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衣男子的指尖在酒杯邊緣輕叩，發出清脆的“叮“聲。他目光越過喧鬧的大堂，鎖定在那個搖著折扇的玄衣青年身上——段凌風正為身旁的面具人布菜，動作熟稔得像是做過千百回。

“這就是那個十二歲達天境的奇才？“沈玉虎羽扇掩唇，聲音低得只有毛富貴能聽見，“如今倒像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毛富貴剛想嗤笑，突然渾身僵直。段凌風似有所覺般抬眼望來，那眼神讓他想起雪夜里獨行的孤狼——看似慵懶，實則獠牙暗藏。等再定神看去，段凌風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正用筷子尾輕敲面具人的腕骨，像是在提醒什么。

“二爺小心些。“沈玉虎的羽扇突然轉向戚非凡，“那個蹦跳的小子，身上穿的是天蠶絲混著金縷線織就的軟甲，整個云國不超過三件。“

毛富貴瞪大眼睛。他這才注意到戚非凡束發的玉簪上刻著細小的鳳紋——那是皇商戚家獨有的標記。而更令人心驚的是，當這小子撲向面具人時，周圍五個護衛同時繃緊了肌肉，站位恰好封死所有攻擊角度。

大堂突然爆發出哄笑。戚非凡竟當眾親了面具人一口，胭脂印在那張玄鐵面具上格外扎眼。顧云尚拍案而起的瞬間，沈玉虎的羽扇“唰“地展開——扇骨間寒光閃爍的，赫然是淬了“鎖龍散“的細針。

“別動。“沈玉虎按住毛富貴的手，“正主來了。“

樓梯轉角處，白衣女子拾級而下。她腳步輕得像是踏在云絮上，腰間銀鈴卻詭異地靜止不動。沈玉虎瞳孔驟縮——這是內力臻至化境的征兆，連他師父“盤龍叟“都做不到這般收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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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客房，藥碗底部的殘渣泛著詭異的青藍色。司瓊指尖撫過厲閆緊蹙的眉頭，在觸及那道淺疤時微微一頓——這是三年前他替自己擋下毒箭留下的。當時少年倔強地說“師父的命比徒兒重要“，如今想來，竟像句讖語。

“太子殿下...“她無聲地動了動唇。窗外飄來的瓊花香突然變得刺鼻，與記憶中蓬萊的晨霧混作一團。十年前她在這個世界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蜷縮在藥圃里的八歲孩童，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海水。

樓下傳來碗碟碎裂的聲響。司瓊收回手時，袖中滑出半枚青蚨錢幣——與沈玉虎腰間掛著的那枚正好能拼成完整圖案。錢幣邊緣的鋸齒狀裂痕，與她密室墻上那張布防圖上的標記分毫不差。

“果然來了。“她將錢幣彈向空中，在落下時精準地切成兩半。其中一半劃過門縫，悄無聲息地嵌入走廊立柱，位置恰好能監視樓梯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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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內的對峙已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張韜的刀橫在司瓊與沈玉虎之間，汗珠順著太陽穴滑入衣領。他余光瞥見毛富貴摸向背后的動作——那鼓囊的包袱里，八成是正定府聞名的“裂地斧“。

“姑娘好利的嘴。“沈玉虎的羽扇輕搖，每一下都帶起細微的香風，“不知手上的功夫是否也...“

話音未落，司瓊手中的茶杯突然平移三寸。滾燙的茶水在空中凝成箭矢狀，直刺沈玉虎咽喉！毛富貴的斧頭才抽出一半，那水箭已在他主子頸前散成霧珠。

“茶涼了。“司瓊抬眼，眸中金芒一閃而逝。

沈玉虎的扇子僵在半空。他頸側緩緩浮現一道紅痕——正是茶杯原先擺放的位置。這手“移形換影“的功夫，沒有地境上品絕使不出來。

毛富貴突然暴起，斧刃帶起刺耳的破空聲。張韜正要格擋，卻見司瓊袖中飛出一根銀針，針尾系著的紅繩在空中劃出詭譎的弧線——正是蓬萊秘傳的“牽機引“！斧頭詭異地轉向，堪堪擦過沈玉虎的衣擺，將柜臺劈成兩半。

“二爺的斧法，“司瓊捻著紅繩輕笑，“倒是比嘴皮子利索些。“

門外突然傳來震天喝彩。沈玉虎趁機拽住毛富貴后撤，羽扇在身后悄悄做了個手勢——對面酒肆的窗口，立刻有寒光一閃而逝。

“好戲開場了。“司瓊突然起身。她走過張韜身邊時，指尖在他刀柄上輕輕一叩。張韜只覺一股暖流順著手臂竄上丹田，方才消耗的內力竟瞬間補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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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臺四周已圍得水泄不通。戚非凡蹲在辰皎肩頭，正用穿云箭當望遠鏡。“哇！計小姐這招'落英繽紛'簡直...“她突然噎住，因為擂臺上計心瑤的刀鋒正直指段凌風。

“這位公子。“計心瑤的紅綢腰帶在風中獵獵作響，“既上了擂臺，為何還戴著面具？“

段凌風搖扇的手一頓。他本是跟著來看熱鬧，誰知剛擠到前排就被點名。正欲解釋，戚非凡突然大喊：“他害羞！“

人群哄笑中，辰皎的無極棍突然嗡鳴示警。她猛地回頭，正好捕捉到對面屋頂掠過的銀光——是弩箭！幾乎同時，司瓊的白影從客棧窗口飄然而出，腰間銀鈴炸響如驚雷。

“小心！“

段凌風突然將辰皎往身后一拽。弩箭穿透他左肩的瞬間，顧云尚的劍光如銀河傾瀉，將后續三支箭齊齊斬落。鮮血順著段凌風的玄色衣料蔓延，很快在地上積成一洼。

“凌風！“辰皎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看著懷中人蒼白的面具，突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在“鐵甲學堂“見到他時，這人也是這樣漫不經心地擋在她前面，接下了那杯本該她喝的毒茶。

戚非凡的穿云箭已對準弩箭來處。就在她松弦的剎那，擂臺中央突然爆出耀目紅光——計心瑤的大夏龍雀出鞘了！刀氣縱橫間，整個擂臺被劈成兩半，露出底下幽深的暗道。

“果然...“司瓊落在殘破的擂臺上，銀鈴全部指向暗道深處。她早該想到，靈渠山莊的比武招親，根本就是為太子一行準備的陷阱。

沈玉虎的冷笑從屋頂傳來：“司姑娘，這份見面禮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