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內的火光將戚非凡的影子拉得老長，她踮腳湊近厲閆的模樣，活像只嗅到魚腥的貓。黃金面具在火光下泛著詭譎的光，映得她眼中跳動的興味愈發明顯。

“大姐——“這聲稱呼被她拖得百轉千回。

司瓊抬眸時，發間銀鈴輕響。她看著這個昔日部下如今男裝打扮的模樣，想起“烽火營“里那個總愛扒著辰皎胳膊說八卦的小列兵。歲月仿佛在這個瞬間重疊，只是戚非凡腰間那把穿云箭提醒著她——這已不是她們熟悉的那個世界。

“你不是太子的師父？“戚非凡的指尖在厲閆與司瓊之間來回指點，活像在演皮影戲。

司瓊的衣袖無風自動，一枚銀針擦著戚非凡的耳際釘入身后梁柱。“我說了，只是陸青的師父。“她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今日天氣，卻讓整個破廟驟然降溫。

厲閆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那上面“寧作我“三個小字被他撫摸了十年，此刻卻像烙鐵般灼手。他想起離島那日崖頂飄落的瓊花，想起司瓊說“陸青“二字時微微發顫的尾音——原來她早已知曉一切，卻仍愿陪他演這場師徒戲碼。

“嘖嘖嘖...“戚非凡搖頭晃腦地退到辰皎身邊，湊近她耳邊道：“比咱們那會兒還擰巴。“

辰皎正用草莖編著什么，聞言指尖一緊，草莖應聲而斷。她抬眼時，破廟外恰好一道閃電劃過，照亮她眼底翻涌的暗潮。“閉嘴。“這兩個字輕得像嘆息，卻讓戚非凡立刻做了個拉緊嘴巴的動作。

段凌風突然輕笑出聲。他斜倚在斑駁的壁畫前，玄鐵面具映著火光，讓人看不清表情。“顧大人，“他晃了晃手中酒囊，“不如說說當年是誰在我茶里下了'鎖龍散'？“

顧云尚的劍“鏘“地出鞘三寸。戚非凡眼睛一亮——這可比茶館說書刺激多了。她正要添油加醋，卻見辰皎突然起身，無極棍在地上撞出沉悶的聲響。

“我守夜。“

這三個字像塊冰砸進沸水里。司瓊隨之站起，兩人一前一后走出破廟，衣袂交錯的瞬間，戚非凡分明看見辰皎袖中寒光一閃——那是她最擅用的柳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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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霜，鋪滿破廟前的荒草地。司瓊背靠枯樹，看著辰皎將無極棍插進土里，棍身符文在月色下泛著幽藍的光。

“你在怪我吧？“司瓊率先打破沉默。

辰皎的回應是將柳葉刀甩出，刀刃擦過司瓊耳畔，削斷一縷發絲后釘入樹干。“不敢。“她冷笑，“畢竟您現在可是玄境上品的高手。“

司瓊拾起那縷斷發，在指尖繞成圈。這是她們之間的暗號——當年在“烽火營“，每次任務簡報前，辰皎總愛這樣把玩自己的發梢。

“那場爆炸...“司瓊剛開口，就被辰皎打斷。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么嗎？“辰皎突然逼近，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嚇人，“就是你這副永遠游刃有余的樣子。七十二條人命，你連句解釋都懶得給？“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司瓊的銀鈴無風自動，發出蠱惑般的輕響。她伸手想碰辰皎的肩膀，卻在半空被截住——段凌風不知何時出現，正握著辰皎的手腕輕輕摩挲。

“不準胡思亂想。“他貼著辰皎耳畔低語，聲音溫柔得不像那個傳聞中冷血無情的鐵面教頭，“你的心里和眼里只能有我一人。“

司瓊挑眉。她早看出這兩人之間的暗涌，只是沒想到段凌風會如此直白。辰皎耳尖泛紅的模樣，與當年在軍營被自己調侃時如出一轍。

“我會給你一個答復的。“司瓊望向漸沉的月亮，“等到了上京...“

“不必了。“辰皎甩開段凌風的手，“有些答案，我等了三年已經不想知道了。“

她轉身時，司瓊注意到她后頸露出的青色紋路——那是“鎖龍散“中毒的痕跡。電光火石間，許多碎片突然串聯：段凌風失去武功、辰皎的異常反應、顧云尚諱莫如深的態度...

破廟內突然傳來戚非凡的尖叫：“顧云尚你大爺的！誰要跟你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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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某座不起眼的宅院里，白瓷茶杯在修長指間化作齏粉。被稱為“大監“的男子倚窗而立，月光照亮他半邊陰柔的面容——左眼下一顆淚痣，像滴永遠干不了的血。

“段凌風...“他撫摸著窗欞上深刻的劍痕，那是三年前某個雨夜留下的。當時少年劍客的“雪鴻“架在他頸間，卻因一杯茶功虧一簣。

暗處走出個佝僂老者：“大監，天機閣來報，太子一行已到靜江城。“

“哦？“大監指尖一頓，“那個老頑固計海榮的地界？“

“正是。聽說他孫女正在比武招親...“

大監突然輕笑，從袖中取出一枚青蚨錢幣彈向空中。錢幣旋轉時，他幽幽道：“派人去給永王府送個信，就說...'錕铻刀該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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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江城的晨霧中，靈渠山莊的旗幟獵獵作響。戚非凡扒在客棧窗邊，看著廣場上搭建的擂臺嘖嘖稱奇：“乖乖，這排場比咱們軍區比武還大！“

顧云尚黑著臉把她拽下來：“注意身份！“他今早發現自己的腰帶被戚非凡偷偷系成了蝴蝶結，現在走路都感覺褲腰松垮垮的。

“我打聽過了，“戚非凡靈活地扭開，湊到辰皎身邊，“計心瑤用的'落英刀法'，據說能一刀劈斷三寸厚的花崗巖。“

段凌風正給辰皎梳發，聞言手指微頓。他望向沉默不語的司瓊：“司姑娘對'錕铻刀'可有了解？“

司瓊的銀鈴突然急促作響。她望向山莊方向，眉頭微蹙：“刀長三尺七寸，重九斤十三兩，刀身有七道血槽...“頓了頓，“最重要的是，它曾是天機閣的鎮閣之寶。“

厲閆手中的茶盞突然傾斜，茶水在桌面洇開一片暗痕。他想起離島前夜，司瓊密室中那幅被匆匆遮蓋的圖紙——上面繪制的，正是這把傳說中的兇刀。

客棧樓下突然喧嘩起來。張韜慌張沖進來：“不好了！計小姐帶著人把客棧圍了，說要...說要招辰公子為婿！“

辰皎剛入口的茶噴了段凌風一身。戚非凡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讓你整天黏著人家，被當成斷袖了吧！“

段凌風慢條斯理地擦著衣襟，突然摘下面具露出那張俊美得過分的臉：“不如...我來替辰弟打這場擂臺？“

顧云尚的劍“哐當“落地。他瞪著好友十年未露的真容，突然明白當年為何會有“雪鴻公子“的雅號——這張臉確實配得上那般風流的劍法。

司瓊卻注意到厲閆驟然繃緊的脊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客棧門口站著個紅衣少女，腰間佩刀上纏著的紅綢，與記憶中某個血腥畫面完美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