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凌風慵懶地枕著雙臂，眼中含笑：“他們謀劃的大事，與我何干？“
“呵...“辰皎冷笑，指尖輕叩茶盞，“造反這等'大事'，確實不適合一個閑散將軍。“
“哦？“段凌風忽然坐直身子，眼中閃過贊賞的光芒。
辰皎慢條斯理地斟茶，茶香氤氳間繼續道：“從蓬萊到上京，看似兇險萬分，實則每一步都在算計之中。表面上是太子遇襲，真正的目標...“她抬眸，目光如刃，“一直都是你。“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段凌風撫掌輕笑。
“我始終想不通，陛下為何要派一個武功盡失的人護送太子。“辰皎抿了口茶，嘴角揚起勝券在握的弧度。
燭火搖曳，映照著她精致的側顏。段凌風凝視著這個聰慧過人的女子，笑而不語。
“陛下此舉，一為試探。“辰皎指尖輕點桌面，“若你不盡全力護駕，便是死罪；若你拼死相護卻不幸身亡...“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正好省去他動手的麻煩。“
段凌風眼中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心中暗贊：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
“照你這么說，我橫豎都是死路一條？“他故作驚恐狀，夸張地捂住心口。
“裝模作樣！“辰皎低聲啐道。
段凌風朗聲大笑，笑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亮。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她。
“陛下唯一沒算到的，就是你竟能全身而退。“辰皎冷靜分析，“在太子羽翼未豐前，他不得不保你平安。“
“陛下已冊封辰奕寒為太子太傅。“段凌風突然道。
“太傅...“辰皎眉頭微蹙，茶盞停在唇邊。
“當日你父親鞭打你時，我險些沖上去還手。“段凌風目光沉靜，“如今他貴為太傅，想必已嗅到風雨欲來的氣息。“
“老頑固。“辰皎冷哼。
段凌風輕挑眉梢：“你父親在朝中向來低調，與其說是謹慎，不如說是明哲保身。顧云尚舉薦他本是好意，卻不知辰大人只求平安度日。“
他忽然起身，單膝跪在辰皎面前，握住她纖細的手指。月光透過窗欞，為他俊朗的輪廓鍍上一層銀輝。
“無論將來如何，“他抬頭凝視她的眼睛，聲音堅定如鐵，“我必護你周全。“
辰皎一拳輕捶在他胸口：“就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不要我保護就謝天謝地了。“
“好痛...“段凌風夸張地齜牙咧嘴，卻掩不住眼中的柔情。
一更梆子響過，段凌風為熟睡的辰皎掖好被角。指尖不經意拂過她的發絲，帶著幾分留戀。
剛踏出門檻，黑暗中傳來低沉的聲音：“段將軍好雅興，深夜來寒舍賞月？“
廊檐下，辰奕寒獨坐暗處，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輪廓。段凌風從容轉身，抱拳行禮：“太傅大人為國操勞，也該適時賞景怡情。“
“老夫憂心小女傷勢，特地從宮中趕回。“辰奕寒苦笑，“看來是多此一舉了。“
“若太傅不嫌棄...“段凌風半真半假地笑道，“不妨考慮考慮在下？“
辰奕寒沒有接話，沉默良久才道：“老夫準備了一年時間。若能全身而退，便帶皎兒遠走高飛；若不能...“他忽然跪地，“請將軍務必護她周全。“
“云國要變天了。“這句話重重砸在夜色里。
段凌風瞳孔微縮，上前攙扶：“辰大人何出此言？“
辰奕寒眼前浮現出可怕的幻象：自己身著囚衣，跪在刑臺上，鍘刀寒光凜冽。這個噩夢近日頻頻造訪，令他寢食難安。
“下官雖為太子太傅，卻如履薄冰。“他聲音發顫，“陛下生性多疑，一次不忠，終生不用。表面重用雷侯，實則為制衡顧家兵權。“
段凌風暗自心驚。這位看似謹小慎微的文官，竟將朝局看得如此透徹。
“太子年輕，老夫盡力引導他向善。“辰奕寒拭去眼角淚光，“故給自己一年期限。“
段凌風攤手自嘲：“我不過是個閑散將軍...“
“將軍過謙了。“辰奕寒意味深長地打斷。
“我演技這么差了嗎？“段凌風佯裝苦惱。
“下官的請求...“
“不必多言。“段凌風正色道，“我自會負責。“話中曖昧讓辰奕寒老臉一紅。
此刻的辰皎渾然不知，自己已被父親“托付“給了某人。
“安王、永王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辰奕寒憂心忡忡，“云國已暗戰四起。“
段凌風斬釘截鐵：“陛下不會允許。“
“虎毒不食子啊！“
“辰大人忘了？“段凌風冷笑，“太子是嫡出正統。陛下最重門第——安王生母雖姓楚，卻是外房；永王雖有呂宋血脈，但體弱多病。容妃遁入空門后，他們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跡。“
他忽然壓低聲音：“所有人都盯著太子，卻忘了站在他身后的陛下，以及...景德江氏。“
辰奕寒恍然大悟。
“所以說，“段凌風又恢復玩世不恭的模樣，“安王他們的眼界，實在太淺。“
“將軍的意思是...“
“這不是勝負之爭，“段凌風眼中精光乍現，“而是一場永不停歇的平衡游戲。“
辰奕寒長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辰大人何時學會奉承了？“
“段將軍又何時真是閑散之人？“辰奕寒反問。
二人相視一笑，月光下，各懷心思。
與此同時，皇宮深處。
厲睿淵獨坐御書房，手中把玩著一枚白玉棋子。燭火將他陰晴不定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陛下，永王殿下求見。“太監輕聲稟報。
“讓他等著。“皇帝冷聲道。待太監退下，他忽然將棋子重重拍在棋盤上。
“辰奕寒...“他喃喃自語，眼中寒光閃爍，“真當朕老眼昏花了？“
窗外，烏云漸漸遮蔽明月。一場暴風雨，正在醞釀。