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洛先生路上小心。”老于頭忙站起身，擔憂地望了洛塵一眼，然后搖了搖頭，嘟囔道：“什么事兒那么要緊，還要大晚上趕路？真是不近人情。”

二人出了院門，暮色深沉，各家都亮起了燈火。

老龍注視著洛塵，抬手指了指天空，身體如同鬼魂兒一樣，毫無重量的飄了起來。

洛塵見狀，冷汗不覺從脖子上滲了出來，這可就難辦了！

一下午的處心積慮，最終還是要露餡了？

爺不會飛呀！

心思電轉之下，洛塵看著面前神異的景象，表面上依舊云淡風輕，笑道：“龍君向來騰云駕霧，來去無蹤，可曾體驗過走路的樂趣？”

“人們往往為了目的，而忽略了過程的美好，實乃遺憾。”

“冬夜行走在渺無人跡的積雪之上，想必也是也是一件樂事，不若我們踏雪而行如何？”

老龍浮在半空，盯著洛塵看了好一會兒，身子竟真的緩緩降落到地面上。

想來是今天聽到太多新奇的道理，一時間也起了徒步行走的興致，所以才被洛塵的鬼話唬住。

“也可！”老龍背著一只手，看向蒼茫的夜色，“聽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有一千年不曾在地面上趕過路了。”

“那時節，還真是令人回味……”

洛塵松了口氣，看老龍的臉色，似乎被自己勾起了什么難忘的往事，當下心中大定。

“踏雪尋蹤！如此雅事，晚生竟有幸與龍君一起，說出去怕是會成為流芳千古的佳話！”

“哼！”老龍瞥了面前文縐縐的書生一眼，嘴角露出一絲莫測的笑意，“沛陽湖距此八百里，我們需在清晨到來之前趕到，希望待會兒洛先生還有欣賞景色的雅興。”

洛塵面色一僵，暗罵自己怎么遺漏著這一點兒！

夜行八百里，怕是傳說中的神駒也得跑斷腿兒吧？

可他娘的有罪受了！

“哈哈哈……”但是，心里害怕，面子上可不能跌了份，洛塵當即一陣豪爽的大笑，口中念道：“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如此，正好可以鍛煉一下日漸銹蝕的身體。”

“龍君，請！”

老龍冷哼一聲，一步邁出，跨出足有一丈，奔跑起來，沒有任何技巧，更沒有使用法力，完全是憑借龍族強悍的身體，在大地上狂奔。

可越是這樣，越是一場不公平的對決。

如此，意味著洛塵同樣不能使用任何神通術法。

不過，令老龍沒想到的是，洛塵高深玄妙的三板斧，不過是穿越時天尊硬塞的而已！他哪兒懂什么道法。

當下，二人一個憑借強悍的身體素質，一個依仗凡俗中的真氣，在雪夜的荒原中，你追我趕，風馳電掣。

一百里之后，洛塵已經汗流浹背，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可狼狽的模樣卻并沒有讓龍君心生鄙夷，反而有一絲肅然起敬。

這個人類，竟然真的如此實誠！

完全不用神通法力和一條龍比腳程？還真是……憨傻的可愛。

又一百里，洛塵幾乎到達了極限。

玩命的奔跑，即便傳承自季狂的《劍意精微》高妙無比，真氣也經不起如此不要命的消耗。

何況，自己修煉的時日尚短。

此刻，龍君已經甩開了洛塵一大截，臉上卻依舊是輕松寫意的樣子，甚至故意放慢步子，斜覷著后面的書生，嘲諷的意味極為明顯。

洛塵當時就火氣上涌，雖然他表面上和和氣氣，但心底卻是一個極不服輸的人。

而今被一個人如此瞧不起，好吧，其實是一條龍，但那也不能忍！

一定要想法子堅持下去，即便追不上，也不能被落下太遠。

冬夜的寒風吹過，洛塵卻感受不到任何寒冷，甚至頭頂還蒸騰著裊裊的白汽，看起來有點兒滑稽。

真氣已然耗盡，肌肉也一陣酸澀，每邁出一步都是咬牙堅持。

絕境之中，洛塵不由想起李白閱讀《劍意精微》時，小院中浮現出的奇異風線。

當下，心中一動，《俠客行》字帖中的劍意似乎和那些變幻莫測的風線融合在一起，變成渾然天成的劍招。

每一招都從自然中生發，借天地之勢，宛若“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又如“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

洛塵只覺劍意盈胸，不吐不快。

當下拔出青鸞劍，一劍刺出，寒星浮動，眨眼便越過了十丈距離，仿佛一劍西來，轉瞬即至。

劍勢將盡，劍意不絕。

洛塵剛一落地，青鸞劍向上挑起，恍如秋風乍起，直入云霄，身形便如鴻雁一般，飄渺而起，又滑過十丈距離，才飄然而下。

如此幾次三番，竟然趕上了奔走在前的龍君。

老龍詫異回頭，卻見那書生拿著一柄劍，仿佛在雪地中劍舞一般，身形卻忽隱忽現，眨眼間就越過了自己。

不由得心中一驚，暗道這小子使了法術？

可仔細觀瞧，卻并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儼然是尋常世俗中的劍術。

可這等劍術，也有點兒太逆天了吧？

老龍爭勝之心忽起，當下腳下發力，大步追了上去。

然而，洛塵初窺劍之奧妙，心中興奮莫名，正值豪情萬丈之際，劍意越發通明，出劍收劍之時，渺無痕跡，速度卻快得可怕。

似乎比之尋常的仙術，還要厲害！

又奔出四百里，二人的身影卻始終吊在一起，無論如何也拉扯不開。

老龍一下子動了真怒，雙腿之上漸漸浮現出金紋一般的龍鱗虛影，不過由于衣服遮蓋，旁人卻看不見。

如此，可以算是作弊了！

于是，形式立刻開始轉變，老龍君又一次將洛塵甩開，遙遙領先，當下不由得暢快大笑，回身道：“你這小子，還真是有點兒實力。不過，再怎么厲害，也比不過俺老龍呀！”

洛塵落在后面，看著老龍囂張的身影，劍勢忽然間又起了變化，一陣瀟灑冷冽的誦讀之聲，回蕩在曠野中。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老龍愕然回首，卻見身后的書生好似變成了一道跳躍的光，在雪地中回折連動，拖曳出星輝般的軌跡。

恍若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