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千栩琳再次醒來時,他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眼前是裝飾華麗的天花板,一盞枝形吊燈懸在他頭頂上,柔和燭光給房間中灑滿了溫暖。
他挪動了一下身體,后腦勺隨著他的動作傳來一陣隱隱作痛。
自己發(fā)生了什么?千栩琳一時間只覺得失憶了般什么都不記得了。他摸了摸腦后,找到了那處被重擊留下的傷口,輕輕按壓了一下,隨即一陣毫無征兆地傳來的劇痛讓他疼得呲牙咧嘴。
這一陣劇痛讓他恢復了記憶,自己現(xiàn)在在北海共和國的祭司寢室里,自己昏迷前正不顧一切地向庫卡沖去。而自己肯定是被洛彌婭或扎庫雅打暈了,他依稀只記得自己的腦后挨了重重一擊就再也沒了知覺。
不可能是洛彌婭打暈了他,只可能是扎庫雅……也許是海倫?千栩琳想著,抬起頭張望了一陣,發(fā)現(xiàn)海倫已經(jīng)不在臥室里了,而自己正躺在海倫躺過的床上,也許是在他昏迷的時候海倫就離開了,也有可能是海倫被他們弄出的動靜吵醒才將自己擊暈的——但不論是那種情況,千栩琳現(xiàn)在正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而他的祭司服和身上的其他佩飾都被解下放在一邊。
千栩琳想從床上站起來,但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腕和腳踝上都被捆上了繩子固定在床的四角。繩子捆得不緊但不可能掙脫,雖然每段繩子都有了很長一段富裕來讓他可以小范圍地活動手腳,但要想從床上站起來卻顯然不可能。
這是他第三次在自己毫無知覺的時候被捆起來了——一次是在小鎮(zhèn)中,另一次則是在北海共和國的戰(zhàn)列艦上,不過好在這次他的嘴巴沒有被塞住,他至少可以向臥室門外的眾人呼喊。
一想到自己是因為動手打了庫卡才被捆起來的,千栩琳哭笑不得,卻又理解自己受到如此待遇的原因。他身為祭司,主動把另一個祭司——庫卡按在地上揍了一頓,而且是毫無緣由的動手,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對議會的安排很不爽……千栩琳回想起自己的行為只覺得萬分荒唐,同時也對庫卡深深的愧疚??蓱z的庫卡無緣無故挨了一頓打,如果換做千栩琳肯定也覺得莫名其妙,一個上一秒還老老實實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突然就揮拳打來,換作誰都無法接受。
“我真是瘋了……”千栩琳苦笑著自言自語道,“我是一個祭司,卻主動動手打了一個薩滿巫師……真是諷刺?!?
自己該怎么跟庫卡解釋?就說自己一時沒控制住自己才把怒火發(fā)泄到他身上?還是說自己單純只是想找人發(fā)泄一下心中的憋屈和苦悶……不,這兩種說法簡直假得過分,千栩琳自己都不會信。
說實話,千栩琳動手打庫卡完全是因為他不想讓洛彌婭離開自己。這個自私的念頭當時占據(jù)了千栩琳大腦的全部,他不得不依靠那種方式來傳遞他內(nèi)心的憤怒,倒霉的庫卡只不過恰好坐在了他面前而已……
庫卡被自己揍成什么樣了?千栩琳只記得當時庫卡滿臉是血,似乎他的鼻子和嘴唇都被千栩琳的拳頭打破了,自己下手很重,拳拳到肉。如果真是這樣,庫卡會不會因此怨恨他?海倫又會怎么想?
千栩琳腦子里的問題越來越多,他忍不住喊了洛彌婭的名字。
臥室的門幾秒后就被推開了,洛彌婭快步走了進來。
“千栩琳!”洛彌婭神情擔憂,見到千栩琳醒了她連忙撲過來解開他手腳上的繩索。“你總算醒了,我一直擔心我下手有點重……”
“洛彌婭,是你打暈了我?”
洛彌婭撲通一聲跪在千栩琳床邊,低著頭道:
“祭司大人,我……我當時沒有多想,我見你太過激動,只能用這種辦法……”
千栩琳只覺得一股熱血涌上腦門,他腦后的傷口又疼了起來,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洛彌婭趕忙湊過來查看他的傷勢,洛彌婭把他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輕按了按千栩琳后腦勺上的傷口,千栩琳疼得又是一陣呻吟。
“洛……洛彌婭,”千栩琳咬著牙道,“庫卡他……沒事吧?”
“庫卡他沒有大礙,他只是被你打傷了鼻子和下巴,而且他對你的行為表示理解,海倫和扎庫雅也一直在照顧他?!?
“他理解我?”千栩琳艱難地透過劇痛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疤靺龋疫€以為他很生氣……”
“請別再說話了,千栩琳!”洛彌婭聲音顫抖著說,“我很抱歉,千栩琳,我下手有點重,我沒有控制好力度……”
“唉,罷了,你做的沒錯?!鼻ц蛄兆匝宰哉Z般說道,“你要不把我打暈,我真不知道還要鬧出多大亂子呢。”
洛彌婭跪在他身邊,焦慮而擔憂地握住了他的手,沒有說話。
“千栩琳,”許久,洛彌婭緩緩開口,“你為什么要打庫卡?”
千栩琳沒有說話,而是將臉扭到一邊。他無顏面對洛彌婭,更無顏面對庫卡,他甚至玷污了自己祭司的身份,因為自己一時的沖動打傷了另一名祭司——這不但違反了對祭司“不能有欲望和情緒”的要求,更違反了祭司之間的尊重,這種行為甚至冒犯了千栩琳自己。
房門又一次被推開了,但這次走進來的是庫卡。
庫卡臉上依然有傷,他的鼻子和下巴依舊在滲出絲絲鮮血,臉頰上的淤青在他深色的皮膚下依舊明顯,這給他英俊的面容上添了幾絲不和諧。
看到千栩琳,庫卡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千栩琳,你醒了?”庫卡的聲音有點尷尬,忐忑不安地問候了千栩琳,“感覺還好嗎?”
“唔,還好?!鼻ц蛄詹桓抑币晭炜ǖ哪抗?,他低聲囁嚅道,“我……”
“不用解釋了,千栩琳,”庫卡說著,走到千栩琳身邊蹲了下來,笑了笑,“可能是我用詞不當吧,我不知道你的反應會這么強烈?!?
“不,這事怪我,我當時沒有控制住自己,我以為……我以為你是在故意為難我?!?
庫卡聽了,嘿嘿一笑?!盀殡y你?我怎么會為難你呢?你是舊圣域祭司,論身份和地位都在我們所有人之上,我連冒犯你都不敢,哪來的為難一說?”
“別這么說,庫卡……”千栩琳臉上騰起一陣臊紅,“我當時實在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知道這對一個祭司而言是不對的,更何況我打傷了你……”
“哈哈,說到這事,我還真得感謝洛彌婭呢,要不是他把你打暈,我恐怕這張臉就算毀了。不過好在都是一些皮外傷,你的力氣還是不夠啊!”
庫卡說著,輕錘了一下千栩琳的肩膀,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微笑。
“在西部平原,游牧部落的每個人的力氣都比你大,要是我部落的人給我一拳,我現(xiàn)在可就不能站著和你說話了。”
千栩琳尷尬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他在床上又休息了一陣,隨后在洛彌婭的幫助下從床上站了起來,穿戴整齊后來到客廳。在客廳,海倫和扎庫雅正在小聲交流著什么,看到千栩琳顫巍巍地走出來,他們一齊湊上來問候千栩琳的情況。突然受到這么多人的關(guān)心讓千栩琳有點不太適應。他又看到了站在自己身邊、臉上帶傷的庫卡,慚愧和羞恥一起涌上心頭,面對海倫和扎庫雅的問候他只得勉強擠出笑容。
此時已是下午了,千栩琳估計自己昏迷了四五個小時,在他的要求下,洛彌婭和海倫陪他來到了屋外的花園,扎庫雅和庫卡則留在房子里休息。他們在一顆茂盛生長的銀杏樹旁坐下,感受著光線透過交織的樹葉溫柔地照在他們身上,看著滿地金黃的落葉隨著和煦的微風飄舞著,千栩琳壓抑的內(nèi)心漸漸舒坦了些許。
他們?nèi)藷o言地坐在樹下,直到海倫主動打破了沉寂:
“千栩琳,可能庫卡的話引起了你的誤會,但是你應該清楚,在這件事上你恐怕沒法選擇?!?
千栩琳抬起頭,目光從手中的一片落葉移到海倫臉上?!澳阏f讓洛彌婭去帝國?”
海倫看著他,用目光回答了他的問題。
千栩琳苦笑一聲,低下頭繼續(xù)玩弄著手中的樹葉。
他心里清楚,海倫說的沒錯:在這件事上,他沒有選擇的權(quán)力。他們來到北海共和國的目的就是履行自己身為祭司的職責和使命,但事到如今,哪里還有走回頭路的可能性?
“對不起,海倫,我……”千栩琳猶豫著開口,“我可能沒法做出這個決定,我可以和洛彌婭一起去,但是我不能讓洛彌婭單獨去冒險?!?
海倫嘆了口氣。
“千栩琳,我理解你的感受,”海倫遲疑著開口道,“但是我更希望你理解祭司聯(lián)盟和共和國議會的難處。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對舊圣域一無所知,我們不可能用這種冒險的辦法去帝國獲取情報,但是共和國絕對不能讓一名祭司去冒險,祭司不為共和國服務,祭司聯(lián)盟也不是共和國下轄的組織,每一位祭司都是各國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是每個國家最寶貴的精神力量,我們絕不能把這個風險放到祭司身上?!?
“那就放到助祭、放到洛彌婭身上?”千栩琳道,他的口氣有點煩躁,但他很小心地壓制著自己的情緒?!奥鍙泲I也不為共和國服務!”
“但是你來共和國就是為了這個,千栩琳!”海倫道,“你忘了你來共和國的目的了嗎?你愿意看著帝國將被歪曲的信仰強加在每個人身上、任憑舊圣域最后的正統(tǒng)思想在戰(zhàn)爭中逐漸消失?”
千栩琳搖了搖頭?!安?,肯定有別的辦法?!?
海倫長嘆一聲,有些焦急而氣憤地靠回樹上。
說實在的,千栩琳認同海倫的說法,他也當然知道自己身上肩負的使命是由神明賦予他的。神明把他從末日之戰(zhàn)的戰(zhàn)火中分離出來,那些曾經(jīng)在舊圣域情同手足的人們分崩離析、割據(jù)一方,相互秉持著不同的政見和對舊圣域信仰的理解相互攻擊,現(xiàn)在正是神明需要他站出來的時候,是神明需要他將真正的信仰傳播的時候,是戰(zhàn)火中的世界需要他來主持正義與公道的時候。
“千栩琳,”一直沉默著的洛彌婭在一旁開口了。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就像一陣吹過千栩琳耳畔的微風,不夾雜一點多余的雜質(zhì)和情感,就如同洛彌婭的內(nèi)心般純潔平靜。“祭司大人,你想一想,我們?yōu)槭裁匆獜蔫鬆柭迤鎭喩矫}中走出來?”
那還不是為了前往帝國首都希澤圣域——這句話被千栩琳憋在了嗓子眼。此時,洛彌婭的話讓他冷靜下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自己在離開梵爾洛奇亞山脈的前幾天做了一個夢,隨后就來到了神殿旁邊的湖畔,然后自己跌入湖中,自己的意識就神乎其神地和魯伊特進行了一次短暫的交流——這一切,是偶然嗎?
當他被洛彌婭從湖中救起時,道奇來到了他們的神殿。這位冬日帝國的外交官攜帶著皇帝的請柬邀請千栩琳到帝國去,而帝國的首都正是千栩琳朝思暮想的希澤圣域——這一切,又是偶然嗎?
“不,不可能?!鼻ц蛄锗卣f?!吧衩髟缇徒o我們安排好了道路,我們的一切行為早就在神明的規(guī)劃之中?!?
沒錯,正是這樣,是神明讓千栩琳和洛彌婭離開梵爾洛奇亞山脈,讓他們在這個特定的時間點得到了啟示,也解脫了他們內(nèi)心壓抑的情感。他們現(xiàn)今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在神明的計劃之中,他們離開了梵爾洛奇亞山脈,卻沒有離開神明早就為他們規(guī)劃好的道路。
自己和洛彌婭,都是神明在末日之戰(zhàn)中為世界布下的局。那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在強行違背神明的意愿呢?
坐在千栩琳身邊的海倫緩緩起身了,她跺了跺腳抖掉袍子上沾的枯葉,無言地離開了。千栩琳看著海倫的背影,想喊住她,但已經(jīng)到嘴邊的話硬是一句也沒說出來。
千栩琳自嘲地笑了。
“千栩琳——祭司大人,”在海倫離開后,洛彌婭緩緩開口,“我知道,對你我而言,我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超越了身份和信仰,而對我而言你更是我的親人,是我身邊唯一在乎我的人,但是我還是要懇求你,不要因為我而辜負了神明對你的期望與信任。神明把我們選中肯定是有理由的,在舊圣域已經(jīng)瓦解的今天,也許我們……也許我們不得不放棄一些東西?!?
“那我也絕不可能放棄你,洛彌婭。”千栩琳閉著眼睛,痛心疾首地說。“當你逼道奇發(fā)誓不會讓我受到傷害和威脅時,我對你的信任和依賴就從未如此強烈……”
洛彌婭驚叫了一聲?!扒ц蛄?,你……你知道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
千栩琳睜開眼睛,滿足地看著洛彌婭臉上羞澀的表情,苦笑道:
“我當然知道,那天晚上我就在門外,你和道奇之間的每一個動作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洛彌婭的臉頰迅速騰起一陣通紅,她咬著嘴唇,默默低著頭,每一根發(fā)梢都在打顫,眼簾下突然滲出一絲晶瑩的淚珠。
“洛彌婭,你……”千栩琳有些詫異,“怎么了?”
洛彌婭的嘴唇幾乎要被她咬出血來,她緩緩抬起頭,帶著淚花的目光與千栩琳徐徐接觸,突然一拳砸在千栩琳肩膀上:
“千栩琳,為什么你要偷聽我和道奇的話?為什么要跟蹤我?為什么這么久了你都沒告訴我……”
千栩琳抓住洛彌婭的手腕把她的手舉在空中,用另一只手擦去洛彌婭眼角的淚花,慌忙解釋道:
“我……我擔心你,怕你覺得難堪……”
“難堪?!”洛彌婭聲音顫抖著,她又急又氣,幾乎要哭喊起來?!扒ц蛄铡?,祭司大人,我擔心你,我重視你超過重視我自己的生命,你是我身邊唯一在乎我的人,我對你毫無隱瞞地袒露心扉,你……你卻怕我難堪而不告訴我這件事?!”
“洛彌婭,冷靜一點嘛,這件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
洛彌婭臉上的表情又羞澀又憤怒,她繼續(xù)揮拳向千栩琳打來,但她的拳頭軟綿綿地撞在千栩琳身體上,淚水卻奪眶而出。
“對不起,千栩琳……祭司大人,對不起……我真的不能讓你身處危險……我真的不能允許自己犯下這么多錯誤……我…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保護你,我逼道奇發(fā)誓不讓你出于危險中,但他,但他……”
洛彌婭泣不成聲,她干脆一頭撲在千栩琳懷里號啕大哭,雙手揪著千栩琳身上的祭司服,溫熱的淚水在千栩琳身上肆意流淌。
“我……我失禮了……”洛彌婭哽咽著道,“我逼道奇發(fā)誓,我以助祭的身份拿匕首威脅他……但是我真的想不出還有什么辦法才能更好的保護你……”
千栩琳呆住了,他沒想到這件事對洛彌婭的影響會這么大。他一直以為洛彌婭只是迫于無奈才逼迫道奇,但卻不曾想自己觸動了洛彌婭心中最敏感的自尊之處,將洛彌婭身為他的助祭的自尊擊碎了。
一想到這里,千栩琳不由自主的、惶恐的、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洛彌婭頭上。當他碰觸到洛彌婭的一瞬間洛彌婭全身猛烈地顫動了一下,隨即洛彌婭便迎合了他的撫摸,身體卻還在因為啜泣而顫抖。
“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洛彌婭,沒有必要再擔心別的事?!鼻ц蛄諊L試安慰洛彌婭道?!叭绻娴挠幸惶煳业纳艿酵{,那也注定是神明的安排,是我無法逃避的命運。”
洛彌婭哭喊道:
“不!千栩琳——祭司大人,當你……當你被綁架的那一天,我本來可以保護你,但是我卻讓你一個人出去……我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把你置身在危險之中,還讓你白白受了那么多罪……這簡直不可饒恕,不可饒?。 ?
啪的一聲——洛彌婭把一個巴掌抽在她臉上。她的長發(fā)像飛旋的水珠般在空中散開,蓋住了千栩琳,也蓋住了她自己。
千栩琳抱住洛彌婭,沒多想,扳過她的臉就將她的嘴唇貼在了自己嘴上。
臉上依舊帶著濕潤和燥熱的洛彌婭吃驚地瞪大眼睛,她本能地想推開千栩琳,但她的手推到千栩琳胸脯上時又變成了用力的拉扯。她有力的手指摸到千栩琳的頸部,把千栩琳祭司服的領(lǐng)口和肩上的衣帶拽開了,他身上的祭司服應聲滑落。
千栩琳感到自己失去了平衡,向后倚靠在樹干上。他裸露的后背撞在粗糙的樹干上有些刺痛,但他此時的精力已完全投入到了洛彌婭身上,他想緊握住洛彌婭的胳膊,卻又怕她細嫩的胳膊在自己的抓握下受傷,便只揪住了洛彌婭的袍子。洛彌婭則配合地轉(zhuǎn)了個身,讓身上的袍子在千栩琳的揪扯下完全脫落了。
洛彌婭的皮膚無比燥熱,就如同一塊熾熱的火炭般貼在千栩琳身上。千栩琳一只手抓在洛彌婭的后頸上,另一只手緊緊扣在洛彌婭背后抱著她......
他們卷起了地上散落的樹葉,身上不時被一絲微癢碰觸——那是銀杏樹為他們?yōu)⑾碌淖8?,在這種時刻催使著千栩琳將心中隱藏的所有情感傾瀉出來。
“洛彌婭,我可能得向你道歉,我從未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不,祭司大人,就像你對祭司長說的那樣,我們沒必要壓抑心中的情感,情感不是我們的敵人,我們更沒有必要去約束情感?!?
“你誤會了,洛彌婭,”千栩琳像抓一塊最寶貴的東西般把洛彌婭拼命往自己懷里推欖,“我是說,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洛彌婭微微起身?!扒ц蛄眨@么說,你決定了?”
“是的,我決定了,洛彌婭,但是我在這件事上的態(tài)度絕不會變:你不準受到任何危險,你就像你保護我那樣保護你自己……而這件事既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榮光,你也配得上這份殊榮?!?
洛彌婭臉上露出寬慰的微笑,她有一次深情地吻上了千栩琳的嘴唇,一邊緊緊擁抱了他。
“當然,我的千栩琳,我不會讓你擔心,”洛彌婭貼在千栩琳耳邊說,“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千栩琳心中蕩漾起溫暖的波浪,他久久凝視著洛彌婭的雙眼,默默賜予她最誠摯的祝福。
他們又在樹下休息了許久,直到海倫喊他們吃晚飯時他們才意識到一下午的時間已經(jīng)被不知不覺地消磨過去了。餐廳明亮的燭光在千栩琳眼中有些微微變形,一種似真似幻的不真實感讓千栩琳后背傳來一片麻木,他靠在墻上大口地呼吸著,海倫和扎庫雅對他投來關(guān)切的目光,但在他們要開口時都被洛彌婭禮貌地制止了。
“什么時候走?”千栩琳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海倫無聲地走到千栩琳身邊,俯身道:
“明天早上?!?
千栩琳看著洛彌婭,無言地笑了笑。
晚餐是扎庫雅和庫卡一起做的,別出心裁地準備了紅酒。而在另一張椅子上,放著共和國議會和共和國艦隊送來的禮物:一把給洛彌婭的弓。千栩琳知道,這既是他們?yōu)槁鍙泲I和扎庫雅的送行宴,也是寄托了共和國希望的誓師宴,也意味著此時他們將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千栩琳的大腦一直處于空白狀態(tài),他的意識一直游離在現(xiàn)實之外。當他們潦草地吃完晚飯、扎庫雅收拾完餐具時,窗外的光線已經(jīng)變得暗淡,潔白的墻壁也變得灰撲撲的。到這時,千栩琳才意識到這短暫的一天又過去了。
這一天過的實在太短暫了,以至于他都沒有回憶起自己做了什么。直到他和洛彌婭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時,千栩琳的意識才總算回到現(xiàn)實。
“你好像一直不在狀態(tài),千栩琳?!甭鍙泲I躺在千栩琳面前,輕聲細語地說,“還是因為擔心我嗎?”
“我不知道……但肯定和你有關(guān)系?!?
洛彌婭微微翻了個身,側(cè)臥在床上,胳膊撐著腦袋,用溫柔的目光打量著千栩琳,道:
“千栩琳,你總是這樣?!?
又是一陣溫暖觸碰到千栩琳的脖子上,洛彌婭摟住了他并把他拉到面前,此時他們的鼻尖幾乎都要貼在一起。但洛彌婭又側(cè)過目光瞅了一眼臥室另一邊的扎庫雅和庫卡——扎庫雅和庫卡擠在一張小床上,海倫則在客廳打了地鋪,此時臥室內(nèi)正傳來他們勻稱的鼾聲。
“千栩琳,我不是向你保證過我不會有事嗎?你為什么還是不肯放心啊?”洛彌婭緩緩開口,一只手勾起千栩琳的發(fā)梢在他脖頸上漫無目的地劃動,“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怎么可能放心去帝國……”
千栩琳把自己的頭發(fā)從洛彌婭手中拽了回來。
“洛彌婭,我知道我這么做有點自私……我是祭司,按理說我應該為了履行神明賦予我的責任而放棄一切,但是我……”
千栩琳咬咬牙,繼續(xù)道:
“我沒法放心你,因為你……因為如果我放棄了你,就相當于放棄了我的生命。”
洛彌婭微微皺起眉頭。“千栩琳,你為什么要這么說?”
“不,可能是我夸大其詞了吧……洛彌婭,我做出的決定不會輕易改變,我贊成你前往帝國的決定,我也會祝福你,請求神明庇護你,但這就好比你說我是你情感的寄托一般,我……我實在沒法說服自己離開你,洛彌婭。”
“千栩琳,請你不要再想這些了,這些東西只會讓你的內(nèi)心更痛苦,更糾結(jié)?!?
“我也不想!洛彌婭,我真的不想去考慮這些沒用的東西……不,不是沒用,我只是……我只是沒法說服我自己……”
“千栩琳!”洛彌婭抓住千栩琳的雙臂搖晃了幾下?!澳闶且幻浪荆粦撚羞@樣的想法!從你我的身份上來講,我只不過是服侍你的侍從,而你沒有理由對一個侍從、一個奴隸去傾注這些情感……”
“你不是!洛彌婭,你不是!”千栩琳的聲音顫抖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他發(fā)出的聲音,“你不是我的奴隸,也不是我的侍從,你……你是我的助祭,同時也是……也是……”
到嘴邊的話卡住了,千栩琳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心中的想法。而他最終還是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那個在此之前一直覺得不可理喻的詞:
“你是我身邊唯一的親人,是我的妹妹,洛彌婭?!?
洛彌婭先是一怔,隨即露出了釋懷與寬慰的微笑。
“謝謝你,我的千栩琳,我親愛的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