幕盡頭,一道疾速掠過的閃光如流星般劃過天際,墜向一片茂密的森林。
再過幾個小時,這里就會灑滿陽光,高聳的宣禮塔就會閃耀出在數百里之外都清晰可見的強光。在那個時候,司禮官安德莉亞那身披金色長袍的身影就會順著宣禮塔背面的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一節樓梯與太陽共同上升到宣禮塔頂端的平臺上,用洪亮而莊嚴的聲音代表帝國的人民進行晨禮和祭祀。但現在,安德莉亞正坐在她的寢宮露臺的欄桿上,打發走了侍衛和奴隸,端著一杯微涼的葡萄酒,倚靠在柱子上感受著拂面的微風。
安德莉亞的臉上掛著深沉的憂郁與悲傷。她身上寬松的白色細亞麻布睡袍在風中飄動,從袖口和領口灌入的涼風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端著金質高腳酒杯的手也不由得微微顫抖。當她的余光掃視到天邊劃過的那一道流星時,她的眼中浮起一絲好奇和憧憬。但她隨即又苦笑著搖了搖頭,順手從風中撈起自己淺藍色的長發,把那可以一直拖到膝蓋窩的長發像蓋被子一樣蓋在自己身上,又向欄桿外側移動了一些——盡管在她身邊就是萬丈深淵,但安德莉亞還是借著酒勁讓微醺的自己更接近那片黑暗,讓拂面的夜風更從容地吹拂過自己的面龐。
臥室內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安德莉亞將酒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把幾乎要全部探出去的身子挪回露臺,一邊伸腳去穿拖鞋,但也許是葡萄酒讓她太過陶醉,她被腳下的鞋子絆了一跤,差點撞在柱子上;但金質酒杯還是從她手中滑落,摔碎了酒杯上點綴的寶石和琉璃瓦,這讓寂靜的臥室中驟然傳來了一陣響亮的破碎聲。
臥室的門立刻打開了,沉重的皮靴聲在門口停頓了片刻,隨即就踏入臥室干凈素雅的淺色木地板,駐留在了正整理睡袍的安德莉亞面前。
“你……你回來了?”安德莉亞的聲音傳來。
“當然。看你這樣子,你又一個人半夜起來喝酒了?”
“我……我睡不著。”
“這可不是一個帝國司禮官借酒澆愁的借口。”
“別說那些了!你真的回來了?我眼前……真的是你嗎?!”
“不然呢?你還以為某個膽敢在半夜打擾你休息的奴隸?還是你的幻覺?不過說實在的,我倒也算奴隸,不是嗎?我是帝國的奴隸。”
說著,墻壁上的人影聳了聳肩。
“你……你這個不要臉的家伙,你還知道回來!你還知道我在等你,你還知道在這間空蕩蕩的臥室里還有我給你留的位置!”
“哎,別說我不要臉嘛,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讓你不擔心——”
“我不擔心?你這么做怎么可能讓我不擔心你?我半夜醒來,發現床上就我一個人了——這怎么可能不讓我擔心!”
“哈哈,別這么想,我猜你一個人睡那張床也挺舒服的,對吧?反正我倒是挺喜歡睡那張大床的,我可以在上面連翻好幾個身都不會掉下來……”
一聲響亮的巴掌傳來。
“你這個混蛋!你還好意思說這話,你還記不記得你對我的承諾……四十天了,你不辭而別四十天了!我都已經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干什么了?難不成是你在這四十天里終于想通了,打算要個孩子?”
“你別胡說,我是祭司,也是帝國的司禮官,怎么可能……”
“就算你是司禮官又如何?你是一名祭司,但我一樣有信心說服你……不過提到祭司,我倒是有一些有趣的見聞想和你分享一下。”
“你這嘴上不靠譜的家伙!你說這些話的時候考慮過后果嗎?”
“后果?哈,哈,安德莉亞,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考慮過后果,就算我想考慮也得等到完事之后。”
“你這家伙,就會說這些違心的歹話!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和你——”
又是一陣響亮的酒杯落地聲,安德莉亞手中剛撿起來的杯子再一次摔在了地上。只不過這一次,還有一件白色的細亞麻布睡袍與它一起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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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宣禮塔是兼具裝飾性和實用性的建筑,那宣禮塔底座中的中央禮堂就是它實用性的一面。在這間由潔白的大理石和閃耀奪目的黃金鋪成的恢宏殿堂中,二十四根鑲金大理石立柱整齊排列在一條鋪著深藍色金絲地毯的道路兩側,顯得簡約典雅而不失華麗。
在鋪著地毯的道路盡頭是一個高聳的、建立在數層臺階上的座位——與其說是座位,倒不如說是司禮官安德莉亞的躺椅。安德莉亞偏著身子側躺在上面,身上佩戴著簡單的金飾,金線縫制的露肩禮袍和她的淡藍色長發像瀑布一樣從躺椅上流到地上,這個姿勢慵懶但不失禮節。
“有沒有待審批的預案、條令或覲見文書?”安德莉亞漫不經心地問著,一邊拽了拽胸前緊裹的衣服:她剛剛從宣禮塔上下來,這項體力活弄得她渾身冒汗。“如果沒有的話就請給我端來早飯,我的肚子還餓著呢。”
“在這里,司禮官大人,”一名侍從在身邊道,一邊舉起一份放在金托盤中的文書遞給安德莉亞。“這是一份覲見文書,是昨天晚上就遞交過來的。”
安德莉亞一只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接過一名侍從給她遞來的文書,舉著纖纖玉臂把那張寫滿字的莎草紙舉到眼前,只瞅了一眼,眉頭就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側臥的身體也頓時坐直:
“這是……一名祭司的覲見請求?我說,你們怎么搞的?”安德莉亞的語氣中充滿了責備與不快,“這樣重要的事,不在昨天晚上通知我?!”
身邊的侍從立刻跪倒在地,大廳中頓時傳來一陣掀動衣袍的聲音。
“抱歉,司禮官大人,這份文書遞交的時候已是昨天晚上深夜,我們覺得您可能休息了便沒有打擾您。”一名侍從小心翼翼地開口,“當時,一名北海共和國的祭司和她的助祭要求覲見您或皇帝陛下,但是由于當時實在太晚,我拒絕了他們的要求但我還是妥善安置了他們。”
“北海共和國的祭司?”安德莉亞眉頭皺得更緊了。“北海共和國的祭司不是只有海倫和她的助祭兩個人嗎?難不成海倫還親自過來了?”
“恕我言辭不明,司禮官大人。實際上,他們只是說他們來自北海共和國,但是并不是北海共和國的祭司長海倫……”
“好了,我懂了。”安德莉亞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侍從離開。“看來是祭司聯盟的了,我記得祭司聯盟的神殿好像在北海共和國……既然她們不是海倫和她的助祭,那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趕緊叫她們進來吧。”
宣禮塔大廳的黃金大門在數名侍從的控制下沉重的打開了。大門開啟的一剎那,一道奪目的陽光頓時從門縫中射入,像一把尖刀般將安德莉亞定在椅子上。她強忍著刺眼的光線像門外看去,當她的眼睛終于適應了強光時,她才注意到兩個站在門下的人影。
安德莉亞的目光立刻匯聚到眼前的女子身上——她顯然是一名女祭司,身穿素雅的白色祭司服,手持金權杖,佩戴著華麗金飾的身上透露出一股神圣與莊嚴,及腰的黑色長發在腦后整齊地束成一條扁平的黑色小瀑布。她身邊的年輕男子則顯然是她的助祭,皮膚黝黑,儀表堂堂,袒露著上身,腰間圍著一條華麗的、點綴著寶石的纏腰,頭上戴著鑲嵌了金綴的鷹首狀頭飾。
兩人沿著深藍色金絲地毯緩步走到安德莉亞面前。此時安德莉亞注意到那位女祭司和她的助祭都打著赤腳,也許是出于尊重和禮節——但安德莉亞依稀記得祭司在出席正式場合時一般會穿金底涼鞋,但她此時倒懶得考證這些繁文縟節。
女祭司微微頷首致敬,她的助祭則跪地行禮。
“二位有禮了。”安德莉亞站起來鞠躬道,“一名祭司和助祭能來到冬日帝國,實屬也是帝國和我本人的榮幸……敢問祭司尊名?”
“洛彌婭。”女祭司抬頭道,“洛彌婭?海忒彌希婭;這位是我的助祭,庫卡。”
說著,洛彌婭的目光向上無意地一掃,剛好與安德莉亞的目光不偏不倚地接觸了。
此時,洛彌婭的心正砰砰直跳——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冬日帝國,第一次見到帝國司禮官,第一次冒充祭司……她是在早上出發的,但是當她乘坐的戰艦浮出海面時她才發現天空是黑的——這說明北海共和國的時間與標準時間差了至少四個小時。而當她趕到冬日帝國并迫降在一片樹林中以躲過帝國在領空部署的引力透鏡追蹤力場時,還有三個小時就要天亮了,于是她們心急火燎地向帝國司禮會遞交了覲見請求,又在一處臨時安置的旅館中休息了一陣,這才剛好趕上早晨的覲見。
雖然不充足的睡眠讓她神經疲憊,但緊張的心情將她全身的疲憊一掃而光。她緊緊握著千栩琳的金權杖,咬緊牙關、繃緊全身的肌肉讓自己不因為緊張而顫抖。
當洛彌婭親眼見到安德莉亞本人時,她才發現安德莉亞和她想象中的樣子不太一樣。安德莉亞看起來與自己的歲數相差不大,但身高似乎比自己要高很多——從安德莉亞斜躺在椅子上時露出的修長筆直的小腿就可以看出來;而最讓洛彌婭吃驚的是安德莉亞竟然有一頭淺藍色的長發——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發色,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安德莉亞的頭發沒有帶卷,不然會讓她的頭發看起來更像翻卷著波濤的海洋……不過這并不影響安德莉亞端正美麗的相貌,就算和自己經過神明修飾的相貌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洛彌婭手心直冒汗,手里的權杖一直在打滑。她把手移到權杖上端干燥的地方,權杖輕落在厚軟的地毯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安德莉亞與洛彌婭對視了很久——至少洛彌婭是這么感覺的。隨后,安德莉亞主動移開了目光,低頭看向手中的覲見文書,此時洛彌婭的眼睛已經生澀脹痛,她閉上眼睛,努力讓眼淚不從眼角流下。
“嗯……洛彌婭,你是北海共和國的祭司嗎?”安德莉亞看著手中的覲見文書,漫不經心地問道。
果然有這個問題!洛彌婭心中一緊。昨天海倫和千栩琳專門囑咐過我……
“我不是共和國的祭司,司禮官閣下。”洛彌婭道,“我不為北海共和國服務。”
“這么說,你是祭司聯盟的?”
“如你所言。”
“哦,祭司聯盟啊,皇帝陛下一直懷疑你們與北海共和國有染……”安德莉亞自言自語道,“不過就我而言,就算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名北海共和國的祭司或海倫本人,我也不會因此對你抱有成見……畢竟帝國接受神明的使者。”
洛彌婭微微點頭,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做這個動作,也許這能讓安德莉亞認為自己認同她的話。
安德莉亞又花了幾分鐘將庫卡在昨天晚上緊急趕寫的覲見文書看了一遍。文書是庫卡用古圣域文書寫的,由于時間緊急而沒有注意書寫,洛彌婭注意到安德莉亞的目光在那些潦草的字體間逐字逐句地停留,她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后移開了目光,把覲見文書往身邊侍從端著的金盤中隨手一扔,道:
“恕我之前的失禮,祭司洛彌婭,我不知道你們是從梵爾洛奇亞山脈來的……我代表帝國歡迎你們。”
梵爾洛奇亞山脈?洛彌婭大吃一驚。庫卡在這份文書上到底寫了什么?
洛彌婭本能地向庫卡看去,但她克制住了自己扭頭的動作。她的余光注意到庫卡臉上的表情也同樣驚訝,他也一臉無辜地向洛彌婭投來不知所措的目光,似乎他也不知道安德莉亞是怎么在文書上看到“梵爾洛奇亞山脈”的。
“祭司洛彌婭,”安德莉亞站了起來,朗聲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讓我們到稍微私密一點的場合談談你造訪的目的吧。”
私密的場合?洛彌婭抬頭看向安德莉亞,發現安德莉亞的臉上似乎并沒有惡意。但既然安德莉亞提出了這樣的要求,自己是不是不得不服從她的安排?再說了,如果能避開大廳里這些侍從和侍衛,如果真的發生什么意外的話自己倒有機會施展一下拳腳……
“好的,司禮官閣下。”洛彌婭微微頷首道。
“太好了,請跟我來吧,祭司洛彌婭。”安德莉亞說著,轉身走下臺階,向大廳墻后的一條走廊走去。洛彌婭剛想跟上,但庫卡突然抓住了她,低聲道:
“洛彌婭,你該不會真的想跟她進去吧?”
“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么別的選擇,但如果真的發生什么意外的話,我希望你我能有機會在避開這些侍衛的地方施展拳腳。”洛彌婭壓低聲音,不引人注目地說。
于是,他們跟著安德莉亞離開了大廳,沿著走廊來到一間類似休息室的房間。房間內鋪著白色地毯,沒有窗戶,黃金燭臺在房間的各個角落發著金燦燦的暖光,這讓不由得想起了冬日帝國的大使館。房間一角有一張臥床,另一邊則有兩張躺椅;進門后,安德莉亞示意她們坐上躺椅,自己則躺在了臥床上。
休息室的大門自動關閉了,將他們與空曠的大廳隔離開來,房間內的一下安靜了許多。
“唉,我是真不愿意在覲見大廳談論除政務以外的事,請你們見諒。因為大廳的椅子實在太硬了,躺在上面很難受。”安德莉亞笑著道,一邊脫下鞋子盤腿坐在臥床上。
洛彌婭看著眼前有些衣衫不整的安德莉亞,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司禮官應由的樣子。“無妨,司禮官閣下,我也不太喜歡在萬人矚目的地方進行談話。”洛彌婭道,“我也覺得,還是這里更適合一些。”
“多謝理解。雖然我這個司禮官不應該用這樣隨意的方式接待你們,但我昨天晚上休息的實在不太好,到現在還在頭疼。不過我記得有一種神奇的香料可以緩解頭痛……祭司洛彌婭,能勞煩你把你右手邊的那個香薰爐點燃嗎?”
洛彌婭坐直身體向右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精致的鎏金鏤空香薰爐。她試探著敲擊了一下香薰爐頂部的引火石,一股火苗果然從爐子里躥了起來,舔舐著爐子正中央懸掛的香料盒。
一股奇異的香味從爐子里緩緩冒出,洛彌婭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頓時感覺肺部充盈著這股奇特的芳香和飄飄然的輕盈感。
“謝謝,祭司洛彌婭。這種香料可以緩解一些因休息不足引起的疑難雜癥。”安德莉亞深吸一口氣,全身放松地舒坦在臥床上,一邊用手揉著額頭。“別擔心,它對人有益無害,就算濃度高了也只會有點嗆人。”
洛彌婭又深深吸入一大口這種神奇的香味,感覺仿佛全身的筋骨都酥軟了,一股極度的放松和愉悅讓她沉醉其中,她靠在躺椅上,幾乎連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再挪動。而她身邊的庫卡也是如此,他大口地呼吸著空氣中彌漫的芳香,癱軟地躺在椅子里。剎那間,洛彌婭有點懷疑這種香料是否會對自己產生不可預知的影響,她連忙活動了一下身體,又嘗試清空大腦,發現這種香料除了讓自己的頭腦更清晰、思維更集中外沒有負面影響。
“哎,扯遠了,”安德莉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們剛說到哪了?好像說到……你們來帝國的原因,對嗎?”
“正是這樣,司禮官閣下,”洛彌婭道,“我們早就聽聞帝國的檔案館里收藏了很多關于舊圣域的資料,我們專程過來,就是希望能親眼見證一下那些舊圣域的資料。”
安德莉亞沉吟著點了點頭。
“你說帝國檔案館啊……那里面確實收藏了不少舊圣域的資料,還有一些是關于帝國的歷史的。你們想了解關于舊圣域的哪方面資料呢?”
洛彌婭剛想本能地接“中央祭壇”,她的理智就制止了她。她沒來得及出口的話靈活地一轉,變成了:
“中……中部大陸的舊圣域遺跡。”
安德莉亞聽了,哈哈大笑。
“哈哈,二位,你們是來找舊圣域遺跡的?那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們,現在你們所在的地方,就是舊圣域遺跡的一部分。”
“您是說……帝國首都,希澤圣域?”
“正是這樣!”安德莉亞點頭道,“帝國的首都以舊圣域的名字——希澤圣域來命名,就因為它完全建立在舊圣域的遺跡上。這里大部分的房屋,這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基本都是從舊圣域留存下來的。”
洛彌婭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舊圣域遺跡應該是一片斷壁殘垣。她本能地看向身邊的墻壁,安德莉亞卻繼續說道:
“當然了,這個房間不是,這座宣禮塔也不是,但它建立在曾經的舊圣域的廢土之上。這座宣禮塔完全是由凡人搭建的,由最好的帝國設計師設計,也是整片大陸最高的建筑。”
洛彌婭洛彌婭這才依依不舍地把目光從那些華麗精美的壁畫上移開,空氣中濃度過高的香料讓她輕咳幾聲。
“……那么也就是說,你們之所以千里迢迢地趕到冬日帝國來,就是為了去帝國檔案館查閱資料嗎?”
洛彌婭點了點頭。“是的,司禮官閣下,我們希望您能為我們提供便利。”
“如果你們要進入帝國檔案館的話,可能有點困難。帝國檔案館只針對帝國公民開放,一些機密文件更是只有帝國官員才能查閱。”安德莉亞說著,聳了聳肩,洛彌婭發現她聳肩的樣子和道奇有幾分神似。“不過,既然祭司聯盟屬于政治中立陣營,再加上我的親自審批,你們應該可以以祭司的身份進去……其實我也沒去過那里,帝國檔案館在皇宮附件,一般的訪客連它的臺階都沒有權力踩踏。”
“謝謝您,司禮官閣下。”
“哦哦,沒什么,這也算是我這個司禮官為帝國做的一點貢獻了。你們從梵爾洛奇亞山脈一路走來,想必歷盡了艱辛與阻撓吧?如果你們愿意的話,我想請你們在帝國休息幾天,你們的食宿我會找人安排。”
“感謝您的好意,”洛彌婭說著,起身微微鞠躬,“我們還有別的事務在身,不打算在帝國逗留太長時間。”
“啊,好吧……真是遺憾,”安德莉亞也起身道,這讓洛彌婭感覺她們的交談差不多該結束了。“不過帝國檔案館在兩天后才有一次開放機會,你們不介意在帝國再休息兩天吧?”
洛彌婭心中一緊,她扭頭看了看庫卡,發現庫卡同樣在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她。
“嗯……不介意。”洛彌婭猶豫著道。
“太好了,”安德莉亞一拍手,轉身從床頭的柜子里拿出兩份拓印精美的莎草紙文書,“這是你們進入帝國檔案館的批文,我已經簽過字了。”
洛彌婭接過安德莉亞手里的紙張,把其中一張遞給庫卡。在手中這張裝飾華麗的莎草紙上,安德莉亞已經用花體古圣域文簽下了她的名字:安德莉亞?洛芙忒。在紙張背面則是一行印刷整齊的小字:憑此證明出入限制場所。
洛彌婭對安德莉亞深鞠一躬,一旁的庫卡也跪地行禮。安德莉亞卻漫不經心地擺了擺手,坐回床上道:
“二位有禮了。你們身為祭司和助祭,能屈尊到帝國來本身就是我們的榮幸……我已經安排好了人送你們到住所,有任何需要的話可以向他提出,我已經囑咐過他盡量滿足你們的要求。恕我不能送你們離開,我的頭實在太疼了……”
“謝謝您的好意,司禮官閣下。”洛彌婭道,一邊拉著庫卡走向休息室的大門。但在她們開門的時候,安德莉亞的聲音再次傳來:
“如果遇到什么麻煩,亮明你們的身份即可,在希澤圣域,每一個人都非常尊重祭司。”
洛彌婭再次頷首行禮。她推開門,和庫卡一起沿著整潔的走廊來到大廳,順著深藍色地毯,在整齊站列的侍衛目送下走出宣禮塔大廳的正門。然而,就當她的目光順著平緩的臺階下移到臺階底部時——那里似乎已經站著一位由安德莉亞安排來接應他們的軍官,洛彌婭的全身猛地僵住了,邁開的步伐也懸在半空中:
“喲,好久不見吶,助祭大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