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臉上火辣辣的痛，他捂著臉站一地的血水里，白色的鞋子上沾著血污與魚鱗。

見周毅一動不動，魚攤老板怒上心頭，他抓住周毅瘦弱的肩膀，正想繼續教訓兒子，陳翠上前一步擋在周毅身邊。

陳翠見過很多中途退學毫無斗志的學生，他們大都是受家庭影響才變成這樣。

“老板，孩子要慢慢教，這樣使用暴力是不行的?！笨戳艘谎郾晃^來的圍觀路人，陳翠斟酌著說，“老板，這么多人看著，有什么我們進去說，不要讓人看了笑話?！?

陳翠知道，對魚攤老板說“保留孩子尊嚴”并沒有說“讓別人看笑話”有效果。

小孩子被罵幾句沒什么，自己的面子不能丟。

很多家長都是這樣的想法，往往忽略了小孩是獨立個體，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尊嚴。

“陳老師，讓你看笑話了。”魚攤老板也看見了逐漸圍過來的路人，被圍觀的滋味不好受，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向陳翠賠了個笑。

魚攤老板轉過臉面對周毅時臉上的橫肉又擠在了一起，“滾進去！”

周毅冷漠地看了一眼陳翠，哼了一聲，轉身往屋子里面走。

“老板，我記得周毅應該是初三，這個時間周毅應該在上學，他怎么在家？”

“哎，這個臭小子成績太差了，反正也考不上高中，我就讓他收拾東西滾回來幫忙了”魚攤老板正收拾著宰完魚的案板，“誰知道他回來了還是只知道打游戲?！?

“真是氣死我了?！?

陳翠頓時皺起了眉頭，“這樣可不行，書還是要讀的。”

“說起來這孩子以前成績挺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了下來，老師找過我很多次，我說也說了，打也打了，現在完全沒有辦法了?！濒~攤老板嘆了口氣，“距離中考只有半年了?！?

陳翠面露嚴肅，“距離中考還有半年?！?

魚攤老板突然笑了，“陳老師，我們家不比你家，我就想著，他能讀就讀，不能讀就去學個技術，再不行就接管這個魚攤，總能活下去。”

勸說無果，陳翠無奈地提著菜籃子離開了，江司緊緊盯著鏡面，一縷幾乎微不可見黑煙從魚攤后的小平房鉆出，消失在陳翠的影子中。

“怨氣的源頭是周毅？他把怨氣傳染給了陳翠？他看起來只是一個叛逆期的中學生。”

“魚攤老板說周毅以前的成績很好，突然變成這樣，他才是怨氣的第一個受害者？”

“或者他也是被別人傳染的，還有更多受害者?！?

一瞬間許多想法涌上江司心頭，他曾與馬元甲討論過，這些家暴事件最大可能是有鬼魂或者其他非人生物故意傳播怨氣，一個移動傳染源到處游蕩；如果怨氣可以人傳人，那事情就大條了。

默默將周毅的名字加入了拜訪名單，江司繼續看著鏡面。

此時，陳翠正推開了自己家的門。

把買的菜放在廚房里，陳翠看著水池里面沒有洗的碗，皺起了眉頭，一股煩悶涌上心頭。

這些事情本來應該是她自己做的，此刻她卻想到了孟湘，想到了別人家的兒媳婦是怎么勤勞孝順，陳翠突然替自己感到不值。

黑煙從陳翠的影子里面鉆出來，纏在了她的腿上。

想要不傷害靈魂的同時剝離怨氣，只能一點點入手，像是醫生做手術時一層層剝開皮膚與肌肉，見到怨氣顯現，江司找準時機加入了干預。

陳翠的思維發散到很遠，甚至想到了兒子剛結婚時，孟湘與她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想到了她剛剛結婚時被婆婆刁難的事。

“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边@個想法剛剛冒出來，陳翠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就是因為自己受過那樣的苦才下定決心不要讓孟湘也受苦嗎？”

陳翠搖了搖頭，走到水池邊一面洗碗，一邊反思自己，作為一個受過教育并從事教育工作幾十年的老教師，出現這些想法實在太不應該了。

她腳上的黑煙變淡然后縮回了影子里面。

“奶奶我回來了。”客廳里面傳來開關門的聲音。

陳翠把濕漉漉的碗筷放在晾干架上，在圍裙上擦干水，快步走向客廳。

一個和她差不多高，三分相似的少年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放，然后給了陳翠一個大大的擁抱。

“奶奶我考了年級第二名?！?

李孟炫耀著自己的成績，這次月考他從年級前十五考到了第二，和第一名只差幾分，這是一個極大的進步。

陳翠的身體卻有些僵硬，理智告訴她這時候應該夸獎孫子，情緒卻告訴她，考第二名也好意思炫耀，這是恥辱。

最后理智戰勝了主觀情緒，她慈愛地看著孫子，“真不錯，晚上吃你最喜歡的白鰱魚。”

江司在接下來的幾段記憶中適當加入了修改，切斷了纏繞在陳翠身上的怨氣的食物來源。

陳翠身上的怨氣減少了大半，老太太的臉色看著也紅潤了些，正在江司打算再接再厲把怨氣一股腦消滅時，瀟瀟扣響了第二會客室的房門。

“江司，第二會客室的使用時間已經到了，如果繼續讓老太太接受治療，她的靈魂受損幾率會呈幾何倍數增加。”

江司看了眼陳翠，點了點頭。

給牛歡歡發了個訊息，牛歡歡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公司，然后把陳翠打包送了回去。

“希望老太太今晚能做個好夢。”江司看了眼時鐘，剛剛走到五點可以打卡下班。

不過他打算加個班，去趟菜市場買條魚順便打探消息。

“瀟瀟，晚上有空嗎？”江司打算拉上瀟瀟，如果怨氣真的是由周毅放在其他人身上的，那他可是一個危險人物。

“怎么了？”瀟瀟一邊系圍巾，一邊問。

“我們去菜市場調查周毅吧?！苯緭狭藫项^，感覺每次有危險讓妹子先沖也有點懦夫，“順便請你吃魚?！?

“我廚藝還不錯，要不要試試？”

瀟瀟的動作一滯，她眼神古怪地看著江司：“你，會做飯？”

江司有點不開心了，正色道：“你可以說我業務能力不行，但你不能質疑我做飯的水平?！?

瀟瀟露出一個笑容，“那我們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