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在未央殿舉行,天還沒黑宮中就已經燈火通明,一路上走過來,猶如白日。
星燃與星敬言并行前來,還沒走到自己的位置,就看到星濟璇等幾位世子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其中星桐和星預遠都長高了不少,當年巷子里和星濟璇一起綁架星燃時只有十四五歲,如今轉眼也都成年了。
他們見星燃和星敬言走過來便都安靜下來,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著。
過了一會兒,朝中大臣依次入座,緊接著就是外國使臣,他們中有男有女,穿著各有特色的朝服前來,一時吸引了在場不少人的目光。
星敬言一眼認出人群中那個穿緋紅衣衫的少女,當日演武場一見,終身難忘。
“你看她。”星敬言扯了扯星燃的衣袖,說話時眼神依舊舍不得離開那一抹紅色。
“誰?”星燃剛剝了一碟干果炒貨準備慢慢享用,就被星敬言叫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星燃震驚到幾乎要站起來。
“這不是白天遇到的那位江姓公子么?”星燃自言自語。
“是不是很美?”星敬言問完自己先愣了愣,自己指的是北地潘陸奚的郡主,他看到的是誰?
正要問,大殿之上忽然安靜下來,隨著禮樂奏響,帝王穿著冕服從殿外前呼后擁走了進來。
眾人起身,無不跪拜。
在群臣和諸王公貴族同時跪拜之后,就是各國使臣依次上前祝壽。
這一環節本沒有什么特別的,王公貴族們無非是好奇今年多了那些國家,又或是其中有沒有遠近聞名的人物。
直到那紅色衣衫的少女走上前時,才引起了一小陣轟動。
尤其是席間坐著的年輕貴族子弟。
“北地四十七部族祝大穆皇帝陛下福壽安康。”韓洛泱走到大殿中央,行跪拜禮道。
“看到了嗎?貴客。”星敬言眼里帶著少有的激動,他一邊看著大殿中央站起來的少女,一邊拉著星燃的衣袖。
“我說,北地四十七部族不是各自為政么?怎么是韓洛泱他們一個部族能代表的?”星燃一邊問,順便還用手剝了兩顆葵花籽放到星敬言的手里。
“前些年有部族首領狂妄稱帝,被天家派兵打到差點滅族,如今表面上北地四十七部族還是以大穆為尊,共推最強大部族潘陸奚為代表也不奇怪。”星敬言的目光一直隨著紅色衣衫的少女,直到她退場,他才轉頭看著星燃說話,“這些事你問我,倒是讓我有點意外。”
也是,生在北境長在北境,星燃對鄰居北地四十七部族竟然沒有很了解,確實很奇怪。
更何況他還被擄去北地生活了近一年。
星燃到不覺得奇怪,只道:“敬言兄長高估我了,即使在涼國生活,我也從未關心過政事。”
星敬言忽然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幾次在心中措辭后都沒有說出口,生怕碰了他的痛處,于是換了個話題:“你對韓洛泱了解嗎?”
“我該了解她嗎?”星燃反問,姜咫行曾和他說過,旁人只知他在北地待了近一年,不知他究竟在哪兒,又發生了什么,以及如何被找到然后接回來的。
星敬言道:“只是隨口問問,潘陸奚是北地大部族,只有這么一位女兒,北地應該無人不知,我……也是想更了解她……”
這讓星燃更確定,他在北地時的行蹤可能正如姜咫行所說,是旁人不知的。
“景明國帝師李天微問大穆皇帝陛下安。”
說話的年輕人穿著一身大紅色緞繡彩云白鶴紋朝服,此時正對御階金椅上的天賀帝行揖禮。
“兄長聽說過景明國么?”星燃問道。
“略有了解,《四方輿圖續》記載中洲以外的東方大陸上有多國林立,其中就有景明,其風俗人情多與我大穆不同,比如她,女子亦可出侯拜相。”
“女子?”星燃震驚到手中的葵花籽都掉了,那日與他畫舫游湖吟詩作對的兄弟竟然是女子?并且她說自己是江文樂,其實真是李天微??
“嗯,嗯?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星敬言看他趴在桌案上,便關切問道。
“不,沒事,我就是……”
有一點想哭。
“元昭國晏璟,問大穆皇帝陛下安。”
這聲音低沉好聽,似是不久前聽過,星燃抬頭去看的時候他已經走下去了,但看背影也知道是那位湖上碰到的將軍。
“元昭國也在東方?”
“對,在東方。”
……
宴席后期群臣暢飲,大殿之上也分外熱鬧,今夜宮門不落鎖,除了外臣不得入后宮外,若是想留宿未央殿也不是不可。
畢竟在眾多慶典中,君王與臣民同樂的日子只有這一天。
殿外在放煙花,盛大耀眼。
星燃走出大殿,站在檐廊上看煙花,忽覺有人站在身后,星燃回頭,穿著紅色朝服的年輕人揖手對他鞠躬。
“江兄,啊不是,天微帝師。”星燃詫異之余也對她回禮。
江文樂直起身子,猶豫了一陣后才艱難開口:“汪汪汪……”
星燃:“???帝師?”
“咳咳。”江文樂咳嗽兩聲,“那個,這煙花真好看啊。”
星燃點點頭,看著江文樂清秀的臉龐,忍不住問道:“帝師真的是女兒身?”
江文樂愣了愣,不禁上下打量自己:“不像么?”
“像。”星燃道,“只是覺得有點意外,女子也可做官。”
“對啊,同為景明子民,自然要為景明效力,男子鐵血丹心,女子亦可精忠報國。”江文樂對星燃的問題回答的十分真誠,竟讓星燃聽了有點感動。
“帝師說的沒錯,星燃受教了。”星燃道。
“相識一場,我愿交你這個朋友,你不用總叫帝師。”江文樂說著,忽然走上前,抬手拍拍他的肩,壓低聲音近乎耳語,“從我和你說話開始,那邊有位姑娘就一直盯著我,那眼神似乎不太友好。我先走一步,山水有相逢,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