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戀終于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在此之前，她從未來過。

回到這里的時候，已經是徬晚，她見到了她的哥哥姐姐，弟弟和爸爸。還有七八個爸爸讓她叫哥的學徒。

十幾個人擠在一個百來平米的地方，各種木頭，各種機械，木屑，刨花。。。

她有點不適應。

到這里的第一件事，程小梅拿了一把剪刀剪掉了李戀的頭發，一邊剪一邊罵，李戀頭上全是虱子還有癩頭瘡。程小梅動作粗暴，李戀被她扯得生疼。

然后就是去洗頭洗澡，程小梅給她徹徹底底清洗了一遍還是覺得她頭上的虱子惡心。

晚上睡覺，本來是讓她跟李艷睡，可是李艷不肯，所以程小梅讓她一個人睡。李艷和李志還有李華三個人擠一張床。

她睡的是一個閣樓，那是用木板搭起來的暗樓，就在她們三個人的大床上面。閣樓的寬度大概一米多點，放了一口笨重的木箱擋在一邊，里面就是鋪的棉絮就是一張床。

李戀就睡在這上面，這原本是李艷的床，只是后來李艷一直不愿意和李戀一起睡，所以這里也就變成了她的私人領地。

第二天，李戀一大早就被程小梅叫醒，然后刷完牙洗個臉就把她帶到了一個理發店，讓人給她把頭發推光。

因為她的頭上狼瘡太多，師傅不敢推到底，就給她剪成了寸頭。

回去之后程小梅又燒了一大盆水給她洗頭，毛巾上面沾滿了黑色的虱子，密密麻麻的，程小梅看著都想吐。

她把毛巾直接扔掉了。

換了一條新毛巾，依舊密密麻麻全是虱子。程小梅忍著惡心繼續給她洗。

李戀感覺她的頭被程小梅狠狠的按在了水里，她的眼睛進了水生疼。她動了一下，程小梅直接就是一巴掌。

程小梅真的是被氣得不輕，她都不知道一個腦袋上面居然可以有這么多的虱子。癩頭瘡疤一破皮，里面鉆出來一堆虱子，這個樣子居然還能活著。

她越給她洗她就越煩，越煩她就越罵！罵那個老不死的吃了去死，罵她冤枉活著。

李戀大氣不敢出。她怕程小梅，更想她奶奶。

“昨天還不肯讓你跟我一起來，個老東西，孩子給她就給我禍害成這個樣子，還不來，不來就要死在她手上了。”程小梅邊給她洗邊罵。如果罵人罵的死的話，可能，李戀和她奶奶應該死過很多次了。

在程小梅的雷霆手段之下，李戀頭上的虱子被她除干凈了。沒有了虱子，癩頭瘡也很快就好了。程小梅這一點確實很潑辣，連高錳酸鉀她都敢拿去給李戀洗頭。硫磺皂，高錳酸鉀，鹽水。一天給李戀洗幾次。如果說李戀跟奶奶在一起一個月不洗洗個頭的話，在程小梅這里，李戀一天洗了一年的頭。

隨著虱子和癩頭瘡的徹底好了，李戀也漸漸適應了這里的生活。這里人很多，不過跟她說話的人基本沒有。除了程小梅對她呼來喝去，那些學徒看到她都像看到一個笑話，而姐姐則是很冷，從來都是冰冷著一張臉，仿佛看不到她一樣。李志從她來的那天就看她不爽，在他的眼里她都不配活在世上。李華是年齡最小的，雖然剛開始怕她，但是后來也慢慢的和她玩了。

說起來，李華，算是第一個接受李戀的人。所以很多年以后，李戀想起李華依舊是充滿了溫情，雖然她有兄弟姐妹四人，在她心里，最重的，那時候應該是李華吧。

李戀悄悄的躲在柜子底下的墻面上用粉筆畫了一幅畫。一個白頭發的老太太，她畫的是她奶奶。她想她。

從來的那天起，未曾停止的想。她很想回去看一看，可是她不敢。那條路太遠，她不敢走。

大概過了一個多星期，程小梅說要回去，李戀很高興，她終于有機會回去了！

她極力按捺住心里的激動，怯怯的告訴程小梅，她也想跟她回去。她一邊等著她的回復，一邊在心里祈禱程小梅不要拒絕。

程小梅眼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答應了她。

李戀高興極了。悄悄跑到閣樓拿上她藏了幾天的餅干和零食，這都是李華分給她吃她攢下來的。她怕程小梅看到，藏在口袋里不敢拿出來。

跟著程小梅回去才覺得這條路原來不算太遠，上次她的心情太過于憂傷，只覺得走了很久很久。這一次她卻覺得走的也不是特別遠。

越臨近家她越開始緊張了。她一邊走一邊想，會不會奶奶不在家？如果不在家怎么辦呢？也不知道奶奶在干嘛？不知道她看到她回來會是什么樣子。。。。

她想了很多很多。

轉過這個屋腳，就可以看到她家的后院了。。。她眼睛緊緊的盯著前面，加快了腳步。

終于看到了，那一瞬間，她高興極了。

奶奶正在扎草把子，戴著一頂破草帽，身上穿著灰色的對襟衣服，腰上系著一個黑布圍裙。

“奶奶。。。。”李戀向著奶奶跑過去，幾步就跑到了她跟前。

奶奶聽到她聲音的時候明顯頓了一下，然后站起來用圍裙擦了擦手。“是我戀是吧？我的心肝啊。。。。回啦！！好。。。好。。好。。。”然后就拉著李戀的手轉身就往屋里走，摸摸索索的連拐棍都沒拿，就拉著她去她房間里。

程小梅也沒跟老太太說話，進屋放下東西就出去了。她回來有點事情，這會兒子就直接走了。

李戀被奶奶拉進房間，就看到奶奶摸索著摸到柜子邊，然后蹲下，拉出最后一個抽屜，拿出來一塊手絹包成的布包，一層層打開，是一塊糯米糖。

李戀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半天沒有伸手去接。

奶奶摸到她身邊，拿了一塊糖，摸索著就往她嘴里塞“吃，吃，我心肝兒啊。。。吃。。。”

李戀伸手接過去，塞進嘴里，好香好甜。

奶奶拉著李戀的手，問個不停，不是問她在那邊爸媽對她好不好，問有沒有人欺負她，李戀都照實說了，聽到李志跟她勢不兩立，叫她滾叫她去死，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老太太淚光閃閃，聲音都凝噎了。

“我心肝兒啊，你這跟他是前世有仇，知道吧？以后離他遠點，他打你你就跑，平時不要惹他。。。哎喲，我的心肝兒啊。。。這也是造了孽啊。。。”說著就不時的拿手絹擦擦眼淚。

李戀也是哭，等到哭了好一會兒，兩個人才都恢復過來。只是李戀眼睛紅紅的。

老太太這才注意到李戀已經成了寸頭，她伸手摸摸她的頭發，“虱子沒啦，癩頭瘡也快好了，好啊，好啊，跟你媽在一起還是比跟奶一起強。以后蓄個長辮子，女孩子就要留個長辮子。。。”

然后老太太又坐回她原來坐的小板凳，一邊跟李戀說話，一邊扎草把。李戀幫她把扎好的草把拿回廚房。

趁著她不注意，李戀悄悄跑回了老太太的房間，拉開柜子的最后一個抽屜，把口袋里的餅干和零食放了進去。然后又把抽屜推回去，悄悄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